复明宫外,一群人堵在宫门前面请求觐见皇帝,这些人中,难得看到了各种立场不同的人而没有互相打起来--当然眼神交流倒是挺犀利的。一路跑过来的文官们被委任了比原来更高的职位,以皇帝的老班底自居,瞧不起“转业”和“制科”出来的“非正途”官僚。而这两类人也对前者没什么好脸色。在一双双对射的目光当中,几个高级军官倒是两边都有善缘:能活到今天的文官,一般和武官们关系都不错,而转业出来的官僚则面对着他们的老上级。

    而在这其中为首的一位,就是泰安公窦名望,窦名望两边还礼,不动声色的把他们隔了开来。在这里斗起来,怎么说影响也不好。

    “陛下,现在外面堵了二十多人,现在就堵在宫门前面,请求陛下见他们一面。”

    朱由榔努力做出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面前摆着一张从左到右写满了各种奇怪笔画和符号的纸表露了他此时正狂躁不安:“杨伴伴,吾不是说了,不见么?”

    “可是,泰安公也在外面。”杨强益试探着说。

    泰安公窦名望自从带着吴三桂这块金字招牌联络了不少土兵以后,就挂着副参谋长的职务统领着一个营的旧军;面对这位有保驾之功的民族英雄,朱由榔觉得实在不能不见。

    “那就让泰安公来见我吧。其他人就让他们赶紧散去,非要等着,那朕也就不管了。”

    朱由榔甩了一下袖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杨强益眨眨眼睛,侍立一角的内人就跑出去传令。

    “泰安公近日可好?”朱由榔制止了窦名望的行礼。

    “不敢当陛下垂问,听闻北伐大胜,自然身心舒畅。数千满洲八旗不战而逃,绿营汉奸望风而降,云南千里江山重回朝廷治下,臣怎么能不好呢?”

    捧高调?

    “你们这群武人,也给朕完什么花花肠子。”朱由榔一边心想,“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在地图上,缅甸布政使司下面五府二直隶州三十一县,户四十万左右,可实际上,咱们也就能控制伊洛瓦底江沿岸的二府二州八个县,其他的地方就是交够了税就拉倒的地儿。”

    “而这二府,二州,八个县,人口加一起,堪堪超过五十万。”

    “不用说,朕也清楚,泰安公此行是来劝朕把行在搬回滇都,不再放在这化外之地的,可朕又何尝不想呢?”

    “陛下,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还于滇都,天子脚下,云南等处总能多收些钱物。”窦名望打了这么多年仗,倒是不会和儒教学者一样满口“君子喻于义”的教条。

    “可缅甸呢?”朱由榔反问,“缅甸怎么办?”

    “以泰安公看来,朝廷为何能在缅甸立足?”

    “嗯…缅王军势太弱,一触即溃,以弱凌强,安有再存之理?”

    “唉,泰安公此言差矣!蒙元在中原百余年,前期依靠汉军世侯,后期同样各地大地主统治地方,在各地实行包税制度。缅王之前在缅甸的统治,很多也是这个样子,可咱们能那么干吗?”

    “当然不能!东虏之所以能够抓住机会,趁着闯营和烈皇内斗的空窗期窃据神州,就是因为其税收效率高啊,据说在隆武元年,虏廷控制区就能够上解数千万两白银!而在闽王北伐之前则超过了两千万两。这还是在东虏在各地四处屠杀,溃兵流寇在华夏随意肆虐,侵害人民的背景之下!”

    “若是我们的税收手段同蒙元一样,哪怕恢复到弘光年间,一样会被东虏扼杀!”

    “反之,若是吾等勤于修炼内功,安心发展,尽可能榨干每一寸土地上的油水,才能够最终战胜东虏。当然,这并不等于压榨小民---崇祯年间每亩地平均加的三饷几分左右,真有几个负担不起几分银子的?怎么可能!还不是那些土豪劣绅干的好事!在神州陆沉,华夏危亡,关内流寇遍地,关外东虏叩关之际,这些人怎么不乖乖掏出来银子交上来保家卫国?不是说好了,为了资本主义的大明,饿死也不应该投降么?”

    朱由榔自顾自的在窦名望面前疯狂吐槽这些,听的他云里雾里:资本主义是什么东西?保家卫国倒是还能理解,但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话?但是让他们乖乖掏出来银子倒是听明白了,可“善财难舍”,能做到和朱恭枵同志一样在关键时刻拿银子和食物出来劳军的,就还算其他比较清醒的啦。

    不过,窦名望心下也觉得这话挺对:他早年跟随张献忠,那时候也破过不少围子,有些围子甚至是因为不肯交“保护费”而破开杀鸡吓猴的。另外,即使西营和闯营不太相和,他也听说过顺天府里追赃助饷的事儿,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窦名望点点头,表示认同皇帝的说法。但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劝,朱由榔又说道:“朕给你交个底把,看起来户部和内务府到处不要紧的撒钱,其实朕手上的银子可是相当紧张,已经找几家商人借了不少银子。而这些银子,其实两成多都投到了阿瓦,中兴那几个工坊里面。”

    “臣有所耳闻,敢问陛下这是为何?”

    “朕以为江河之中的水能够推动模仿运转,那喷出来的蒸汽自然也能够推动,而且能推的更好,只要能造出来此种机器,铺以轨道,一昼夜最快可以行一千多里,此物若成,从云南府到阿瓦,最多几日便可!到那时,再行北上不迟。”

    好说歹说透露了一些穿越者的野望,送走了热心满满的窦名望,朱由榔决定直接的面对这个问题。他挥毫泼墨,亲自动笔写了一篇半文半白的文章,叫来在锦衣卫执掌情报等的刘相:“把这个印一下,尽快发到市面上去。”

    刘相点头称是,说完,朱由榔却没挥手让他离开。

    “朕且问你,给你个文字差使,能否做得?”这个问题是朱由榔事前考虑很久以后才问出来的,能够从云南跑到南京再跑回来,而且一路上凭借记忆记下了如此之多的信息,发现了不少郑军的问题,在没有太多人才可以选用的当下,朱由榔觉得可以让这个牙尖嘴利,敢怼上级的“锥子”尝试着办起来大明第一份报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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