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了个改善伙食的条子送走了吵着要进城住好房子的土官们,高文贵决定好好谋划一下该怎么使用这只有些棘手的援军。

    以往虽然晋王的兵军纪不错,可也不大管辖土司自己带的兵(吸收的是另一回事),但这次,皇帝陛下给了他口谕:“此次北伐,军纪是重中之重。”由不得高文贵不重视。于是,高文贵把参谋们召集起来开会。

    “开始之前,吾再强调一遍保密。此次军议的消息,要是说出去了,就别让我知道是谁说的。”高文贵用冷酷的眼光扫视四周。“吾刚刚令人点验了兵马,外面的土司大概情况如下。”

    一张纸摆在桌上,上面写着每个土司的名称,兵力以及一些简单的情况,高文贵让参谋们传看一圈。

    “问题就是这六千多人,应该怎么用?用在后方,又怕其滋扰地方;用在前方,出了点事也是丢脸啊。陛下在吾领命出征之前亲自和吾讲了,本次军纪是重中之重,我们是王师,不是贼寇,不能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环视了一圈,没有人起来说话。并非是封建军队里那种不敢发言,看风色之类的陋习,而是这些参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同那些好谈“出奇兵,使诡计”的文人幕僚不同,新军的参谋们更多的是一板一眼的制定执行作战计划,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个人肉计算器(当然,这也受限于教材质量的低劣和教员奇缺)。三个月参谋速成班出来的军人们并不能给出太好的战役意见。

    这时,后勤参谋常凯申站了出来。“卑职有…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你说,没关系。”高文贵心想有个人出来说话也是好的。

    “那卑职就抛砖引玉了。我们其实可以分出一支小部队打散到各个土司兵里面约束军纪。沿途则不必处处设防,收编其降军即可。而至于少数蛮兵贪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抢掠,除了枭首示众之外,还有另一种钱财上的办法。”

    “不过,此法比较复杂,可能……”

    “你只管说。”

    “是。”常凯申点头,“既然现在军粮还未到不能进兵,那我军在此驻扎之时,可以先行犒赏一下这些土兵。”

    高文贵听着有些不悦:无功而赏,岂不是养一支骄兵?

    “但是,不直接给他们银子,也不直接给他们东西。而是先给他们发一种纸钱,随后让他们凭借宝钞去买东西。卑职听说土人喜欢烈酒,然烈酒只有阿瓦中兴等几个朝廷治下大臣能产,可以定高一些价格让其需要积攒这种宝钞,而在此之前,尽量让这些土兵染上酒瘾…一来抢掠也抢不到烧酒喝,二来哪个不长眼的想跳反,他们手上拿的全是宝钞,跳反了就一文不值了。”

    “常参谋,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高材生。”高文贵笑道。“不过,兹事体大,私印宝钞也要被朝廷问罪。”

    “是,卑职考虑不周。”

    “不过,宝钞不可以印,军票,还是可以印的。”高文贵一脸老奸巨猾的笑容,“等到战事结束,把这些军票全部收回销毁便好。”

    既然不同于宝钞,高文贵也不用钱,两这些货币单位,而是用了酒的计量单位:角。而酒类的价格也定的名副其实:一角军票可以买一角酒。

    两天后,第一批印刷质量和草纸差不多的军票就被发到了每个土兵的头上,他们被告知,几天后会有一大批好东西运过来,可以用这些草纸来换。绝大多数土兵都懵懵懂懂的抱着“万一真的有好东西”的想法吧草纸保管了起来。

    随着明军距离中兴城越来越远,从各土司联络汇集而来的部队也越来越多。各地的土知府,知州,长官司长官们各自点了蛮兵下了山来。可见,吴三桂这个被迫反正的大汉奸,还是有那么一些影响力的(在历史上,云南的反清斗争规模远远小于本位面)。

    云南地处偏远,在设立土官的一些地方还是刀耕火种,即使朱由榔派出了少而精的部队以减少后勤压力,但请求运粮的文书仍然顺着滔滔江水奔涌而来。伊洛瓦底江奔流而下,船只很快就能到达。可运粮的方向却是反过来的,江水一次次的冲刷着船头,让沿途各地不得不征发民夫拉纤。

    而新建的轨道交通则在短暂的超过了最大运力以后,出现了多次翻车,撞车事故。为此,阿瓦铁路局不得不下令降低运量,将每天八列对开列车降低到了四列。

    一月底,明军主力被迫停止了行军,并且开始在沿途的州县建立粮台,为了守卫粮台,朱由榔还往北补充了一个新编的步兵营。前线巨大的物资需求有五分之一都压到了中兴州,让重新回到家乡任职的刘看山倍感压力,城内几乎所有的工坊都承担了翻倍的生产任务,不仅因为油灯倒下导致了好几起失火事故,而且还让产品的质量下降了不少。要是前线的军需官甚至将领告他的状,这位在一年内骤然升到从五品高位的少年人可能就得“负领导责任”。

    又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刘看山在朱由榔曾经睡过的床上打了个滚起来,在两个缅仆服侍下洗漱了一把,便在蒙蒙天色之爬起来批示一本书那样多的文件。

    文件绝大多数是汉语写的,有时夹杂着错别字甚至缅文。内容无非是征收和统购的粮食太多,要求减轻负担啦。又或者是城里的单位要求增发工资---看样子,不少工人开始有意见啦。

    收粮食和要工资,说到底都是硬核的经济问题。即使作为朝廷唯一一个直辖的散州和第二大工业城市,中兴州仍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去,把这些文件上打圈圈的,钱数加一起把没用的去掉,算一下多少。”

    刘看山把文件丢给了一个速成班出身的少年会计,自己跨过门槛活动一下筋骨。回头望那个在冬天也能急出汗的少年,刘看山不禁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在村子里任职,也是同样的青涩和紧张。

    “不知道一年以后,他会变成怎样呢…”

    带着情怀低声感叹几句,就听见会计说算完了---比那时候的自己要快很多。

    “长江后浪推前浪…”

    “结果是四万二千四百两。库房内还有七千多石粮食,一万五千两白银。”

    “两万多两…这个就是报到朝廷,朝廷也不可能补上缺口啊!”看到缺口比自己的直观印象大了很多,刘看山把感慨甩到一边,脸上好像写着大大的愁字。作为曾经在阿瓦任职了小半年的“老干部”,刘看山自认为自己还算清楚各个衙门的经费开支数量,两万多两,户部和内务府可能拿的出来,其他部门要是拿出三四千两,主官都能和你玩命。

    想要两万多?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把?

    刘看山毫不怀疑,谁去拿着条子找阿瓦要钱,谁就会被人打的屁股红肿丢出衙门---这不是要了亲命么?

    可是,中兴上下几十个厂矿单位,个个都等着发钱呢!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达到“一年之久”的刘看山,觉得不能依靠这些写字都歪歪扭扭的小吏们---打心底里,他十分觉得这些人维持的统治和小孩子过家家相差不远。开了短会表示自己要去阿瓦弄钱,刘知州命人简单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上了顺流而下的客船。

    与上次去阿瓦报到不同,从五品的“高官”理所应当的拥有头等舱的报销权限。拿着盖了印的特殊船票,刘看山在侍者低眉顺眼的服务下走进了宽敞的头等舱,不用再和各色人等挤在一起,刘看山美美的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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