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李翎羽?”

    刑部尚书李靖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显然认出了少女是谁。而在场的三司使,也唯有他的神情有所不同。

    “正是。李靖叔叔,多年不见,侄女儿给叔叔见礼了。”

    李翎羽身着一袭白衣,虽只是平民打扮,但面容绝美,如出水芙蓉般娇艳。得到答复后,李靖的目光再次变了变。而此时,大理寺卿以及那御史大夫,也全都回过了神。

    “李翎羽?你可是礼部尚书,河间郡王之女?”

    “回两位大人,是小女。”

    李翎羽朝李靖微微躬身后,又逐一向其余二人见礼。大理寺卿见状,连忙也回了礼,但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眼前的女子,来头可谓极大。其父亲,正是当朝礼部尚书,太宗皇帝亲封的河间郡王,李孝恭。这礼部尚书倒没有什么,不过是正三品的官职。而在朝廷六部之中,礼部最无实权。但是,这河间郡王的爵位,是从一品,等同于国公、太子三师,也就仅次于亲王爵。这层身份,就远在这公堂的每一个人之上。

    更重要是,李孝恭为皇室宗亲,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堂兄。在李家父子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李孝恭所立下的军功,在皇室成员中仅次于李世民。眼前的少女,既然是李孝恭的女儿,便如同那郡主,按礼制,三司使也得恭敬对待。

    “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大理寺卿在沉默片刻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随后,将目光放到了刑部尚书李靖身上。同朝为官,他自然知道李靖和李孝恭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渊源极深。

    大业末年,李靖还是隋朝郡丞。因察觉李渊起兵谋反,便假装囚徒前往江郡,准备向隋炀帝告密。但是后来在长安城被李渊俘获,本要被斩,临刑前被李世民所救,进了幕府,用做三卫。

    武德元年,李孝恭官拜左光禄大夫,被封山南招尉大使,奉李渊之命经略巴蜀。不久后,李世民便秘密派遣李靖前往李孝恭帐下任职。两人从经略巴蜀开始,就一直是上下级关系。后又合力,在唐初平定各方割据的过程中,立下赫赫战功。武德四年,二人灭萧铣,成功招抚岭南诸州。武德六年,二人又率军攻打辅公祏,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平定了江南。

    李孝恭和李靖二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同上过战场的生死之交,向来被文武百官所津津乐道。虽说李世民即位后,李孝恭便痴迷于游宴歌舞,一直是深居简出。但越是如此,皇帝对其就越是亲近。而李靖在李孝恭帐下的这些年,所立下的军功,从未被埋没,可见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果然,李靖在认出李翎羽后,态度立刻变得柔和起来,也不再跟魏征斗嘴。大理寺卿的问话,还没等李翎羽先回答,他便开口了。

    “你此来是要为这陆忻少年翻供的?四日前,难道你也在东城?”

    “回大人的话。”听到东城二字,李翎羽突然变了神色。但犹豫了两秒钟后,还是咬咬牙,沉下了声道:“小女的确是在东城。当时有黑衣人在巷弄间行凶杀人,小女也差点遇害。当时多亏了这位公子突然出现,赶走了刺客,小女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如今听闻,朝廷要将这位公子当作行凶之人审问,小女实在是心生愧疚,不得不来!”

    李翎羽说到这,声音陡然提高,猛地抬起了头。

    “三位大人,翎羽身上流着我李唐皇室血脉,当肩负起皇族的荣辱。陛下日理万机,勤政爱民,就是想让我大唐江山万世永固。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可想要做到这些,朝廷必当公正。而欲公正,必当明律法,正刑典。连一个小小的县令断了错案、冤案,都能让百姓惶恐不安,更何况是陛下钦点的三司会审?”

    “你是说,当日差点遇害,是他救了你?”

    李靖听完李翎羽的叙述,脸色大变,猛然向前迈了一步。他显然很在乎少女的安危,听到李翎羽差点被杀时,目光完全是惊恐的,十分后怕。

    “翎羽,你糊涂啊!堂堂郡主,怎能独自出府游荡?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孝恭他……他该怎么……唉!”

    看到李靖的反应,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的神色全都沉了下来。二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担忧。虽说是三司会审,但实际上,真正的断案权限在于刑部。大理寺主持审讯,御神大夫则只是监察。刑部尚书,才是真正的决策者。而且案子办完,皇帝问起来,都是由刑部尚书对答的。

    可陆忻的案子刚刚才审完,更是当着那么多老百姓的面宣判。如果转眼间就被翻案,传出去,丢面子事小,被人参上个渎职、昏庸之罪,那事情就闹大了。

    此时此刻,不光是大理寺卿和御神大夫脸色难看。站在公堂之外的魏吞云,也是眯着一对阴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魏征几人。

    案子明明已经审完,而陆忻也已经按下了手印。只要上呈判词,皇帝的圣旨一下,就算以后查出是个冤案,也绝对翻不了。哪怕真的翻了,时过境迁,也是于事无补。可现在,因为眼前几人的突然出现,烤熟的鸭子似乎要飞走了,魏吞如何不怒?

    “翎羽郡主,非是下官不信你的话。此案实在是关系重大,你身为皇室宗亲,万不可说错半句。你说当日恰巧在东城,那么,你所在的具体位置是何处?又是所为何事而去?再者,可有人能证明这一切?”

    大理寺卿执掌大唐刑狱多年,自然没那么好对付。见李靖有所动摇,连忙出言反问。李翎羽听完后,脸色顿时变得通红,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了。

    “我,我……我是,是去见……”

    “项大人!你不是要人证吗?我就是人证。”

    这时,魏青突然走到了公堂之上,接过了李翎羽的话茬。大理寺卿见状,目光骤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魏青,身为我大理寺丞,你得对你的言行负责。何况当日,你分明是去追拿凶手了,何曾见过郡主?”

    “项大人,魏青在大理寺任职多年,所做的一点一滴,您老人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御神庙拘魂使王全一被人刺死时,我就在场。当时那一幕,我大理寺好些兄弟都看到了,绝非是陆忻所杀!此事,我早已上报过少卿大人。而且西市大火那一晚,陆公子曾助我捉拿刺客。如此英雄少年,朝廷若将他当成贼人处决,恐怕有失公道!”

    “哼,够了!魏青,你是大理寺丞,参与过本案。我朝律法,你的证词无用。退下吧,本官要找的是翎羽郡主的人证,你并未亲眼所见,多说无益!”

    魏青的话让大理寺卿的脸色变了数次。两人同在大理寺任职,一个为长官,一个为下属,自然对彼此都十分了解。他虽然看不上魏征,但并不讨厌魏青。因而即便是被魏青顶撞,也没有发怒。只不过,陆忻的案子关系重大,又有御神庙插手,他自然不想轻易改判。

    “哦,项大人的意思是,只要能找到人证证明翎羽郡主的话,那么这位陆姓少年的案子,就能改判了?”

    魏征见状,突然向前走了两步,仰头大笑。而他一开口,三司使的脸色又重新沉了下来。此时的李靖因为李翎羽的关系,不好插手,闭口不言乃上策。一旁的御史大夫自然是心知肚明,连忙抢过了话。

    “三司会审,我御史台有监察之责。老夫身负皇命,绝不容许有一个冤假错案。魏大人,只要有人证能证明翎羽郡主的话,本堂即刻改判。”

    “好,大理寺巡捕,朱大志、林虎等人何在。”

    魏征一声大喊,府衙之外很快便走进了一群人。看打扮,全部都是大理寺的捕快。这些人走到公堂之上,也不看别人,立刻就朝大理寺卿行礼。

    “大人,四日前,正是卑职等人从安邑坊将郡主送回郡王府的。为此,河间郡王还曾赐下过赏银。郡主所说之言,千真万确。当时我等……”

    几个捕快将四日前在巷子间发现李翎羽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大理寺卿听完后,眉头紧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御史大夫,看了一眼沉默中的李靖,突然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看来此案,的确是我等心急了。不过此人强闯国公府,也是大罪一条。两位大人,此案,该如何改判,你们拿主意吧。”

    “哈哈哈哈……大罪?若非被人追杀,他岂会跑进长孙大人的府邸?三位,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错吗?李靖,项言,司徒玉空,三人接旨。”

    一声长笑,魏征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道圣旨。三司使见状,纷纷变色,慌忙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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