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黑白无常,连同判官立于冥界之君大殿门外。

    宋年这日来,只吩咐他们一次——在大殿之外设好结界。

    结界并非常人可行,判官连同黑白无常一起,在这硕大的殿外,设了那层结界。

    宋年知晓如此是难为外头三个。

    可眼下并无其他法子。

    若是可以,宋年子自当将亲力亲为,可他身上无有分毫术法。

    “他倒是伤的不轻。”

    墒年纪没有打扰宋年,他在一旁那桌子上立着,看着宋年在那处忙活。

    宋年自然知道眼前冥君伤的不轻。

    躺在此处,无声无息。若不是那魂魄还有颜色可辨,谁人能够看得出这榻上还是个活鬼?

    可即便如此,这冥界之君的魂魄的颜色在一点点的淡下去,宋年在此,翻箱倒柜的,找当日他给冥君的那点血。

    他宋年之所以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是想着,若是冥界之君当真危险,他自然是需要补充那气血。而这天地间,如今能够找到的,最为有效的方法便是如此,毕竟,他宋年的血可以压冥界之君身上那股子妖力。

    至于冥界之君,身上妖力都不愿示人,更何况那些个可以压制妖力的气血?所以,他宋年便将判官以及黑白无常一干推至门外,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他还让外头三者设了那结界。

    而后,便在这冥界之君大殿之内,翻箱倒柜,可是通通找了一遍之后,他宋年已经没有找到那滴血液来,如今看着榻上的冥君,眼目之中,唇齿之间,早已没了昔日见到之时的黝黑光亮同绯色。

    他如今不是苍白如纸。

    他是在一点点的消失殆尽。魂魄的每一丝消散,正在以宋年可见的速度增加,他却是连着留下的那滴血气都没有办法找出来。

    若是阻止不了,榻上的冥界之君怕是再也没有可能掌管这冥界之内了。

    这是,他宋年不愿见到的。

    比之将冥界交给外面虎视眈眈的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他宋年倒是更加中意眼前这个躺在榻上,无有生息的冥君之君。

    他宋年其实不喜冥界。

    从他为那墒祖之时,便是不喜。

    喜欢的,自然是人间那蒸蒸日上,日渐月染。他乐的见那人间众多之辈,休养生息,繁衍后代,将这人间装点的更加生机勃勃。

    可人会死亡。

    他当初创建这些个弱小的人类之时,对他们无有那些个命令之心,这众多的人类,被他带到人间来,他喜欢看着他们在这广阔无垠之地,热热闹闹过生活,开开心心度年月。

    可是总有不如意之时。

    那些个弱小的人类,他们在死亡。

    是,他创造他们之时,他们在他墒祖眼前,活蹦乱跳,比之,他与元祖在一起之时,来的愉悦,他喜欢在那远处遥遥的看着他们。

    可人类会死。

    他违背不了天,即便他是那创世之祖。可他依旧要依附与创造他的天。

    这让他沮丧了好一阵子。

    直到元祖将那初生的幼小人类带到他面前,他方才稍稍振作,是,这大地之上,所以得生灵也好,人类也罢,他们都并非如同他一般是不朽,长久存在之物。

    他无法强求此事。

    可另一面,这大地之上,每一日都有都有生灵死去,同样每一日都有新的生命在此诞生,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他接受了冥界。

    可他依旧不喜冥界,即便他为冥君之君之前的岁月里,他也对着冥界无甚好感,自然是不会主动请缨来此。

    可他那时,亦是不容于天界。

    即便这份的不容于天界是他自己的臆断,可他还是来到冥界之中。

    成了那冥界之主。

    与那天界之间,再无瓜葛。

    他曾经颓废了不少时日,也未曾怎样认真的管理起冥界之中的鬼神之辈,如此只是与他们立下几条规矩,与这言明底线在何处,若非触犯这底线规矩者,他便头一个将之魂飞魄散。

    手段是残忍的。

    他墒祖当日的行迹,若是放在那群冥君子民眼中,怕是以为其杀鸡儆猴,亦或是杀猴儆猴来的更多些。

    而他当日所做所行,说到底只是为了怕麻烦。他不喜欢一一处理那些个琐事,便将这些一股脑儿的丢给了他选出的判官。

    如今判官的先祖。

    未曾想到,当日只是一念之间,竟是累得他们满门,生生世世在这冥界之中不得见天日。

    他当日所选,只不过将那判官先祖是个内敛的,未曾想到他竟是如此坚韧将这一代代传承下去。

    他以为,永远他墒祖都不会对着这冥界喜欢。可当看到平日绕着他身边的那群冥界之民,在大战之中,死的死,伤的伤,他竟是胸闷至此。

    所以,他便出面,了解了一切。

    而后,重生再临。

    他却是选择此处,不知何种缘故,他竟是怀念的,这满城之中,日日行与冥君街市之上的,也是他的子民。

    跟那群在人界繁衍至此的,并无区别。连同那他抛弃的三十三天,一并无有那些个区别之处。

    他竟是放下了。

    死了一回,犹如过了一场大梦,如今已醒,他便再没了那些个偏激之见,他看开了。

    用了一身的术法,修为灵气,已经破碎到用了几百年方才勉强修补之的魂魄,此间整整,竟是都成了此悟法的代价。

    榻上冥君,亦是他之所行的受害者。

    当日,墒祖为殿上冥界之主。

    因之法力强势,自然是无需那桃止山为镇压妖魔鬼怪之力的禁锢。当时,妖魔见过他之手段,自然是不敢在人间造次,如此便安分守己的待在这冥界之中。

    可总有人要做那出头之鸟——有妖魔流窜至人间,奸污诱骗人间女子,使其珠胎暗结,可由于人界之躯太过柔弱,生产之时,孩子从母体之中,破腹而出。因之未经教化,不识此地是何方,他便在自己生身母亲身边一直都未曾离去。

    而后他饿了,

    便吃了死在他身边的生身母亲。

    被下面报上来之时,墒祖震怒,一气之下便禁止了冥界鬼怪之辈与人间通婚配。

    如此,他之后来冥君之君者,因他那一场大战的身祭,感念他之恩德,便将他所定下的规矩,一一承袭下来,如此这些年月过去。

    榻上的冥界之君是受害者之一。

    若非当日所定下规矩,这孩子便不会失了父母亲,自然是不会因为要保全自己,便求助身上那股子来历不明的妖力,更不会这些年月里,如此三番五次,疼痛难忍。

    “你干什么?!”

    墒年纪在一旁看着宋年替阎魔找寻东西,将这屋内翻个底朝天,自然是知道他来此处应该是要找寻何物。

    可宋年突然停下来了。这屋子里面,全被他翻遍了,墒年纪自然是看到了,遍寻不在,他墒年纪看在眼里。

    他没有找到。

    墒年纪瞧着躺在榻上的阎魔,如今这身子是越发的淡薄透明。耽搁不来太多时间,而这床榻之上自然也是不可有那转圜余地。

    他便抬头瞧了一眼宋年。

    他要不要告诉自己宿主那件事呢。即便告诉了,亦是解决不了问题。

    墒年纪便又余光撤回到冥界之君的身上,心内腹诽道:

    饲主,莫要怪罪他心狠,只是,若是说出来,还有何意义?

    话到嘴边,倒是让他又咽了回去。

    多谢前些日子的照顾,若非找得到宿主,他怕是也能够跟着这饲主多谢日子。

    可他不抬头还好,抬头便见此一幕:宿主从那随行口袋里掏出一把剔骨刀。刀尖因宿主斜了些角度,泛着森森冷意,而他却是恍若未闻,扯开那衣襟,便要将剔骨刀往身上刺去。

    “你在做什么?!”

    为了防止眼前的宿主再次犯傻,墒年纪再也无法在那桌子上待的下去了,他便一跃而下,跳到这宋年面前,用了那扉页抽宋年拿着剔骨刀的手,因宋年未曾想到墒年纪会有此举,手底自然是无有那些个准备,这剔骨刀竟是硬生生的掉了出来。

    “我这些日子,欠的骂人的哈!”

    “你明明不喜欢这地,如今敞开怀抱,握着把匕首戳自己是吧?!”

    “你,是那场浩劫把脑袋丢了吗?啊!”

    墒年纪,看着眼前的宋年,便觉得有那么一股子的气顶着上来了,他真是觉得眼前这个,无药可救了,他何必巴巴的跑回来,在那桃止山幻境多好,省的见他这自残!

    眼不见心不烦!

    宋年见着墒年纪的在那空中飞立,天书扉页哗哗作响,像是要把自己撕碎了一般。

    “你生气了?”

    宋年倒是第一次见墒年纪如此,他可是个极其小气之辈,平日里对着他那书扉页可是顶顶爱护,如今却是任由他在这空中咧咧作响,稍不留神,便将有损己身。

    “我哪敢啊!你是宿主,从天地初开到如今,这天地间有何人有资格同你生气!”

    宋年倒是瞧着这气急败坏的墒年纪瞅着顺眼,可眼下,在这一旁看戏自然是不能够,他要给这位顺毛啊。

    “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就算如今伤害了,他定是也能够回来,那次浩劫那般大的威力,都没能够让他彻彻底底的殒身,如此眼下自然是更不可能了。

    “你不做,你倒是真不做啊!”

    你不做你拿着那剔骨刀,对着自己身上扎!

    “别以为我如今化不了形,我便不知道你欲何为!”

    他如今那身板,能够救床榻之上冥君的还有什么?!左不过当日身死那半边未及化作桃止山的仙骨!

    就只剩下那区区半副仙骨,他倒是真的不觉得珍贵,如今倒是轻而易举的拿出来!

    宋年见着墒年纪如此,他便知道此事多半是瞒不了他。是,他宋年是打着那半身仙骨的主意。

    他当日身死之时,留着半副的仙骨下来,而另外半副,被他留在那桃止山内,镇压那一林子的妖邪之气。

    “主人,你莫不是忘了,若是对动了那身仙骨,二百八十万星宿便要有所迹象了。”

    是咯,若是动了仙骨,他宋年怕是藏不住了。

    也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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