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杯子碎,脆声响,众人惊叫,再次傻眼。

    “你个恶女,简直欺人太甚!”玉老太太见此,气得胸膛起伏,差点奔过来打人。

    此器,价值可不菲!

    “你……”时老爹同样,又要冲过来抽人。

    时非晚继续一躲,扬高了声音忽道:“依林姑娘之言,这杯子是从我腰腹这个高度掉落至地的。而且既然只是故作的没有接稳,手便不会在砸杯的那一瞬用力。同样的杯子,同样的质地,同样的高度,怎地这只只碎成了三半整。你那只,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且没有大块,几乎全是小碎末。”

    时非晚说着,无语的瞅了瞅时老爹那只又僵在了半空中的手。

    “这……”

    众人这会愕然的去瞧那地上碎片。果然,时非晚刚砸的这只琉璃杯,只碎成了三片整。而前头那一只,碎得满地都是。

    倒像是,砸下时力气不同,高度不同。

    “你……这是强词夺理。”林浅歌总算是知道自己坠落陷阱了。

    时非晚方才那么问,就是想误导她回答错那落杯的方式的,忙道:“总之是你砸碎的。我脑子现在混得很,你怎么砸的杯也记不大清了。许是你高举起来直接砸的。便不是这种方式,也许是两个杯子虽像,质地也还是有差别的,或是这地石板,质地也可能有异。不然……杯子砸在下地碎片成什么样子,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哪能次次都类似,这能说明什么?”

    众人也觉林浅歌说的不是没道理。

    时非晚继续不跟她直接争,慢悠悠的行至某一处碎片堆前,蹲下,突然笑道:“那林姑娘,你伸出手给大家瞧瞧。”

    林浅歌却是缩回了手,尽管她依然不知道时非晚想干什么。

    “伸出来!”时非晚却是一改神情,突然冷声一句。明明是那娇女般的天籁之声,却硬是带出了一股寒戾杀气来。她那双清眸一抬,已是冷意深深的朝林浅歌看过来。

    林浅歌不知怎么地,登时便觉受到了惊吓般,猛地伸出了手去。

    大伙儿纳闷,纷纷去瞧她的手。

    她的手纤细漂亮,掌心柔滑干净,带着些许的粉嫩,一瞧就是那娇娇女的手。

    时非晚扫了一眼,突然指了指地上某一块碎片,道:“刺伤林姑娘脸颊的,是这一块碎片,它上头沾了血。”

    众人凑过去一瞧,的确是呢。

    “此处碎片密集得很。磕在这里,时姑娘脸都凑上去被这碎片伤到了,怎地手却是没被这周围围着的一堆碎片伤到分毫?难不成林姑娘脸都落了地,手却是不曾落地么?”

    时非晚突然讥笑一声。

    众人集体一滞。

    目光往那地上碎片堆瞧去。刚才是没有人往这边踏来的,也就是说这现场,是没有被破坏的。此刻恰可以见到那里头稍大一点的一块碎片上沾了血迹,也就是刺伤林浅歌脸颊的那一块。

    而此碎片四周,围满了其他的琉璃碎片,且密度极大,扩开范围也不小。按理,脸磕了地,手应该也按在了地上才对。再揣测一下手应该会按压下来的那些部位……应该也会被划伤才对。

    “我……”林浅歌怎地也没想的时非晚会有如此一问。她当时为了不多受伤,是趴在地上以手指头撑的地。再便将自己脸颊贴近了一处最高的碎片上。

    她以为,凭着时非晚那恶女名声,加之毁容是大事的原因,这事情应该是她一说出来,时非晚立马就会被人指责才对。便是时非晚辩驳几句肯定也没人会相信的。

    哪曾想到……这女子竟不急着说自己无罪,竟是关注到了这般多的细节一条条的剖开。

    “我手……当时可能是放在了……下半身处的部位。”林浅歌努力揣摩着反驳的言辞。

    哪想时非晚此时听完,却是没有再说起其他细节了,竟是突然一撩裙摆,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知州大人!”时非晚突然一声长唤。

    自家老爹,竟在此时被她改了一称呼。

    时满墨愕然的盯着她。

    “知州大人,小女子想状告这玉府大公子玉锦,因不满自家父母看好的与时府的这门亲事,联合其表妹林浅歌,还有……”

    时非晚指了指某个先前说后悔告知自己玉锦跟林浅歌是青梅竹马的少女,想着她必然是这玉府闺秀,便接着道:“还有其亲妹,于今日寿宴之上,故意设计了一出自伤戏码,污我是凶手,妄图毁我名声,以图打消玉家老爷订亲的念头。”

    时非晚这状告的主犯,是玉锦!

    几句状词突然诉下来,众人已是不知道第几次傻眼了。

    “……”时满墨也是个反应快的。想着时非晚刚刚一条条展开的那些疑点,尽管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自毁容颜,但到底也让他有了理由替自家女儿说几句话。

    出门在外,当然是得维护自家人的!

    便忙挺直了背脊,气势汹汹的瞪向了玉锦以及林浅歌等三人:“本官也觉得这事疑点重重,你们三人,还不从实招来!”

    “这……时大人,不是这样的,她胡言乱语。大人想想,一个女子怎地会用自毁容颜这样的事来污人?这可是能毁自己一辈子的事。”林浅歌第一个冲出来,忙跪在了时满墨跟前,抓紧了这点说道。

    “哼!如此,只能说明你心机之深!且这脸伤,也不定治不好。”时老爹在外自然还是会袒护着自家女儿几句。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自毁容颜这种事实在离谱得很。

    “小女子……”

    “阿爹!不然上公堂去。今儿若是审问不出,女儿愿随他们一起被收押听候结果。就不信一直审不出答案来。”

    时非晚突然插话道。只此时又改为了“阿爹”的称呼。她扬着眉,几分得意色。似乎很是有底气自己会相安无事。而且很有底气收监之后,一定会是让她满意的结果来。

    玉家人脸色变了。进牢房看押的话……时非晚再怎么样也是时大人的女儿。他不会为了女儿或是时府名声,屈打成招吧?

    “如此很好!”时满墨配合。

    “不……不……不要……”林浅歌忙摇头起头来。

    时非晚状告的主犯可不是自己。若是自己,她也许还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可时非晚偏偏告的主犯是玉锦,而且动机看起来合理得很。

    眼下情形时非晚明显没那么容易被定罪,她们也不认罪的话,那这案子……估计一天两天是没法子得结果的。而玉锦表哥的身体……

    他那身子哪能住牢房?他现在正在喝药养病,是万不能断药了的。

    而且,凭着时知州跟时非晚的关系,这没准儿……进去后还得挨板子或是受其他刑罚之苦。

    “此不过是小事。只需时姑娘道歉上一句,我……我便不做追究了。”林浅歌想着忙道。

    “玉家公子算计的我,我为何要道歉。”时非晚冷言,“爹爹,我这就去击鼓报官上公堂!”

    时非晚说罢已是站了起来。

    “别……别……”此这番慌张喊停的,已不是林浅歌了。

    正是时非晚状告的那位时家闺女。

    “时大人,这事与哥哥无关!此事是……是我跟林表姐二人的过错罢了!”少女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瞅瞅玉锦苍白不足的脸色,砰地一下跪在了时满墨跟前,道:“小女子乃是玉家三姑娘。此事我知晓全部经过,跟大哥哥实在毫无关系!”

    “呵。”时非晚听此呵笑了声,并不意外。

    她自然知道此事跟玉锦无关。他本就是将死之身,娶了她,能为家族增利。不想娶的原因那夜里他自己已经说过,是不愿毁了一清白闺女。

    既有此心,便必不会用这事来毁自己的名声。

    今日之事时非晚想的不过是那林浅歌跟这玉家姑娘二人的手笔。

    说一个女子毁容自残实在是难让人相信,而现场又无人证,且她还恶名在外,实难让人相信自己。

    无法,她起初只能慢慢拉开这事的疑点。

    其实她先前叙述的那些点,那么多条连起来,已经可以说明林浅歌有问题了。

    此番,给了时满墨为自己说话的底气。

    同时,也让这两女子心虚忐忑不自信起来。

    当然,她们要非不认她先前说的所有。那么……也无妨,那些全都只是铺垫。刚刚这状告之举,才是她的杀手锏。

    用在铺垫之后,阿爹有了底气,罪人不再自信。再加上拉上玉锦下水……时非晚便利用上了那人的重病来了一心理术。

    这林浅歌自残的目的必是与玉锦有关。她为了达成目的容颜都敢毁,此一条就能说明玉锦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如此在玉锦重病时必不忍他受罪。

    更何况,还有一个玉锦的妹妹。此二人的主要动机若真是因情,那么林浅歌便是主犯,三姑娘不过是帮凶。三姑娘既有此心,与玉锦的关系必不是自己与刘氏那一系子女的那种。

    如此对比下来,表姐自然不如哥哥重要。

    便是……便是玉锦就算要被关押一阵子也不是一定会受罪。可真疼他的,是不敢冒这个“万一”险的。

    再便是……就算他们敢冒险,无视玉锦的病拉着他一起受罪也要继续下去,也是得有底气跟自信支撑的。

    而她的胸有成竹,以及之前的种种疑点陈述,还有她们犯了罪的心虚,已经足够将她们的自信跟底气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闹去官府,一旦输了,那是必得判罪受刑的!

    只怕此刻她们自己,也没多少胆量跟自信去报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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