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就是委屈她了?一个臭名远扬的蛇蝎丑女,要不是有个官家背景,我还不愿意要这么个儿媳呢。只可惜时满墨也是个清高的,是必不会愿意将他其他的女儿嫁入商户的。”

    “父亲,儿子不愿临死前白白糟蹋了一个清白姑娘。”

    “胡说,怎地就是糟蹋了。那种女子本就找不到人家了的。再说了,你既知道活不了多久了,就当为家族再考虑一把。我玉家想成为泠州第一大商户,与官家联姻带来的好处你不会不知。你便是过不久去了,那时府也一样摆脱不了是我们玉家姻亲的身份。

    “父亲既有此心,当让二弟来娶。”男子不满道。

    “那种不堪女子怎么配得上你二弟?”玉家老爹怒冲冲的说道,听上去竟也不怎么心疼自己的嫡出长子,“这门亲就这么说定了。你二姨娘已经去为你准备聘礼了,也不知你还能活多少日子,这新娘子还是趁早入门的好。”

    留下一句话,玉家老爷便甩袖而去。

    时非晚总算明白了。

    她就说怎会有人上赶着要自己。原来是个病秧子再加贪图官家背景。

    时非晚见有人走出,房内的灯光没多久便暗了下来,便也不多留。再次攀上了房顶,准备离开。

    只才行了没几步,她便见某个看完病后本应该离开的大夫在府中绕了圈后竟是往后院的方向而去。

    内宅后院这种地方外男岂能随意进入,时非晚觉得奇怪,当下便转身追随他而去。最终步子随他一起在一处女眷院子中停了下来。

    “如何?”院旁竟有一位妇人正在候着大夫。一见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按姨娘的吩咐,加大了一点点药的剂量,还能活三个月。”

    “还是太长了。”妇人皱着眉。

    “姨娘不用心急,玉老爷没有其他嫡子了,大公子一去,玉府迟早是您跟二公子的。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公子要娶妻了。虽说有病却也是不影响房事的,到时候要是新少夫人怀孕了……”

    “呵!”贵妇冷哼一声,“那时府家的丑女嫁进来后,只怕比玉锦还去得快。”

    那大夫一愣。

    贵妇一声冷笑,“这可是时府那边主母的意思。说是人在那边他们不好动手,到时候人嫁进玉府,怎么磋磨得狠怎么来!”

    到时候不仅不会被怪罪,反而能从时家主母那边获利。不过就算那边不交待,她也不会让那丑蹄子好过。这玉府她看不顺眼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对话到此便没有提供太多的信息了。时非晚暗道了一声自己这遭运气算是极好。她本来还想直接打晕重要的丫鬟问问情况的。

    这下,却是连这个程序都省了。她想知道的信息,已经清晰了。于是也没有多留,转身便越过层层院顶,回到了来时的方向然后翻身下了后院的院墙。

    时非晚意外的是,那位隐大爷,竟然还停在外头。

    “呃……世子……”时非晚一阵汗颜。

    “上来。”岑隐又跟先前一样伸出手来。

    时非晚这次什么也没多想,很自然的便攀上他的大手爬上了马背。有便宜不占的,那都是大傻蛋。

    岑隐勒紧缰绳,立马驾马而行。只不过不同于来时的情况,这一次马儿的速度竟然奇慢。等离玉府远了些,时非晚不得不说道:“世子这般趋马,倒还不如两条腿。”

    “你去干嘛的?”岑隐直接忽略了她的话,仍旧慢悠悠的,问。

    他的确不知时非晚今晚是去做什么的。今儿个晚上他只是……想去取回自己的武器九龙钩。哪想就撞见了这个女人翻墙的一幕。

    看出她似乎打算离开时府到哪儿去,他莫名其妙的就生出了载她的心思。然后还莫名其妙的在她进了玉府后,一个人盯着墙盯到了她出府时。

    “阿爹给我新说了一门亲事,我想去瞧瞧。”时非晚说。

    岑隐身子一滞,前行的马儿也突然止住了步子。

    “瞧瞧?”岑隐眸子一眯,“瞧男方?”

    时非晚点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玉锦。”

    “多大?”

    “二十二。”时非晚看过玉锦的庚帖。

    “容貌如何?”

    “刚刚没看到。”时非晚说。

    那房间里隔着屏风,她只听到了声音,的确没看到那人容颜。

    “你很遗憾?”岑隐突然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

    “……”时非晚一愕。

    “下去!”隐大爷突然寒声丢下二字。

    “……”时非晚一默,

    “下去!”隐大爷重复道。

    时非晚这才反应过来,这厮是在赶她。

    时非晚虽觉一阵莫名其妙,但倒也无所谓,立马跳下了马去。

    岑隐居高临下的再度朝她看去,见她面容平静,神情自若,他眸子一眯,一抹危险的光芒微微浮涌起:

    “之前,算什么?”他问。

    “什么?”时非晚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之前?什么算什么?

    “不知羞耻!”岑隐眼底危险的光芒却是愈加浓重,见时非晚好半晌都是一副茫然表情,他脸色一青,怒沉沉的甩下四个字,便一抽马背,扬鞭快奔而去。

    不过几眨眼的功夫,时非晚视线里便已不见他的身影。

    寒风凛冽,时非晚被吹得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顿了好半晌后,时非晚才回过神来,目光嫌弃的扫了一眼岑隐的方向,嘀咕道:“有病!”

    莫名其妙!

    不怪时非晚此时一脸茫然。岑隐虽然载了她,也没有怪过她,这些行为看起来算是善意的。可时非晚却也完全不会想偏了。

    一来,那人看自己时总是一张鄙视自己的嫌弃冷脸,任谁也不会觉得他看她很顺眼的;

    二来,他是个优质高富帅,她呢……现在这副样子丑到谁见了谁想吐。顶着这样一张脸在他跟前晃悠,打死时非晚她都不会将岑隐的心思想偏一点点的;

    三来……上辈子她就是一个独身主义者,一辈子混在男人堆里,恋爱都没谈过一场。这方面自然也是迟钝。

    不过时非晚却是个凡遇事就要追究缘由的。所以岑隐的这一系列举动,她都会下意识的去猜他的动机。

    譬如他主动载她的举动。时非晚在觉得“他喜欢她”此类的答案简直天马行空完全不合逻辑之后,便又得出了另外一个她觉得勉强可以解释的答案——

    那个世子,性格奇葩,行事奇葩,是个怪人。而且还是个喜欢乐于助人的好人!

    至于后头他的怪异情绪,时非晚也归咎在了“他是个怪人”这个缘由上来。

    时非晚不知道的是,这头她评判着岑隐怪癖之时,某个扬鞭而去了的世子爷,此时已经缓缓降了速度,在心底也如此评判起她来。

    那个死女人!

    大半夜的,竟然是偷溜出去看男人的!

    亏他还载了她一程!

    偷看别的男子?那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肌肤之亲都有了,那女人竟然就这么快准备嫁给别的人。

    岑隐此时简直有一股想掐人的冲动。

    当然放在他身上,他生气也不是所谓的什么喜欢与不喜欢。而是——他是一个古代男人。

    就算他以前在沙场长大,骨子里也还是被这个时代给教化了的。而大楚民风就是如此。他跟时非晚那一次,甭管他是不是被下了药,都算是已有了肌肤之亲了。

    一定意义上来说,时非晚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便是他不稀罕,这也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好吧。她也可以觉得那次是意外,所以无视。可后来呢……后来算什么?

    他穿着中衣出现在她面前,她看了!

    还有,她今天还主动牵他手了。坐在马上时离他极近极近,身子很多次都相帖上了,而且他也的确抱了她。

    这些动作,无论被谁看到,她时非晚的名声都是要被毁得彻底,被人归类为他的女人的。

    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岑隐在时非晚愿意上马时,就以为时非晚将他当成了她的男人才敢如此的。他也正是因为有这层认知才敢抱她。

    可看时非晚刚刚的反应分明是也没将这些当回事。

    “主子。”

    岑隐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唤。是他这次带在了身边的暗卫。

    “依属下看,那时家姑娘的性子似乎……”

    “如何?”

    “她更像是北戎跟西凉人。”他说。

    “嗯。”岑隐点点头。他自小就跟西凉人打交道,自然也了解西凉人。

    那里民风要比大楚开放很多,对女子的约束也松得多。男女之防在西凉放得很宽。平日里男女之间是可以随意逛街游玩的。

    岑隐久居西凉边境,其实是更认同那样的民风的。而且他也不是那么守礼守规矩的人。

    刚这么纠结时非晚的态度,无非是因为……他以为她是大楚的闺秀,观念思想应当和其他闺秀是一样的。他回来后“入乡随俗”了。结果这身在“乡”中的女子反倒……

    “主子,可需属下去查探一下时姑娘是谁带大的。”

    “不用。待嫁之人,干爷屁事!”

    岑隐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便扬袖而去。

    身后黑衣人抽抽嘴角,很想添上一句:世子爷您今晚不是去取九龙钩的么?怎地还没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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