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号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这是个艾林期盼已久的日子。

    今天,店里做的早餐是稀饭,艾林舀了一大碗,刚坐下来,又起身独自向吧台走去了。

    一会儿过后,向梦拿着碗打开了操作间的门。

    “刚吃完么?“

    “对!“

    正在洗碗的艾林回过头来礼貌地笑了笑。

    “你今天为什么在这里面吃饭呢?“

    “没因为什么呀!“

    艾林若无其事,踮起脚尖,把洗好的碗放在了最高一层隔板上,又顺势把向梦的碗也放了上去。

    “谢谢!”

    “不用客气!“

    艾林在围裙上把水擦了擦,便离开了操作间。

    “是不是因为王凯呢?“

    此时,王凯正深情地注视着艾林。

    毋庸置疑,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刚刚跟他坐一桌,我看到你之前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听明白,我现在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王凯,这个人很执着。“

    “他人挺好,可是我已经心有所属,是定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的。”

    “我明白,我们可能全都要撤离了。“

    “这怎么说?“

    “今天,项总、赵总要从绵阳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俩好像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紧盯着大门口。

    赵总打扮时尚,烈焰红唇依旧。她带着一副黑色墨镜,脚踩着一双红色恨天高,右手挽着老公的手臂。

    项总左手略弯,右手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两人的气场,瞬间拉低了这屋顶的高度,屋顶似乎随时都要被撑破一样。

    两人直奔包厢,进去后立刻掩上了门。

    三分钟后,姜总急切地从电梯走了出来,和王勇在门口会合后,两人也直奔包厢而去,神色严峻。

    四人在包厢里待了半小时,偶尔,赵总的音量会提得很高。

    “之前,我们谈好的分成可不是这样!“

    “若此,我们只有全身而退!”

    包厢的门打开了,王勇先走了出来,仍然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向吧台望了一眼,余光略略扫过艾林。

    一股不寒而栗之感,瞬间从艾林的脚底直蹿她的大脑神经。

    姜总随后走了出来,他神色凝重,略带些许尴尬。

    紧接着,项总,赵总也走了出来,两人的脸上虽有不悦之色,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笑意。

    王勇在门口的沙发上坐下,两手成一字形搭在靠背上,嘴角微微上扬。

    姜总来到门口后,他看了一眼王勇,片刻迟疑之后,还是选择留在原地。

    两夫妻重新带上了墨镜后,也一前一后来到了门口。

    “两位在此吃了饭再走吧!“

    姜总真诚地伸出了右手。

    项总先愣了一秒钟,然后也伸出手来,握住了姜总的手。

    “不了!谢谢!“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王勇也伸出右手来,笑着说道,

    “老朋友,大家一起再吃顿团圆饭吧!“

    “散伙饭有什么好吃的?还有,请注意你的称呼!“

    赵总摸了摸镜框,如老鹰般敏锐地盯了王勇一眼后,昂首挺胸地挽起老公的手离开了。

    王勇尴尬地笑了笑,示意姜总赶紧坐下来。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呀!”

    一切来得太突然,艾林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朋友,真的要和你说再见了。”

    向梦非常不舍,她轻轻搂了搂艾林的肩。

    “你还会再来遂宁么?“

    此时,万分不舍的艾林眼睛里好似进了沙。

    “如果结婚了,我会来这里渡蜜月。“

    “你的男朋友是个好人,也很帅,你要好好珍惜哦。“

    “我会的!“

    两人相视,破涕而笑起来。

    “两位在谈些什么?这么开心呢?”

    王凯的到来,让艾林瞬间凝固了笑容。

    “聊聊家常,你有什么事么?“

    “还是我的老同事了解我,我可以暂时借用一下这位同学吗?“

    王凯笑着用摊开的右手指了指艾林。

    “当然可以!“

    “去吧!“

    向梦小声地对艾林说道。

    艾林面不改色,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可能只想跟你道个别,像朋友一样,去嘛!“

    “那好吧!“

    艾林望了一眼王凯,向奔赴站场一样,走到了王凯的面前。

    “什么事?“

    “我们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艾林尾随着王凯来到了门外。

    “坐吧!“

    艾林有些犹豫,这一幕,好似曾发生过。

    “刚刚涂经理跟我说,明天就回宜宾去。“

    “那挺好呀!你就可以回家了!“

    艾林笑着坐了下来。

    “一点儿都不好!“

    王凯眼神里装着满满的忧伤。

    “为什么?都说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哪个不想回家呢?你真笨!“

    “因为那里没有你!“

    艾林顿时语塞了,她故意把头扭向别处,双手捏在一起,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你希望我留下来么?”

    王凯认真地,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想要的答案。

    “你想回去就回去呗!“

    艾林只管望着天花板,无心再答理他。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留下来。“

    王凯的话语,让艾林顿时觉得,自己正在做着很对不起邹波的事。

    她回过头来,目光坚毅地注视着王凯,认认真真地着字回答着。

    “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这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王凯的脸突然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悲伤,还是试图着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

    “此处心安是吾乡,没有你,我的家乡何在?“

    艾林不是无心之人,此番表白,真切实意。谁不会为之动容呢?

    “王凯,你真的是个好男人,以后,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你的女孩子。“

    艾林匆匆起身,刚一回头,就看到了王勇那担忧的眼神。

    “哎!“

    她叹了一口气,直接向吧台走了去。

    “怎么样?“

    向梦拉着艾林的手,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简单的告别而已。“

    “我说麻!”

    “咦?王凯怎么直接就走了?“

    “他应该归心似箭吧!“

    “但他怎么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哎呀!他把别人撞到了都不自知呢!“

    艾林望着王凯,眼神里透着些许担忧。

    “还好,还好,是我们同事,要不然,就不好办了。“

    “同事?谁呀?”

    “于超呀!“

    艾林仍然疑惑不解道,

    “不认识!”

    “对对对!你应该不认识的,之前你都在涮吧!”

    “这都是些玻璃墙,我之前也未曾见过他呢!“

    “他来得不久,是个公子哥,都连续请了好几天假了。“

    “难怪,我回吧台四天了,都没见过他。”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么?这可不是涂经理的作风。“

    向梦把手支在台案上,打量起艾林来。

    “嗯,我只是跟王总说,我不想当服务员,想回吧台,他就直接让我回来了。“

    “王总?“

    向梦偷偷看了王勇一眼,诧异不已道,

    “这可更不像他的作风呢!“

    “他好像过来了。“

    艾林示意着向梦,有些许紧张。

    “待会儿,记得帮我介绍一下。“

    “当然!“

    两人站得笔直,不再说话。

    “早呀!”

    一个剪着寸头的时尚男子,精神抖擞地站在了向梦的面前。

    “早!“

    向梦笑了笑,赶紧后退一步,介绍起来。

    “艾林,于超。”

    “你好!”

    “你好!”

    于超那高傲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屑。

    “这几天忙吗?“

    “你说呢?“

    “咦,钱娟去哪里了?“

    “你请假后,她就辞职了!“

    “那你一个人不是很忙?“

    “你还好意思,还好有孟吕她们帮忙,你倒是潇洒,三天打鱼两天洒网的。“

    “以后改,以后改。”

    于超一脸笑嘻嘻的,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江湖痞子气。

    艾林默默地做着事,没有插话,也无从插话。

    “一杯草莓奶茶!“

    小丽走过来,把单子挂上后跟艾林抛了个眉眼。

    艾林笑了笑,也回了个眉眼。

    此时,汪云也正好从涮吧过来,把黄单子挂上后就耐心等待着。

    “姐,四瓶纯生,谢谢!“

    “好!“

    艾林正要转身,向梦已经拿着四瓶酒来了。

    “妹妹,李盛龙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要去广州,叫我一起去呢!“

    “不是应该先结婚么?”

    “他说,过年办,热闹些!“

    “哦!“

    艾林没有把自己的担忧倾泻出来,因为此时,在汪云的脸上,正闪烁着幸福的光。

    “那慢点哈!”

    “嗯!“

    汪云把酒放在托盘中心,蹑手蹑脚地向涮吧走去。

    “于超,快来做奶茶!“

    “好!好好!”

    “算了,简单得很,还是我来做!“

    艾林在操作间拿了个啤酒杯,把奶精粉融在开水里,搅匀了,就出餐了。

    于超则继续跟马小玲热聊着,高兴时,还会掩嘴一笑。

    向梦忍不住打趣道,

    “他们俩基本上整天都腻在一起啊。“

    “女娇男爱,这很正常。“

    艾林若无其事地说道。

    忙碌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艾林倒完垃圾,一切收拾妥当后,和向梦坐在窗边耐心等待着。

    “走了!“

    于超把围裙取下,对向梦挥了挥手。

    “叫你去吃鱼火锅,你都不去。“

    “今天有事,改天吧!“

    马小玲紧随于超身后,像个小女生一样。

    “那就不打扰你们耍朋友了!“

    “拜拜!“

    于超回过头来,再次挥了挥手。

    此时,潘伟也刚好下班,从涮吧走过来,和于超撞了个正着。

    “哥们儿,这就走啦?“

    “对对!明天咱们再聊!“

    于超大步向前走去,潘伟也大步朝向梦走去。

    “走吧!涂经理他说在楼下集合!“

    三人匆忙走出大门,观光电梯外,已是人满为患,他们只好折身向扶梯走去。

    “上车!“

    涂海龙在马路边,大声喊道。

    三个人同时坐上了涂海龙叫的另一辆出租车,两辆汽车绝尘而去。

    “到了!“

    涂经理下车后直奔一旁的鱼火锅店。

    “贱人,你来啦!“

    任远系着围裙,急急忙从收银台赶出来。

    “恭喜恭喜,任总,财源广进!“

    涂海龙顺手递给了任远一个红包。

    “那我就不客气啦,多谢兄弟!“

    “跟我客气啥?贱人!“

    任远用手指点了点涂海龙,笑道,

    “你啊!贱人的气质早已深入骨髓!“

    “任哥!“

    孟吕,吴蕊,向梦,齐声叫道。

    “哎!大家快坐!“

    任远找了个大桌子把大家安顿好后,扫视了一圈。

    “艾小妹呢?”

    “她在付车费,马上就过来。“

    孟吕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指着外面。

    “咯,她不是来了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艾林一个人坐在一方,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任远把烫锅端上来后,又用一个盘子把打好佐料的碗也端了过来。

    “大家今晚准备吃几条鱼?“

    “嗯,先来个十条吧!“

    “你确定?“

    任远打趣道。

    “吃不下,我就把这汤锅一起给你灌下。“

    “莫莫莫!三条就行,就三条!“

    涂海龙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我自罚三杯!“

    “哈哈哈哈……”

    “你真是自作自受!”

    潘伟也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女生们就不喝酒了吧!喝点儿豆奶如何?“

    “好好!远哥,有唯怡么?“

    艾林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当然有,稍等一下就好。“

    “你看到收银台那个蟾蜍没有?就是我们一起攒钱买给任哥的。“

    向梦侧身对安小声低语道。

    “不错哦!“

    艾林小声赞许着。

    “来了,来了,四瓶,你们每人一瓶!“

    “谢谢!“

    艾林拿着吸管大口喝了起来,孟吕则小心翼翼地吐出些鱼刺来。

    “真好吃!“

    孟吕一边吃着,一边赞不绝口地竖起大拇指。

    “我是让你们来提意见的!“

    任远严肃的回答瞬间让孟吕变得哑口无言。

    “来来来!远哥也坐下来吃!“

    吴蕊赶紧把任远拉着自己身边坐下,任远不经意地看了看艾林那旁边的空位置。

    “来,非常感谢大家今天来捧场!“

    任远举起酒杯,大家也跟着站了起来。

    一桌人吃饱喝足已是十二点光景,此时,孟吕已是酩酊大醉,吴蕊也是半醉半醒状态。

    “出租车!“

    涂海龙拦下一辆车,扶着孟吕坐了上去。

    潘伟也打了一辆车,他打开门,待向梦,吴蕊坐上去后才在副驾驶坐下。

    “拜拜!“

    向梦探出脑袋,向艾林挥舞着双手。

    “再见!“

    艾林努力忍住泪水,此一别,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你也上车回去吧!注意安全!“

    任远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了门。

    “谢谢!远哥,生意兴隆哦!”

    “好!快回去吧!“

    任远关上了门,对师傅招了招手。

    “拜拜!远哥,有空到佳客来玩!“

    “好!一定!慢点!注意安全!“

    直到任远的身影消失不见,艾林才把头伸进窗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刚刚还坐在一起痛快畅饮的几个人,此刻之后便再难相聚。

    那曾经讨厌过的人,也似乎变得讨厌不起来了。

    艾林很诧异,自己现在对于涂海龙,孟吕他们的关系竟然已经无动于衷了。

    因为她深知,此生,定不再与其有任何交际了。

    她松了口气,转瞬,又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明天担扰起来。

    艾林知道,一场大变革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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