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后,李之与武三思之间,有过一段单独交流的时间。

    这样的情况,瞒不过长安城那些有心人。

    镇江王如此直白相告,不排除有他担心武三思或许会透露的可能性。

    但不管怎么说,李之对此人能够将这等隐秘事主动说出,至少说明了他之前的内心纠结。

    现世里也唯有李之一人不畏惧武则天的狠辣凶残,这一点他心里相当明白。

    故而面对武家的权力与未来发展的诱惑,镇江王有所意动再是正常不过了。

    所以他给予镇江王很善意地笑意:

    “这不奇怪,武氏一直没断了此类念想,但她在上位之先,公然令武家重新染指京兆府尹一职,显然并非此刻需要考虑之事!因此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武家人在操作,无疑抬出来一名与武家相近的李姓,很明显阻碍最小。”

    “武三思今日与先生相见,没有提及此事?”镇江王特意问起。

    李之摇摇头:“他哪有那个心思,今天我将他臭骂了一顿,或许近几个月里,武家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了!这事我认为,今后再有提起,九王不妨答应了他们!”

    二人均是一惊,显然为李之的这种回答给吓到了。

    很简单,九王若如此做了,可就意味着从此靠上武家,这是与李姓皇族意志相悖的。

    李之笑了笑,并未直接解释,而是把两日来李姓军队的将来打算大概道出来。

    这才再有针对性的表达自己的理解:

    “未来局势势不可挡,明知阻拦不得,更不能直接反抗,那样距离我大唐江山被倾覆就不远矣!既然军方都能主动做出规避,李姓朝官适当改变应对方式,也就在所难免!既然他们提出李德担当此任,顺口答应了就是,至少还能保证京兆府尹表面上的李姓!”

    “李先生是说,让镇江王府来承担一个卧薪尝胆的角色?”

    镇江王的话音很急切,因为这事关他这李姓一脉的安危。

    “怎么可能!武则天可不是普通女人,她的智慧不低于先皇,这等潜匿之举,不可能瞒过了她!我说句话,二位可别不爱听,一旦武氏坐了天下,皇族就会改姓武了,李姓皇家身份也就成了摆设,尽管名义上仍是如此!李德就任,不仅可解目前的镇江王府之困,也顺便让九王你也暂时脱离了险境。至于从此沦为了武姓势力,同样是名义上的而已,因为淞王、轩王、明王、建成王、南江王日后都可以与你作证,是身不由己的被动。”

    “哪里会有这么简单,太后吩咐下来的事怎么办?正像李先生所言,此人的智慧相当高,身在曹营心在汉可是满不过的!”

    “那就要结合长安城未来发展形势了,洛阳一方若有要求提出来,你大可以提前知会到几位王,只要不影响到长安城经济基础,总有个万全之策商议出来!”

    其实李之这番话里,有些没有直白道出,你镇江王本就与其他几位王之间没有密切交往,游离在外乃是常态。

    这与几位王将之排挤,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不同

    ,武后安排给你的任务,也绝不会过于紧要了,因为镇江王本来就在长安城商业规划整体性建设中,主导地位就不重要。

    况且一旦李德答应就职,几位王针对于镇江王的排挤就成为了现实,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只会安排些力所能及之事。

    而且将之拉拢,不见得就是指望他对长安城做出多么重大的改变,其中的象征意义更多一些。

    只要他做出来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态度,事实上已经达到武家的目的了。

    李之紧接着说起:

    “面对未来局势,几位王也需要或多或少的做些改变,明王让出大理寺卿,不就是改变?而你九王这样做,无非是首先确保自身安危而已,或许一段时间内名声不济,但总比武氏先拿你来杀鸡儆猴要好得多!原谅我这般用辞!”

    镇江王还未发话,南江王先行提出疑问:“为何李先生确定九王会成为首先打击目标?我又为何不在此列?”

    李之耐下心来,一一针对的提出个人分析。

    于他的认识里,在此之前,明王会成为这个首要人物,因为他的担职会影响到酷吏制度的开展!

    如今明王提前身退,酷吏制度也就顺利实行了。

    四王南江王则不同,就因其长子兵部尚书李奇,在李姓军方的影响力很大,动了南江王,会给各诸藩势力一个奋起反抗的理由。

    轩王本就不太参与内政事务,他的职权范围更多重在外交,以及商业规划设计。

    淞王的一王身份,可是诸王之首,即使抛开了他的职权范围不谈,武则天也不可能拿排名首位的淞王下手。

    建成王道理上更动不得,因为他是除了皇上之外的最高军队首领。

    但实际上也正因为此,他的面临风险更大一些,一旦武氏甘冒战事之危,秘密将之拿下,就拥有先行一步掌控军权的好处,何况此人还掌控着国家钱谷的保管出纳。

    只是由于李之已经说服建成王首先做出退让之举,主动将李姓军队调离政治中心,就把潜在的危险提前化解了。

    这样推断起来,两位已然被调往洛阳城的新王排除在外,自然仅剩下镇江王一人了。

    因为他的年轻,与世袭来的镇江王称号,以及朝中职权的可替代性,也唯有此人在诸王中的底蕴最为薄弱。

    李之建议他答应下来关于李德的安置,正是首先出于他的自身安全着想。

    毫无疑问,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名声上的恶名背负,但一段时间内的委屈,与他这一脉的安全问题,是没有可比性的。

    性命都没了,何谈名誉?

    镇江王已经完全认可了李之的分析,他不认为这样的分析有什么失当之处。

    只要武氏坐上了皇位,就一定会对十王下手,而长安城内诸王里,也唯有自己最有可能首遭厄运。

    南江王这时候向镇江王发话了:

    “不可否认,李先生看待问题直戳核心!我建议你与诸王面见商谈

    一次,淞王应该这两日就要回来了!”

    李之摇头:“不要等他返回来,建成王两日内也不定启程赶往洛阳!”

    余下来的话,就不需他给出指点了,众王之间打交道的时候,李之还是个孩子呢。

    能坐上如今位置,又有哪一个不是心思缜密之人。

    李之能做出很接近事实的分析,却不一定会有更妥帖的解决之法,有时候官场资历,远比遇事经验要全面细致得多。

    因镇江王有了心事,留在这里的心思也就淡了下来。

    他们二人来的目的,就是缓和一下彼此间关系,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他二人是长安城与李之有交往的重要人物里,唯一没有出现的了。

    好在看上去实力恐怖的李之,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他很明显是在综合了各方面原因后,来看待两人的貌似畏缩不前。

    就像南江王,心里的确已存了学习明王的身退之念,没有了争强的心思,顾虑重重也就值得理解了。

    两人离开后,关铭第一时间赶过来,听闻李之的大概复述,他叹道:

    “之前我也曾有类似想法,但自认绝通不过老父亲那一关,以我的小辈人身份,与二位大人也递不上话啊!”

    “那今晚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李之好奇地问道。

    “将琴心送回家里,返回自己家就见到在厅堂等候的他们,商量了一下,索性就赶了来!”

    李之哑然失笑,关鲁公、俞太尉二人应该是留在了明王府长谈,他们又不好意思找上门去,就被关铭探明了心思,干脆直接带来这里。

    与关铭,李之向来是无话不谈,此时也是如此:“李德一事的确很让就往感到为难,在采文兄看来,我给出的主意有何不妥?”

    “我只能说是唯一之法,因此而背负上一定骂名也好,九王一向在诸王里是个异类,既然无法与其他人有个统一思想认知,这样一来倒也显得顺理成章。”

    “那位李德你可了解?”

    “比他兄长要识大体很多,其实年龄上与我相仿,平日里还偶有交流,属于那种性格朴实的本份人。”

    “采文兄尝试着与其先行透露一些,若他本人不同意,九王即使有所心动,也不一定能短时间内说服了兄弟!毕竟这么做,在李姓皇族里名声会因此大幅跌落,只要继续留在长安城,很少有人甘愿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这对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场考验!”

    不多时,祝乐山相请,却是断崖山布日固德来到。

    之前仅有那日松、哈斯额尔敦等人,这位部落军的大统领,这么晚了仍坚持来到,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情。

    李之也没因此而迎出去,今晚有太多人是因他而来,一旦现身,就很难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祝乐山将布日固德请了来,其身后还随着一位旧相识,那就是曾在断崖山军火库内见到的李姓军中代表之一,陇右外营兵都督李岩李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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