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护士姐姐,这抓骗子就跟你们治病救人是一个道理,不是说能抓来就能抓来的。”吴智慧说。

    “而且就算人找到,钱也未必能找回来。”赫思白说。

    “那这……怎么办?”

    “算了,就实话实说吧,那个骗子很可能已经死了,但是钱,目前还不好说。”

    “死了?”

    赫思白说道:“对,所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诈骗案那么简单了,我们来其实就是想向受害者了解一下情况,所以无论如何,她被骗这件事是不可能继续瞒下去了。”

    “那……那我把人给你们找来,你们跟她说!”李芳一溜烟跑出去,不多久就把另一个李芳带到了护士值班室。

    就像之前那位护士李芳说的,这位叫李芳的女人,只是看着面相就能想到她究竟有多苦,她的额头好像永远都是紧缩的,就算不是刻意的蹙眉,眉心也留有褶皱的痕迹,她很黑,很瘦,身子微微佝偻着,就像肩膀上压着一根沉重的扁担。

    吴智慧一见到正主又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下意识地躲到赫思白身后。

    “您就是李芳吗?”赫思白问。

    “是,我叫李芳。”她的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哑。

    “请问您最近是否向这个银行卡打过钱?”赫思白给她一个卡号。

    李芳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打过,2171这四位数我记得,这就是住院部王主任的银行卡。”

    另一个李芳听不下去了:“大姐,咱们医院的住院部就没有一个王主任,我们主任姓梁!”

    “啊?哦,那是梁主任,我记错了。”李芳瞪着眼睛,目光有些迟钝,有些木讷。

    “不是!”护士焦急地说,“你……你打错钱了!”

    “啊?什么意思?”李芳的眼神里还是透着迷茫。

    “李女士,首先我们要告诉您的是,您女儿的病暂时不用担心,她治疗所需的费用,已经暂时由这位跟您同名同姓的护士小姐代为缴纳了。然后我们必须要告诉您,我们今天早上在众山公馆发现了一具尸体。”赫思白循序渐进地说下去。

    “尸体?”李芳的眼珠慢慢地转了两下,骨碌,骨碌,“尸体怎么了?”

    “尸体没怎么,那是一个骗子的尸体,这个人非常无耻,欺骗了我们很多人,我们已经整理了跟他有关的所有信息,包括他名下的银行卡,这个人叫王军。”

    “王军?”李芳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

    “他的其中一张银行卡,卡号就是我给您看的这个。”

    “这么说………”李芳渐渐回过神来,“我把钱打给他了?可是不对啊,我明明是打给了住院部的王主任呀!”

    “不可能的大姐!”护士李芳说道,“我们个人是没有权利擅自向您收费的!梁主任他怎么敢呢?”

    “不对不对,”李芳摆着手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平时不能擅自收费,但是我情况特殊呀!人家主任说是因为我这是属于欠费,欠费补交所以没有办法进那个什么东西,反正就是交不上,所以才让我先把钱打给他,然后他再给我交上!”

    “这不可能的!”护士说,“大姐,你想一想,要是你个人交不上,那他也是个人去交,他怎么能交上呢?再说你也不需要交那么多钱,你们的治疗的只有三万六,是我给你垫上的!”

    “三万六?哦,你这么说我明白,对,人家主任说了,我们治疗费没那么多,只有七万,但是以后还会再用,所以就让我先把钱交上,多退少补,因为回头有可能药费也会有涨价,那样的话以后分开就交的更多了。”

    护士扶额:“大姐不是七万是三万六!而且也没有药品涨价,没什么多退少补的说法,有多少就是多少!”

    “不是啊,那……那……”李芳的眼圈瞬间红了,“那是,那是人家主任这么说的嘛!”

    “主任不会这么说,我早就给你问过了,梁主任根本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那可是……”

    “大姐,你让人家骗了,人家警察同志都找上门来了!”

    “那可是,那他怎么,那他怎么知道我……他骗子骗我干啥呢?我又没钱,我又没钱!”她捶着自己的胸口,“他骗我干啥呢!”

    “啊呀好了!大姐!”护士拉住李芳,“现在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家警察也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人家警察同志说清楚,备不住那钱还能找回来呢!”

    “能吗?”

    吴智慧和赫思白对视一眼,然后对她点点头说:“有……有这个可能,虽然机会不大,但是我们还是希望您尽可能地回忆一下当天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

    李芳慢慢地回忆起来。

    “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一接听他就说,喂,是我啊。我开始也没听出来是谁,我就问他你是谁啊?他说我啊,就是我,你那个钱的事情啊……就是那个钱啊……”李芳学着电话里的语气,“我一下就想起来药费的事,我就问他,我说你是说医药费吧?他说对。然后我又想了想,给我女儿治病的好像只有一个男大夫,就是那个住院主任,我就问他我说你是住院的那个主任吧?他说是。”

    “然后呢,那个钱是怎么回事?”吴智慧迫不及待地问,“你众筹了十万,手里刚好二十一万,这事只有你知道不是吗?”

    “对啊,没错。”李芳点点头,“我一开始是问他,我说都两个月了,医药费要多少钱?他就说七万,我说好,我说我刚筹到一点钱,我明天就去交。然后他就让我不要等明天了,跟我说明天也交不上。”

    “理由就是说您属于欠费补交是吗?”

    “对。”李芳点点头,“他让我直接先把钱打到他那里,然后再帮我交上去,因为我个人没法交了,只能他通过后台去交,好像是这个意思。”

    “然后您就直接打过去了?”

    “没有,”李芳说,“我就说那我回头打过去,他让我尽快。然后他又问我筹到多少钱,我就跟他说我众筹了十万,加上手头借到的也有二十万了,我就想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他怎么说?”

    “他说应该是够,但是也不好说,他说因为现在物价上涨都很快,用的药也是一样的,所以目前看应该是够,但是以后够不够也不好讲,然后他就跟我说,他说医院现在有个活动,就是相当于办个会员,预交一部分费用,交上以后就相当于把将来的用药预定了,以后再涨价我们不会涨……”她说着说着突然捂住脸,“哎呦,这是什么话嘛!哪有医院给人家办会员的,我怎么就那么傻呀,我!”

    吴智慧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可是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您别这样了,您也是因为太关心女儿的缘故嘛,那个叫关心什么……什么就乱了……”

    “关心则乱。”赫思白说。

    “对,关心则乱,不过以后多留点神就好了。”

    “那可是二十万,二十万呀!我这辈子也就那么点儿钱!”李芳抱头痛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小梅要我这种妈有什么用啊,我啊!”她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头,“我还不如,我死了算了呀!”

    “您千万不能这么说嘛,钱再多也没有妈妈重要啊,再说了,您换个角度想想看,不是有句话叫什么,破财消灾啊!”吴智慧说道,“您就这样想,这钱就是为了给您女儿消灾的,虽然没有用在药费上,但是却用您的坏运气给她换来了好运气这也说不定呢?总之……总之只要活下去,什么好事都会有可能发生,但是死了呢,那就肯定没有了!所以只要能活着,就算多一天那也是希望!”

    “嗯,千金散尽还复来,”赫思白又说,“而且像您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寻求媒体的帮助,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帮您联系电视台,方法总是有的。”

    “对对对!电视台,还有微博,现在网络媒体那么发达,好人又那么多,肯定能渡过难关的!我现在就帮你弄,我回去就帮你弄!”吴智慧瞬间来了精神,她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弥补自己罪孽的方法。

    从医院出来,吴智慧深吸一口气瘫在副驾驶上,幽怨地嚎叫:“造孽啊!我可真是造孽啊!”

    “算不错了,还给了你一个弥补的机会。”赫思白说。

    “这倒是,而且这是我的长项,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她立刻埋头手机,激情四射地编辑起来。

    赫思白按着她的脑门把她的头托起来:“回去再弄吧,小心头晕。”

    “不!如果我头晕,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我说你哪学来的那么多唯心主义理论?”

    “不违心啊,我是真心的。”吴智慧说着又低下头去。

    赫思白笑着摇摇头有点儿无奈:“傻乎乎的。”

    过了一会儿,吴智慧抬起头,揉揉自己的眼睛,真的有点头晕了:“喂,赫思白,你说他们丢的那些钱还能找回来吗?”

    赫思白摇摇头:“我看希望不大,你忘了姜睿怎么说的,那些钱他都已经从银行提出来了,究竟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也说不定他已经花了。”

    “那么多钱,他能全都花掉?”

    “那可不一定啊,毕竟不是干净来路的钱,再说了,这都什么年月了,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整天跟只仓鼠一样,就喜欢把钱囤起来。”

    “我囤钱怎么了?我就喜欢看着我的银行卡里数字累积的感觉!”

    “我就不明白,那就是个数字,能给你什么快感,能有花钱痛快?”

    “花钱……”吴智慧思考了一会儿,慎重地回答道,“花钱么,痛是真的,快也是真的,但痛快是没有的。”

    “切,钱串子,我怎么就找了你那么个钱串子?你说这以后要是跟你结了婚,我手里那点儿钱,还能不能凑个零花都不一定了吧?”

    “喂!赫思白!你这话有点过分吧?”

    “怎么了,我就说说,说说都不行了?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我过过嘴瘾都不行了?”

    “你过嘴瘾可以,但是我们讲道理,既然这个假设是建立在我们已经结婚的基础上,既然都结婚了,你怎么还能考虑你的钱我的钱这种伤感情的东西呢?”

    “什么意思?”

    “就‘你的钱’,”吴智慧掰着手指头说,“就这三个字本身就是错的,你没有钱,都是我的。”

    “你……”

    “怎么样?”吴智慧冲他抬抬下巴,“怕不怕,还敢不敢想?”

    “哼,”赫思白笑了笑,“谁怕谁孙子,吴智慧,我话还就撂这儿,只要你跟我结婚,什么都是你的,别说工资,三险一金都是你的。”

    “怎么才三险?”吴智慧愣。

    “懂不懂?没有失业和生育。”

    “那我为什么有?”

    “你一小辅警,你能跟我一样吗?”

    吴智慧忍不住翻他一眼嘀咕着:“有什么好得意的,五险一金都凑不齐,还不如我呢。哎!停车停车!”

    “又怎么了?”赫思白愣。

    吴智慧努努嘴,赫思白一看,是程大黑从楼上下来。

    “怎么,又要装不熟?”赫思白面露不悦。

    话没说完,吴智慧已经下车了,装模作样地冲着车里的赫思白挥手:“谢谢你哦,小赫同志,今天辛苦你了。”

    赫思白看着她,心想就算是刚认识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客气,这矫情兮兮的模样,让谁看都觉得她心里有鬼。

    果不其然,程大黑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吴智慧,走过来冲着吴智慧“嘿”一声:“嘛呢?好好说话行不行?”

    “干嘛啦!黑哥!我哪里不好好说话!”

    “哪里都没好好说话!”程大黑瞪着她,转头又对赫思白说,“赫思白,做人不能太过分,人家小吴可有男朋友,你心里头可掂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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