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是西都长安的东大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故历朝历代的皇帝均格外重视,不仅城墙坚厚,守备衙门修的也是十分气派。漆黑色的大门位于潼关中心大道西首,与潼关城门遥相呼应。此时的潼关居民已经全部撤离,军士遍布,守备衙门也成了高仙芝的临时住所。

    高仙芝带着封常清径直走进了守备衙门。高仙芝的大管家高复见家主回宅,快步迎了上来。

    “高复,你去把贵客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高仙芝也不停步,说道。

    “他还没有起呢”高复苦笑“小人已经去叫过三次了。”

    “这个兔崽子!封二,我们亲自过去。”高仙芝笑着骂道。昨夜那人来的时候,高仙芝正在处理军务。酒菜上齐,二人相谈甚欢,边喝边聊直到后半夜。高仙芝难得喜欢一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二人拜了把子,高仙芝年长那人两旬,做了大哥。

    “贤弟,快快起床。大哥有事找你”高仙芝是个火爆脾气,双手擂的房门哐哐直响。

    “大哥饶了小弟吧。小弟从不饮酒,昨日可被大哥灌的够呛。再说你这城墙之上喊杀之声持续了大半夜,让我多睡一会吧。”屋里传来慵懒的抱怨声。

    “都午时了,你要睡到何时。再不开门我可就踹了啊”高仙芝浑不在意。

    “扰人清梦岂是君子所为”屋里抱怨声又起“也罢也罢,我起就是。”

    不多时,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站在门内“大哥我饿了,开饭吧。”

    高仙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午时了,还不快快净面。午膳早已备好,我们边吃边谈。”

    “将军何时多了一个如此年少的弟弟?”封常清看见那人的第一眼,就纳闷了起来。高仙芝是有一个族弟,但是只比高仙芝少两岁。此人是谁呢?

    “封二莫急,这是我昨夜刚刚认下的兄弟,至于此人的身份你稍后便知”高仙芝和封二坐在餐桌之前。酒菜已经上齐,单单等着那个年轻人。

    “见过大哥,见过封将军。”时间不久,那人便到了,朝高、封二人施了一礼。只见那人身材修长,一袭白衣,白衣下隐隐显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阁下见过我?”封常清不敢托大,赶忙起身答礼。

    “这潼关之内,能与大哥同席而坐之人,除了封将军好像没有别人了吧”那人微微笑道。

    “我这贤弟如何?”高仙芝非常高兴,问封常清道。

    “将军的贤弟目光如炬,洞悉万物啊”封常清赶忙说道。

    “休要给他戴高帽子,他是一个比猴儿还精的人物”高仙芝乐呵呵的摆摆手

    “贤弟,这是封常清将军。”高仙芝起身给那人介绍道。

    “在下李泌,见过封将军”那人再施一礼。

    “在下封常清,见过李先生。”封常清更纳闷了,这个李泌是个什么人物,什么样的才华才能让高将军如此看重。

    “封将军可能不知道,我这贤弟前些年曾与当今陛下坐而论道,在朝中任职过翰林院待诏,东宫属官。”高仙芝笑呵呵的继续介绍道。

    “原来是李先生,在下见过李先生”封常清打了一个激灵,忙不迭再次行礼。且不论与陛下坐而论道和翰林院待诏,毕竟这都是旧事。他看中的是李泌前东宫属官这个身份,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太子殿下的人。

    “他昨日前半夜才到。与我喝了一顿酒,结果就睡到了现在。”高仙芝很高兴“封二你的事,八成得劳烦我这位贤弟啊。”

    “那是自然,还请李贤弟多多劳神了。”封常清顺着话茬说道。

    “昨日我与贤弟的一顿酒喝到后半夜,没谈正事儿。今日把你叫来,我们一起捋一捋该如何行事。”高仙芝继续说“来来来,酒菜都要凉了,我们边吃边谈。”

    三人围坐在饭桌之前,推杯换盏聊得眉飞色舞好不快活。见迟迟不提自己的事,封常青心急啊,毕竟是自己生死攸关之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封常清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贤弟现居何处,所任何职啊”。

    “在下和封兄一样是白衣之身,长居嵩山”李泌本就是宿醉方醒,几杯酒下肚就面红耳赤,头疼欲裂。见封常清岔开了话头,忙不迭的放下了酒杯。

    高仙芝见封常清开口,便也放下了酒杯,仔细的听着。封常清在高仙芝身边前前后后14年,两人早如兄弟一般。高仙芝深知封常清的本事,也与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而今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将军感情深厚。他不想自己的兄弟身首异处,更不想大唐失去一位国之栋梁。昨夜他与李泌青梅煮酒,坐而论道谈了许久。但他有意的避开了关于封常清的话题。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觉得这个话题留给封常清自己问才是最合适的。

    “哦?那贤弟对于当今局势有何看法呢?”封常清略微有些失望,他没想到李泌也是个白衣之身。他对李泌的能量有所怀疑了,小心的试探的问道。

    李泌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冲了冲嘴里的酒气,舒服了很多。“封大哥是想问陛下对于兵败洛阳之事的看法吧。”李泌明白封常清的意图,索性挑明了说道。

    封常清见李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并提到了洛阳之事,脸上有些尴尬。李泌也不理他,继续说道,“说实话,洛阳兵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何为意料之外。我大唐将军能征惯战,军士悍勇无敌,国库丰盈,粮檩充实,如此之下败了,此为一也。倾全国之力,以一国敌一隅,败了,此为二也。一个靠溜须拍马拜官封侯的安禄山却能打败名动天下的封将军,此为三也。”

    封常清此刻被李泌说的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高仙芝在一旁悄悄的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

    “何为情理之中。以六万对一十二万此为一也。以粗鄙民夫对抗久戍边疆能征惯战的军士,此为二也。安贼之反蓄谋多时,洛阳之兵未成军力。以仓促之卒对久备之军,此为三也。”

    李泌说完,屋内陷入了寂静。封常面色青红交替,高仙芝面如沉水,李泌脸色如常。

    “洛阳之事早已了了,眼下之事如何才是正经重要的。”良久之后还是高仙芝打破了沉默“贤弟且说说潼关之事吧。”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大哥和封将军都是行家。自然知道潼关城高池深,北接黄河,南靠祁山,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一定要固守此关不容有失。”李泌想也没想。

    “这个自然晓得,可是守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而今刚丢了东都洛阳,陛下盛怒难消,反复下旨催兵。该如何是好。”封常清终于说话了。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叛军刚刚攻取洛阳,气势正盛,此时应暂避锋芒,养精蓄锐。眼下叛军想要的,就是潼关,就是长安,他们定会倾尽全力攻打潼关。只要潼关不失,叛军久攻不下,此处就是叛军再而衰,三而竭之地。至于陛下下旨催兵之事属于朝堂之事,朝堂之事就放在朝堂之上解决吧。”李泌顿了一顿,看着封常清“说不得这朝堂之事的解决办法还会应在封将军身上呢。”

    李泌脑仁有点疼,这运筹帷幄也是够累人的,要知道这么累劳资就不来了。李泌暗想道。来潼关的决定是李泌自己做出的。他知道,历史上这个时候高仙芝和封常清的脑袋要搬家了。此行之前他思考了很久,他知道如果救下高,封二人的话,历史就被他改变了,他不知道在怎么做。一夜无眠之后,他想通了。上天既然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自己就不能轻易放弃。说不定老天爷的本意就是让劳资来改变历史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一副黑眼圈吩咐摩利去告知太子殿下自己保护高封二将的本意,自己星夜兼程来到了潼关。安华本是非要跟来的,被李泌高谈阔论一番歪理之后说服了,留在了嵩山之上。他不想让一个姑娘为了国家之事赴汤蹈火,这样会显得男人无能。他更不想让安华身陷险境。

    “贤弟莫要消遣哥哥了。我一个戴罪之身,如何能解得了这朝堂之事”封常清苦笑。

    “封大哥可知自己的处境?”李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封常清和高仙芝问懵了。

    “请贤弟赐教”封常清很快缓过神来,朝李泌抱了抱拳。

    “封大哥可知那边令诚之人?可知那边令诚索贿不成之后是否诬告?可知我们当今陛下十分宠信宦臣?”李泌看着封常清,眼睛里凛凛寒光。

    高仙芝面色更加凝重了,封常清呆愣当场。之前就想到事情绝不可能轻易了解,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严重的这种地步。如果本身的罪责加上边令诚的诬告,说不定会祸及全家。

    “贤弟,这·····可有解?”封常清面色如土,颓然问道。

    “封大哥莫要颓丧。我方才说的陛下催兵之事与此事皆属朝堂之事,需放在朝堂之上了结。所以才说了结之法会应在封大哥身上。”李泌朝封常清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

    “贤弟快说罢,勿要弯弯绕绕了。”沉默许久之后高仙芝终于说话了。

    李泌也知道自己不能卖关子了,胸有成竹的说了八个字“赴京请罪,面圣陈情”。

    “陛下命我二人驻守潼关,会准许封二进京吗?”高仙芝关心则乱。

    “太子殿下”李泌微微一笑,轻轻说道。

    “哎呀!”“哎呀!”高、封二人同时惊呼。封常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贤弟救命之恩,哥哥没齿难忘,如有需要,死亦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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