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伤痕累累,要另一个人的污迹斑驳才能与之相匹配。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也许并不是两个完美无缺的人彼此相爱,而是两个不那么完美的人,他们在一起真实地存在着,彼此的缺点和所犯下的错误,都恰好能够在爱的指引下,不断地得到原谅和修正。
    徐准这个人是有点烦的,有时智商极低,尤其在有关感情的事上,要滞后好几天,才能反应过来。宋承这种极度冷感的人,都已经进入状态这么久了,他还一个人老神在在,不知在哪干嘛。好不容易等假期结束,在回程途中,他在牵宋承上飞机时,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站在登机的舷梯上,特意回过头,用那种十分欠揍的表情和语气说,“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说完不让宋承开口,生怕宋承那乌鸦嘴会说出些什么坏消息,打碎这美梦似的,急匆匆拖宋承往飞机里走。一边说道,“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以后再别这么吓我了,知道吗。”
    “你看,我做事情做得不合你意的时候,你抽我一鞭子,我就老实了。”
    “不过,你也别抽太狠。”
    转头看了看宋承,又叹口气道,“唉,你还是抽狠点吧。”
    到座位前站定,握紧了下宋承手,特意回身注视宋承,强调道,“允许你对我使用家暴,但不允许你跟我提分手,明白了?”
    搞得宋承好无语。对这种焦灼得跟个跳蚤似的男人,怎样安抚都没有用。干脆就省点力气,罩上眼罩和毯子蒙头睡觉。任徐准一个人在那自导自演。谁知道现在的熊孩子烦人没有尽头,等飞机飞了一半,宋承沉入睡梦,睡得正香时,被一阵大力推醒。徐准凑到他跟前来,跟个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一样,再度饱含期待问道,“这事真过去了?”
    这要是个稍微有脾性的,此时都早已就脱下皮鞋,一鞋底把这孩子拍墙上了。可宋承做不出来,他有他的底线和气质在。便只是转过头,无奈地看了徐准一眼,把徐准膝上毯子给他往上推了推,偏过头闭上眼说,“别吵,睡觉了。”
    那种严肃又正派的温柔,一路上把徐准的心,给勾得七上八下的。
    第 74 章
    度假休养那些天,虽然两人都说不出,具体做了些什么有意义的事,但那边风景好,远离世俗喧嚣,就算什么都不做,躺在落地窗前发呆,也算是神仙般的日子。回到a城之后,整个花花世界陡然涌上来,重担如潮水般打到徐准肩上,将他和宋承又分隔远了一些。人就是这样,要活在世俗里,活在人堆里头。几乎不可能与世隔绝,单单纯纯地与人去谈个恋爱。学生时代或许还可以,到成年后就近于妄想了。
    时间少了距离远了可徐准关心没少。他最近很有长进,按部就班做起好男人来,似模似样。尤其是还特别观察到宋承忽然变得不怎么出门了。这种细如毛发般的发现,对从前那个粗枝大叶的徐导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徐导在发现这么个细节后有点纳闷。宋承最近对他态度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前所未有过的好。和其他人相处得,也不错,徐准身边人都评价说,宋老师看起来挺开朗温和模样,不像有什么自闭症忧郁症。怎么忽然就不爱出门了呢?喊他一起出门到酒店吃顿饭,甚至普通的下超市打个酱油,也不太愿意去。
    他独自琢磨了好一阵,又特意去咨询了好几个朋友,才明白过来。像他们这样平时在媒体枪口底下横着走的人,自然是很少能体会到一个普通人,遭遇舆论暴力之后的感受。宋承虽然嘴上不说,也不会拿这事来责怪徐准。可终究他是被伤害了,在短期内,不愿意出门接受外界指指点点,是很正常的事。
    好好的一个人,被折腾成这样,徐准也感到很心疼。一个普通人所拥有的东西不多,工作,家庭,爱情,健康,快乐,一件一件,全部都被他给毁掉了。从前他巴不得宋承辞掉工作,天天待在家里休息,被他养。而现在理想成为现实,他才觉出,这现实,远没有那么对味。
    这天晚上徐准打包了参汤和饺子回去,把车停在他们新租的房子楼下,拎着东西,优哉游哉地预备打宋承个伏击。推开门果然见到宋承看书看累了,独自趴在书房案桌前休息。徐准轻手轻脚进屋,把外卖都倒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又从冰箱取了几样蔬菜和水果,预备做沙拉。碗勺磕动间把宋承给闹醒了,推下徐准给他披在肩上的毯子,走过来帮忙。徐准和低头洗手的宋承寒暄几句,随后闪身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正好宋承也刚吃完宵夜,站在水池前默默洗碗。宋老师现在洁癖是愈演愈烈,抱上去亲一口,全是漱口水的薄荷药味。徐准配合着宋承节奏,等到他碗都洗完,手也冲好,自己这边,也刚好将宋承上半身衬衣的扣子全解开。探进去摸一把,赞道,“这小腰裹的。”
    徐准人忙事多,不可能24小时守在宋承身边。每天出门得早,有时凌晨四五点接到电话,从床上爬起来就滚远了,根本来不及帮宋承上药。宋承就托人从药店扯了特大号透气纱布,涂了药水洒上药粉,围自己腰结结实实裹一圈,又方便又防感染。他体型高挑匀称,腰身柔韧瘦长,半裸上半身,围上一圈象征脆弱的白纱布,在徐准眼里异常销魂。
    在厨房玩真有点挑战宋承的耻度。宋老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很自重于身份的人,让他主动地在床上作出什么陶醉或沉迷之态,基本不可能。所以这一场性事,就是徐准单方面进攻,一厢情愿地非礼人家。宋承实在被非礼狠了,偶尔被欺负急了,才会主动回应一下。每到这时候,徐准就觉得自己特禽兽,特流氓,当然,也特过瘾。
    把人折腾够了,徐准从地上捡起自己还未碎尽的一点节操,将宋承带到卧室,给人盖上被子。盖完习惯性伸手到衣兜里,想摸出包烟来抽,没摸着,这才忆起来自己已经听从宋承建议戒了。转身出门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放在床头,顺便对宋承说,“出国去吧。”
    宋承刚被重型卡车碾过一遍,裹在空调薄被里,浑身上下骨头都透着难受。伸手碰了碰床头那温热的水杯,又缩回来,脸颊又红又热,一时没听清,“什么?”
    徐准就跟抽烟似的喝完了那杯平淡的白开水。侧身从衣帽架上挂的西装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a4纸,指给宋承看,“我把你所有的未来都写在这几张纸上了。”
    纸张展开的声音,oo的。宋承接过来,在腿上摊平,认真读了一会。上面写的很简略也很实在,无非是徐准站在他的角度,把他以后可能走的所有人生道路都模拟了一遍。得出的结论简单:徐准还是倾向于让他继续读书,考研,而且还建议他出国学习。
    宋承拖了这么久都没和徐准说自己以后的人生安排,当然是因为连他自己都对未来感到茫然。如果没有徐准,那么一切都是很明晰的,他会尽快离开a城,找份不太累的临时工,然后一边工作,一边为明年的考试做最后一次冲刺。等到明年录取结果下来,再根据考没考上,另做打算。可谁知道现在的徐准会变得让他这么舍不下了呢。爱情是最大的变量,这是当初宋承躺在病床上万念俱灰时,所没有考虑到的。
    徐准按遥控把窗帘降下来,坐到床边,在昏暗里冲宋承说,“你都脱产快半年了。就算要重新开始工作,也不着急这几个月。再说我也有工作,可以养家糊口。难道家里就缺了你这几个月工资?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努把力,一次考过了,以后咱们,就别再遭这罪。”
    “我向来觉得人生像赌博,要赌就赌把大的,要投入,就全身心投入。明年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工作上的压力,别想那么多,也别想那么累。家里经济上的事,这不还有我呢。你就负责安心养病,放松一下心情,把这试赶紧考上,也就算完了。读不读书,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事,可这毕竟算你的一个梦想。咱们刚好趁生病这段时间,把这梦给实现了,以后老了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遗憾。”
    他说得倒轻巧。宋承握住水杯,低头踌躇了很久,徐准就在一旁闷头守着。一直等到外面夜景全黑下来,卧室里面黑透,才听宋承低声说,“要是考不上呢。”动作轻微地喝了口水,又说道,“那我就算完全浪费掉了这半年时间。我这个年纪,有半年完全离开工作岗位,在以后找新工作的时候,是大忌。”
    徐准志在必得到不行,“怎么会考不上,上次不就差那么几分吗。”他自己从小到大一路学霸上来,做了中国最好的那一批学生,念的是最好的学校,毕业时也顶着优秀毕业生光环。之后又因职业原因,常年在大学体系和文化圈子里泡着,对整个学院体制,实在已经摸清吃透,熟悉到不行。更加没有什么担心考不上之类的敬畏心理。“你不是考西语系吗,有空我过来,给你辅导辅导,当陪练。好歹你男人我在国内外好几个学院,也都拿过名誉学位,办过讲座开过课,水平不算太差。”
    这话说得。听得宋承简直想狠狠揍他几下,把他锤扁。慢吞吞喝了好久的水,努力祛除了“你男人”这几个字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才抬头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要什么,总是能轻易就得到。有好多人很努力,很认真,可就少了那一两分机缘,一辈子也考不上呢。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徐准被说郁闷了。脸色冷下来。精神状态从热情昂扬过渡到备受打击,只花了一秒钟。宋承也就不逗他了,把水杯搁到一边,赶忙说,“逗你玩的。你放心,我对明年的考试,肯定是比你更看重。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每天在认真看书,为未来而努力了吗。”
    宋承有这个斗志,徐准就满足了。一颗时刻担心宋承会离开a城、离开他,到别处去另谋职位的心,安定下来。他一高兴,就扑了上去,扑上去之后,便开始忙着做些别的事。也就忘记跟宋承说,其实那一两分机缘,他早就已经帮宋承给拾掇好了。上次跟着a城某家大出版社的领导,一起去探望这位领导的大学老师,徐准便趁喝茶间隙,跟老教授聊了聊宋承的情况。老爷子快退休的人了,对功名利禄没什么追求,只求在晚年能收几个肯静下心来听讲,老老实实做学问的学生。至于学生年纪大不大,以后发展会不会受局限,倒不在乎。
    徐准综合素养是不低的,顺着老爷子的学术理念,天南海北扯几句,哄老人家开心,不在话下。又兼有老爷子的爱徒,旁边那出版社的领导帮忙说话,老教授一高兴,便也就答应了。只要明年宋承笔试成绩过线,面试答题不出意外,水平与录取研究生的平均水平持平,那么教授就愿意破除年龄歧视,破格收他至门下。
    第 75 章
    之后一阵,徐准往宋承身上扑的理由就更加多了起来,“你不是要准备考试吗,来,让我这个祖国的高材生,先给你辅导辅导。”
    宋承长这么大,第一回见有人这么厚脸皮,自己称自己为高材生的。而且就算要辅导,也没有那种手脚并用的道理。可是他的花样没有徐准多,更不像徐准那么巧言令色,说一套的同时,还能做一套。于是便常常只能吃闷亏,任由徐准辅导着辅导着,就辅导到邪门歪道上去了。
    宋承实在是不会来事,被欺压得一塌糊涂。好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日子没有过太久,很快,全套手续就已经办好,送宋承出国的日子到来。这期间宋承犹豫过好几次,好几个深夜里,满腹心事地跟徐准说,要不别出去了,就在国内待着,不也很好吗。可是他耐不过徐准有那么多面,软硬兼施,一会装作嬉皮无赖,“不出去怎么行?现在a城房价这么离谱,越涨越不像话,你出国,还能给咱们家里省点房租费。”一会又握着他的手,眼睛里难过得像是快要滴出水,很沉重地说,“听我的,别在国内待着。我看着难受。”他实在是舍不得宋承出去,但也实在是心疼宋承,如果宋承继续陪他待在a城,就势必还要过一阵被记者逼得连门都不敢出的日子。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今天这副摸样,说出去还是他徐准的人,像什么话。
    出境那天徐准没有陪着飞出去,他留在国内还有些事,要过几天,才能到英国去看宋承。在机场惜别的那一点时间,其实是地球上最难熬的一两个小时。徐准甚至原本都不打算进飞机场,把车停在外面,急匆匆赶宋承下车,随后又赶了一大堆下属下车,让他们去陪宋承。谁知过了不到一分钟,他自己从车门钻出来,避开众人,拉着宋承,在航站楼前站了很久。
    “我知道我的誓言就像是放屁,过去对你许下那么多承诺,都被我一一打破了,一个都没有实现过。可是我再跟你保证最后一次,等你回来,一切就都会好了,你会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宋承,你相信我。”
    宋承左右看看往来行人,又垂头看到徐准在光下化日之下,拉着自己的手。问道,“你想要我相信你什么呢。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你为我做的。徐准,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也不要太累。外卖凉了千万不要吃,要记得先放在微波炉里面,加热一下。”
    徐准把车开到机场边缘,眼睁睁看着宋承所在的航班飞走,远望着那架飞机逐渐变成一只远去的鸟雀,消失在视线里。那天a城有难得的那么蓝的天,天上一朵云也没有。空荡荡,刺得人眼睛发痛。他忽然想到自己忙碌了这么久,其实最起初,不过是想要把宋承牢牢绑在自己身边,一刻钟也不让他离开。何曾知晓以后居然有一天,会大发慈悲,亲手把宋承从自己身边送走。爱情实在太能够改变一个人。他在不知不觉间,全然变换了另一副心性和模样,恐怕连他自己,此刻都已经忘记,自己其实原本应该是个,自私狭隘到不行的烂人。
    宋承所落脚的地方是大学城附近的一座小镇,距离市区,距离几所大学,都很近,治安也好。住的房子是由徐准在英国的同学亲自联系的,入住过不少名人的老牌出租公寓。房东是个年逾古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住在大学城边,沾染了一身学究气。每天大清早起来,戴上老花镜,对着案上几块大部头就开始研究圣经。对东方文化比较感兴趣,接待来自中国的访问学者或是留学生,特别热情。
    饶是这样,徐准还是不放心,光是有紧急情况时,可以找的在英国的联系人的电话,就往宋承手机里存了二十来个。后来又给他好几个在英国的同学塞了卡,拜托他们,不时去拜访拜访宋承,别让宋承一个人在国外太孤单。宋承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又不是什么长腿大胸的大美女,勾不起那帮学术男潘康男巳ぁ5在听说宋承做得一手好中餐之后,一个个涕泪交流、奔走相告。很快,宋老师公寓门前就不必再担心门可罗雀,反而是有点人满为患的意思。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跟宋承跟徐准一点关系也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全都跟着来蹭饭了。一度让邻居不安得以为撞上什么黑帮聚会,几欲报警。
    徐准听说后,特意挑了几个周末飞过来,连着赶了两次,把这帮小叫花子赶走。有时伴侣太受欢迎了也不行。一个两个的,都仗着宋承人好,没日没夜,前来要饭。他们俩的二人世界还过不过了。
    宋承还帮着外人说话,说徐准,他们人都挺好的,教我读书,还帮了我很多忙,你别吓着他们。把徐准给呛的。一肚子醋火没地方发泄,合着任何一个外人,在宋承心里得来的评价,都比他徐准要高。晚上耍大牌地点了一桌子菜,把宋承原本做给四五个人的分量,全给吃光了。吃完拉宋承到湖边散步。散步回来,锁上房门,搂上宋承就开始发泄。
    徐准从背后按住宋承,拿毛巾擦了擦宋承额头上的汗,做完,还要不知廉耻地俯下身去问,“我厉不厉害。”
    宋承脸色苍白,嘴唇鲜艳欲滴,快要被咬出血来。这种运动实在是过分消耗体力,徐准又跟台永动机似的,没个完。几乎是等徐准一抽身出来,宋承精神就被抽空,整个人虚弱得想要睡着了,颤着眼皮,喘着嗓音,低低地回了徐准一句,“厉害。”
    徐准一腔的愤懑忽然就消失了。翻个身,躺到床上,抱着逐渐陷入熟睡的宋承,一个人数窗帘上漂浮起来的印花。他慢慢想,人毕竟还是要做个成熟的男人。不能只对着外人成熟,回到家,遇上自己的心爱的人,又开始无处不在地犯浑。还要自我狡辩说:我这不是幼稚,我在外面跟人拼事业的时候,可成熟了。可是如果成熟只是用来应付无关紧要的人,回到家,面对本来是最值得受到自己郑重对待的爱人,却始终不能成熟起来,这样的成熟,要来有什么用呢。
    别人折腾他,那他就应该翻着倍地折腾别人去。回家来折腾宋承干嘛呢。宋承这么无辜。受欢迎又不是他的错。
    宋老师比较有传统美德,在床上的时候,很配合。对床上的事,也从不会拿去责怪徐准。他想这种应该属于很私人的事吧,既然是私事,那么就没有过分一说。再说感情这回事就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真正定下心来和徐准好了之后,他很少替自己觉得委屈。哪怕有时候徐准做得过了,弄得他疼,他在事后好好跟徐准讲讲,划下条线来,徐准在有关他的事上,都挺有记性的,下次基本就不会再越过那条线了。
    他便觉得总体来讲,徐准还是很靠谱,很让人放心的。没什么可抱怨的。两个人之间相处讲究的就是相互调教,相互磨合。没有谁在一开始,就是百分之百的适合谁。
    快冬天的时候宋承把徐准召回身边来,亲手做蛋糕,煮长寿面,给他过了个生日。插蜡烛间隙,随口说了句,感觉这一年,徐准真正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让人能真正觉得,他确实有三十来岁,而不是从前一样,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徐准坐在桌前笑问,有我这么“大”的小孩吗。蜡油不小心滴上了宋承的手,宋老师对又老了一岁的徐总的无耻程度,表示震惊。
    大方向划定了,日子怎么过都是甜蜜的。反正宋承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人,徐准把自己的感情连带生活一起打包交到他手上,由他料理,如果没有外来因素打扰的话,基本上再过一万年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感情生活这么安稳,事业上徐准也没闲着。这小半年,有家跨国集团在中国的本土化政策遭遇失败,准备将中国区的业务分拆,清售完毕后,彻底退出中国市场。其中就包括传媒业务,里面有好些优质的媒体资源,市面上多家公司虎视眈眈。徐准和他的生意伙伴,以及全公司下属们一起努力,当了好几个月搬砖民工,总算是把这一块给收购了。收购完成那天,只觉得扬眉吐气。有时候人就得这么硬气。如果你曾经吃了媒体的亏,被媒体操了你大爷,那么就得更加发愤图强,有朝一日,自己去做媒体的大爷。
    徐准,乃至他们全公司,对于无良媒体那些胡编乱造天花乱坠的报道都是有阴影的。再者,电影公司没有专属于自己的传媒势力,在目前这个市场环境下,基本不太能活。当然,徐准这么做,更深层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宋承。这一点就不要展开说了,说了徐总会害羞。在公司基本上谁提起这事,徐总就削谁。
    离考试还剩最后一个月,徐准抽掉宋承手中的教科书,租了架直升机,带他简单跨过一整个海峡,去欧洲大陆,周游列国。他的逻辑很简单,任何考试,考的都是平时的功夫,也不在这几天的死记硬背上。他对宋承有信心。与其继续闷在书屋里,把整个人都给闷枯萎了,还不如出去转转,考的科目是西方文学,那么多体验体验西方的风土人情,至少也没有害处。
    这一趟,最终好似提前度蜜月。徐准的路线安排得好,周围的风景好,一路上,前去拜访的人,也都很好。定居在欧洲的华人知识分子们虽然流派各不相同,内部意见迥异,但彼此相处起来,总体还是很团结。而且大多很乐意见见现在国内的后起之秀,从徐准这样的新生代口中,了解国内现在正发生着些什么。他们从法国开始登陆,一直造访到南端的城市罗马,从西班牙首都广场的塞万提斯雕像,再到蒙田居住过的贵族城堡,所见的一切,全都令人心智开朗。
    徐准一心二用得很开心。在白天,诳人带他们到附近景致好的地方,悠闲地转两步,请老前辈们,给宋承讲解讲解历史文化知识,传承一下有关西方文学的见解。到晚上,等有固定生物钟的宋承睡着了,他就拎上两瓶红酒,出门找人喝酒谈生意。一个月下来,宋承到底有了哪些收获,对他考学到底有没有帮助,尚不可知。不过徐准却已经签了十好几本小说,以及剧本的影视改编版权,替他们公司,又招罗了一大帮子辈分不低的资深学者,当文化顾问。
    回国的日子定在考试前夕,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一直飞来飞去的太累了,约好了回国以后无论考成什么样,都什么也不干,就在家好好休息几天。那时徐准要了两杯威士忌,借酒精稍微放松一下神经之后,已在座椅上无声无息睡着。而宋承坐在飞机上看下面的世界,感觉像度过了两辈子,像在注视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第 76 章
    腰腹处的伤口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愈合了,不止如此,自从回国以后,宋承精神恢复了一点,气质上振作许多。考完试后,似乎格外承蒙幸运之神照拂,很快找到了份家教工作。对方是一对高级知识分子夫妇带个儿子的新潮摩登家庭,经由在英国时候,一个吃过宋承饭的朋友推荐,辗转找到宋承这里来。宋承综合素养极高,又在正式学校待过,懂得国内应试教育那一套,做起家教,比市面上大部分兼职赚外快的大学生要专业很多。夫妇俩都是良善人,看宋承的眼光简单直白,不带任何妖魔化成分,只求这老师能真正做到认真负责,在他们出国时候,能帮忙好好管教自家的混蛋小子。
    有了工作,宋承整个人精气神就提上来了,腰杆都硬朗许多。从前被徐准牵着鼻子走,那是因为对方盛情,有诸多好意,不忍拂去。再者,那时宋承从身体到情感上都比较脆弱,需要照顾,两人的关系亦微妙。如果徐准想要给宋承什么,宋承拒绝,拒绝的次数多了,那就好像是在故意伤害他。宋承不想去这样做。过去吵架时徐准那句,“给你买个菜你也要斤斤计较欠我多少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可谓是给宋承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心理阴影。
    而今时不同往日,情形大不相同了。现在徐准要是还敢摆出,“你不要拒绝我,拒绝我就是在伤害我”的眼神卖萌,宋承……宋承估计会像卡通片里一样,抄起平底锅砸到这熊孩子脸上。
    感情基础无法测量,不知道到底有多深。但至少,两个人都已经可以很平淡地看待这种经济上的差异。宋承收入比徐准低很多,不会觉得自卑。给徐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亦不会被害妄想地觉得是在低人一等。徐准时常载宋承出去吃饭,或是带他四处走走,会注意控制消费水平,低调些、亲民些,但也并不会刻意地去制造这种低调。
    没有钱可以浪漫,有钱也可以浪漫。只要有心,怎么着都能谈成一场恋爱。但如果明明有钱,却非要时刻假装自己没钱,去维护另一个人的自尊,这就有点变态了。简直是反人性。如果对方的自尊,非要你如此做才能得以维持的话,那么这“自尊”本身,也是很可疑的。
    好在宋承没有这么矫情,他看得清楚世俗,想得明白道理。好在徐准,也已经慢慢地在学会成熟与长进。
    话说回来,有些人可能天生就适合在小房子里住着。他们身上特有的微弱闪光,能将平凡的生活照亮。但这样的人,你若硬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强塞到价值成千万上亿的豪宅里,叫他们局促,叫他们感到不安,反而就显不出他们的好来了。宋承便是这样。回到a城之后,在两人闲时讨论有关未来的基本问题时,他的想法很坚决。房子不要太贵,跟原来的房子一样,普普通通就成,先租,不买,租金两人平摊。其他事项,等过几个月宋承工作稳定下来,恢复经济能力之后再作打算。
    宋承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徐准起先努力争了两把,到后来就随他了。大家都不是想不开的人。徐准追求的只是权势,以及事业上的成功,对于物质享受,并未有过什么变态的偏执。只要白天回家能吃上宋承做的饭,晚上努把力,能爬上宋老师的床,那么无论住在哪里,对于徐准来说都一样。
    何况生活确实需要脚踏实地。如果他为了填补自己一厢情愿的愧疚心理,硬是把宋承塞进栋空洞而无意义的豪华大宅子里,让他跟a城里边无数大老板包养的二奶三奶一样,日复一日过着等待、空虚、麻木的生活,那简直是在作孽。徐准年纪不小了,经历过挫折。感情上受过伤,没有人教他,他自己摸爬滚打,又爬起来。所以早不再是从前那副,一张白纸、一脸白痴的模样。在对待宋承时,也已经学会了,不再做沙文主义的梦。
    新家是两人认真选过了的,虽然地段普通,装修也不十分好,但屋前有一块小小的绿地,算是唯一的亮点。有时徐准下班开车回家,能看到些非常美好的画面,宋承在结束了半天的工作后,比他早回到家,西装衬衣还未脱,就放下公文包,拿起自来水管,站在草坪浇屋前的花。时间不到傍晚,阳光温暖干净,宋承挽起的袖口和放松的裤脚都是那么惬意,有力有型的手腕持着一节柔韧的水管,溅射出水珠闪闪,波光粼粼。那身后是一片绿意,明媚如夏。
    徐准靠在车中,很是看了一会儿。才推开车门,走下车去,边朝宋承的方向靠近,边笑呵呵调侃,“怎么好像这几天我不在,背着我,又偷偷地长高了不少。”
    宋承无奈了,停下水管,直起身来,看他。说起来宋承也是个神奇的人,在光线不充足的地方,就显得虚弱,容貌忧郁而晦暗。一旦光线充足,他亦会跟着明朗起来。就像现在,逆起下午的太阳光,能看清他脸上肤质每一处小小的瑕疵,但整个人气质好,往室外堂堂一站,像竹子在阳光下拔节。
    徐准闷骚地摸了摸下巴,然后抬手去碰宋承头顶,稍后,又比回到自己下巴处。这就是明摆着的欺负人了。宋承毫不客气地提起自来水管,浇了徐准一裤子。“好了好了,”等一切闹够,徐准靠近点,抓过宋承手中水管丢到一边,手指按上老师肩膀,充满情感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宋承在阳光下微微一笑。“笔试分数线下来了。”
    徐准犹在回味老师刚才那个笑,怎么笑的这是,又低调又酷。过两秒才反应过来,“考过了?”
    “还需要准备面试。
    “那就是考过了。”徐准一把搂过宋承肩膀,脸上热情洋溢,比自己考赢还高兴似的,“走,我带你喝酒去。”
    徐准想带宋承出去见人很久了,今天才借这个庆祝的由头得逞。当然,笔试通过这个事儿,本身也确实值得庆祝。徐总一高兴,下面的人办事便分外得力,晚上的饭局,一会会就铺排好了。宋承原本是计划趁今天天气好,到户外去跑步做运动,他生活极规律,不愿被打乱,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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