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得已之际,薛诗采又传信让薛世景进了宫,这次薛世景未责怪薛诗采。

    “楼玉宇说了什么?”一开始薛世景就没在薛诗采身上抱太大的希望,也不指望薛诗采能在楼玉宇身上套出什么线索来,不过既然薛诗采把他叫进了宫,那必然是薛诗采与楼玉宇的谈话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转折。

    “楼玉宇说他手上有能让人怀孕的方子,”薛诗采简单概要的说。

    “哼,这楼玉宇想必是早就准备好的,”薛世景一双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

    “父亲为何这么说?”

    “这楼玉宇想必早就知道我们会与他翻脸,便留了这一手好棋作为后手,好让我们一时间不敢与他扯开面皮,”薛世景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嘴角噙着一抹森然的冷笑。

    “那这么说来,他说的是真的了?”

    薛世景不可思议的看了薛诗采,心中很是欣慰,这薛诗采笨了那么久,总算如今聪明一回。

    “没错,他不敢骗,也不会骗我们,想必他也是想将我们推上高位,好麻痹我们,在从中作梗,令我们万劫不复,不过他没有想到,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想到用来算计我们的计划却正好中了我们的下怀,等我们登上了高位,哪还有机会给他出手!”他早已计算好了一切,只要薛诗采怀了身孕,那他就可以实现多年的宏图大业,哪还会给楼玉宇机会在算计他们。

    “那孩儿就答应他了?可是万一他又使诈算计我们怎么办?”薛诗采哪里知晓薛世景的真正目的还一心为薛世景担忧。

    “唉,你放心,他既然是想把我们推到高位,那这个孩子必然会是真的,只要这个孩子是真的,那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候他不仁,就轮到我们不义!”薛世景眸中杀气乍现。

    “他可是凤兰前左丞相之子,只怕要动他不容易,”薛诗采其实也惧怕楼玉宇背后的势力。

    “不怕,只要他已死,理由还不随便我们编,到时候为父自然有办法将杀死他的罪名嫁祸给其他人。”薛世景早在决定用楼玉宇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计算着这一步了,只要他做得够隐秘完全可以一石二鸟。

    “父亲英明神武!”薛诗采见薛世景运筹帷幄,立即喜笑颜开。

    “你大可放心的答应楼玉宇,到时不管他说提出什么样的条件都答应他,反正都是将死之人!”

    薛世章走了以后薛诗采又把楼玉宇叫了过去,薛诗采一改先前对楼玉宇冷嘲热讽的态度,态度谦和的答应了楼玉宇所有的条件。

    眼看着进了冬日连下了几场大雨后,气温降得更加明显,冻了几天,人们开始惦念这今年的雪,似乎要比往常下得更晚一些。

    这话题余温尚在,冬月十一日夜里,便骤降一场鹅毛大雪,莫承欢一觉起来,突然听到门外有嬉笑打闹声,打开门想要查看,谁料门刚开一条缝,她就被一阵扑面而来的冷冽寒风吹得关上了门。

    莫承欢摸着自己生疼的脸蛋,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主子!醒了么?”莫承欢动作虽快但还是被苓雪发现了。

    “醒了,别开门!冻得慌!”莫承欢被刚才那一阵冷风吹怕了,忙跳回了床上。

    苓雪兴许是没听见莫承欢的话,打开门走了进来:“主子冻坏了把,苓雪给主子添点炭火。”

    “外面下多大的雪啊?”莫承欢只是惊鸿一撇未来得及细看外面的景象。

    “可大了,小亨子、小星子带人在外头扫了一个时辰都未扫干净。

    “快!给我穿衣服,我要出去!”莫承欢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主子别急,先吃点东西,外面的雪又不会跑,”苓雪忍不住笑道。

    无奈之下莫承欢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乖乖听从苓雪的安排。

    旭阳殿

    东天极上早朝回来便一直打喷嚏,朱铭便让人去把楼玉宇请了过来。

    “皇上龙体无大碍吧?”朱铭忧心忡忡道。

    “没事,只是气温骤降,鼻子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多加两件衣裳就好,不用开药,”楼玉宇刚起床就被朱铭火燎火急的拉到旭阳殿来,还以为发生了大事,却没想到是朱铭小题大做了。

    “你看吧!朕说了没事你还不信,去给朕拿件衣裳,朕要出去走走,”东天极从躺椅上挣扎起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外头正值风雪交加,出去万一着凉了,奴才担待不起啊!”朱铭一听,吓得脸色一白。

    “这有什么!若是出去吹点小风就一病不起那还做什么皇帝!光躲在屋子里就够了,连朝都不用上,”东天极从床上跳起来,推开了上前阻拦的朱铭。

    “皇上!等等奴才!”朱铭见东天极头也不回的往外冲,赶紧小跑去拿了裘衣跟随了出去。

    临出门前还回过头来对楼玉宇说了句:“太医也跟上吧!”

    东天极奏在前头,朱铭、楼玉宇等人疾步在后面追。

    “这种事朱公公跟着就好,为何要拉下官一起?”楼玉宇可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里跑来跑去,累得慌,冻得慌。

    “楼太医有所不知,自从那只‘天灯’事件后,皇上便对您信赖有佳,谁的话都不愿意听,只有您能说服皇上,就比如说上次皇上头昏那次,奴才起初也请了钟太医过来看,可皇上脉都不给把,便把钟太医轰了出去,后来奴才把您请了过去,皇上才肯乖乖给您诊脉,最后还按时按量服药,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今天若不是拉您一块来,怕是我等协力也没法把皇上请回去。”朱铭一脸笑相,边走边与楼玉宇说明了原因。

    东天极一路直出旭阳殿,突然就在分道上停了下来。

    “哎唷!皇上您总算停下来了!”朱铭气喘吁吁的为东天极披上裘衣。

    “朕决定了,朕要去婵心苑!”东天极一本正经的说。

    “皇上可是要去莫御秀那儿了?”尽管东天极的意图很明显,但朱铭还是习惯性确认了一下。

    “赶紧的!”东天极不耐烦道。

    朱铭点头,退了一步,高呼一声:“起驾!”

    “那皇上已有了去处,微臣便现行告退了!”楼玉宇以为没他什么事了,想回去安排其他事。

    “你去哪?陪朕走一趟!”东天极玩心大起,留住了楼玉宇。

    楼玉宇本想推辞,却见朱铭正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向他投过来乞求的目光,楼玉宇那些推辞的话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里,脱口而出两个字:“遵旨。”

    得意园作为金碧城中最大的御花园,贯穿内九宫和九苑,所以想穿过内九宫往九苑走,从得意园走便是最快捷的近道。

    东天极等人进了得意园,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就快要到九苑的范围,忽而听到拐角处有嬉笑打闹声传来,东天极一时好奇心起命人小心的绕了过去。

    正在接近,届时,一团雪球向着东天极的圣撵迎面飞了过来。

    朱铭以为是凶器,大喊了一声:“护驾!”话音未落,雪球撞在圣撵的帘上,碎成了缤纷的雪花。

    “大胆!和人在此惊扰圣驾!”朱铭横眉怒指。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个面生的小宫婢跪在众人面前瑟瑟发抖。

    说话间有一个雪球飞了过来,正中楼玉宇脸上。

    “真是胆大妄为!圣上在此,何人胆敢放肆!”本就怒火冲天的朱铭见了此状更是火冒三丈。

    “臣妾管教不严,让不懂事的下人冲撞了圣上,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陆婉娟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带着一干人等惶惶不安的跪在圣撵前。

    “臣妾莫承欢见过圣上!”莫承欢紧随陆婉娟身后,跪在圣撵前。

    朱铭原本以为只有这陆婉娟,正想发难,却没想到莫承欢也在此处,朱铭脸色稍稍好了些,紧皱的眉头却仍不见松动。

    “两位佳丽为何在此处喧闹!现在惊扰了圣上,该当何罪!”致命循例质问了一句,也并没有真的想要责怪她们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只要莫承欢在,这便算不了什么大事。

    “承欢,过来。”莫承欢正要抬头解释,东天极便隔着帷帘把她叫了过去。

    莫承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了东天极跟前。

    “太远,再过来些,”东天极难得的严谨,虽无怒意却威严十足。

    莫承欢又走近了些,又觉不妥,索性俯身过去。

    东天极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一下莫承欢的额头。

    莫承欢龇牙咧嘴的捂着额头,嗔怪的瞪了东天极一眼。

    东天极当做没看见扭头对朱铭说:“朕已惩罚过这顽劣之徒,朱公公就莫与她再多做计较了。”

    东天极此话一出,在场的每一位都纷纷捂嘴偷偷的笑了。

    朱铭一忍再忍还是笑了出来,捂着嘴应道:“是。”

    “这是娟儿吧,你们都起来,都玩些什么呢,这么入迷,朕这大队人马接近也未曾发觉?”东天极让莫承欢扶着落了圣撵,马上又恢复了往日贪玩的模样。

    “正捏着雪球打雪仗呢,臣妾打小生活在南方,从未见过这般大雪,去年臣妾刚进宫,看着心痒又不敢妄动,今日有莫姐姐撑腰自然性子放开了些,没想到惊扰了圣上,请圣上饶恕,”陆婉娟这番认罪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人无法动气。

    “娟儿所说都在情理之中,朕胸怀苍雷万里河山,又怎会容不得你这小小愿望,何况事出有因,朕怎么舍得怪罪于你,”若是别人,东天极当然要好好的惩治一番,但这陆婉娟是莫承欢的人,他不仅不能怪罪,反而还要夸奖一番。

    “谢圣上体恤,”陆婉娟当然也知道自己是托了莫承欢的福才得这待遇,若是别人,少说也要受些责备。

    “说起这雪仗朕也是很多年没打过了,”东天极弯腰捧起一小堆雪捏成雪球,掷向远方。

    “承欢,你怎么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打雪仗?”东天极扭头问道。

    “臣妾便是见此处僻静,地方宽敞且鲜少人来,才选择了此处玩耍,怕的就是如方才一般伤到人,无端惹出是非。”莫承欢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东天极会在这大雪天里寻到这里来。

    “这隔一道墙便是九苑之地,怎么会鲜少人来,墙那头院子里是何人居所?”朱铭是万万想不到在这九苑之中还有这般冷静之地。

    “这面墙那头是颖心苑,至于是哪座院落,何人居所,承欢并不是很清楚,”莫承欢也好奇过,但宫中奇事多了去了,她也没细想。

    “回公公,是海棠院。”锦素在刚才来的时候向人打听过所以清楚。

    听到是海棠院,朱铭心中便是一沉,心里暗骂自己多嘴,心中忐忑的看来东天极一眼,见无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管他呢,不是玩雪球么,朕也要加入,太医要一起么?”东天极用笑脸将多余的情感掩饰了过去,手上不知何时又捏了一个雪球,说着就往楼玉宇脸上砸过去。

    楼玉宇故意躲得远远的,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圣上玩吧,下官看着就好,”楼玉宇歪头躲过东天极向他丢过来的雪球,脸上敷衍的露出一个笑容,他一路跟在东天极的轿子后面,早就没了其他心思,一心只想逃脱离去。

    可就算东天极愿意放过楼玉宇,莫承欢又哪肯善罢甘休,上前硬拖着楼玉宇入了战局,就在大家揉好雪球,将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天上却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各位主子,雪大了,我们暂且找个屋子歇息一阵,等雪停了再出来玩耍可好?”这大雪纷飞任谁都不会想出门,朱铭当然也要顾及一下东天极的身体,不管身体好不好都经不起,冒着大雪在外头折磨。

    “那好,大家先躲一躲雪,”东天极丢掉手里的雪,抬头望着雪无奈的说道。

    “走吧,”莫承欢走到东天极身旁,一双轻轻的搭在东天极的肩膀上,她看出了东天极的异样,想给东天极一点安慰,让东天极知道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她也可以给他依靠。

    “都是天意!”东天极抬头望着盘旋飞舞的雪花,怅然若失道。

    “什么?”风声呼呼,莫承欢没听清东天极说些什么。

    莫承欢迷茫的楞了一下,东天极已负手走远,莫承欢再追上东天极时,身边已然人多,不好追问,遂绝口不提。

    一行人出了得意园,朱铭走在前头,故意略过了颖心苑,欲继续往前走。

    “朱铭这不是有一院落么,我们还要走去哪?”东天极见朱铭以有意回避这处院落,故意驻足,不肯多走。

    “此处院落久无人居住,奴才怕里面积了尘土,早已荒废,想带各位主子找处干净的院落,”朱铭若无其事的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九苑之中,就算无人居住,内侍监也会每隔五天安排人清扫,绝无积尘之说。”锦素小心翼翼的在莫承欢耳边解释道。

    莫承欢眉头一蹙,又想到刚才东天极那句模糊不清的话,她现在回忆起来,突然将细碎的声线与此情此景联系起来,明白了,方才她没听清的,东天极所说的那句话是“都是天意”,于是她想到了这海棠院必然是东天极小时候居住过的院落,即使她猜到,也并不敢出声,关系到东天极,她不敢轻易触犯。

    东天极对朱铭的理由不做理会,转身去叩门,良久,一五十岁的年老宫妇开了门。

    宫妇似很久未得见圣颜,起初并未认得东天极,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东天极身上的龙袍才开始下跪行礼。

    “姑姑年迈,不必行礼,朕路径颖心苑,忽落大雪,想进院躲一躲雪,姑姑请带路。”东天极难得一次对人礼数周全。

    “这院落就无人居住,怕尘土污了圣上,圣上不介怀,就随老奴来吧,”老宫妇转身把东天极一行人请进了院里。

    老宫妇走在前头,将众人带到了前院。

    “姑姑,去海棠院吧。”东天极却临时纠正了姑姑去路。

    朱铭见状,一脸菜色。

    老宫妇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穿过了前院,过了颖心正院,来到海棠院,老宫妇为众人打开房门,弯腰要请东天极进屋。

    “屋里脏乱,先由奴才带人整理,皇上再进,”朱铭慌忙拦下了正欲迈步的东天极,鱼贯入屋,好一会儿,才放心的把东天极请进屋。

    一行人走入屋内,一股陈腐味钻进了众人鼻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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