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界,仙人太多了。平日里闭府修炼的仙君仙娥,因着那事,皆是纷纷出府打听,熙熙攘攘一片私语,冲散了天界的寂寞冷清。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三清殿中,两抹清冷的身影相对而坐,一抹冰山一般的万年不化,一抹温润中携着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风轻拂,似乎携着几缕天界熙熙攘攘的动静,煜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围墙之外的世界,淡淡一笑。

    “只可惜,其中道理,也就只有我们二人知晓,瞧……”

    他心中微微一沉,眼睛清幽如深潭,看着阆风,继续道:“如今,天族众仙皆被蒙在鼓里,正在为着那事,摩拳擦掌,好生盼着出一番风头。”

    阆风端坐,闻言,略一沉吟,看向胸有成竹的煜月,有些不解地道:“此番诛杀宗之之事,乃是与魔族共谋!瞒过天族众仙,仅需天君区区数语即可。但是,若想瞒过魔族,可就并非易事!”

    闻言,煜月眸中泛起了一抹光芒,面上神色却是更是清冷了几分。

    “招魂幡!”

    不过三字,却是让阆风刹那间变了脸色,他微微蹙眉想了想,方才缓缓开口。

    “天君想要将魔族派出的魔君尽数收入招魂幡内?”

    “没错”

    思及天君所谋之事,煜月顿时眉目幽冷,虽然天魔积怨已久,但是这般临阵反戈之事,是何等地阴毒。

    “如今两族虽是交好,但是天族众仙皆是自明不凡,视魔族之魔如冷情残忍的怪物。若是见着魔族大军覆灭,只待天君说上几句,众仙不都心安理地接受!”

    语毕,阆风一愣,指尖微动,不禁覆上了佛经的褐色书面上,轻轻地摩挲着。他一直以为,天族与魔族混战多年,身处前线的煜月应该更是憎恶魔族才是。

    “你与魔族交战多年,自然深知魔族之魔多是心思狡诈,残忍嗜血。然而,现在你却不忍他们被灭?”

    “战场之上,不过是各为其主,各凭本事,有何值得郁结于心。”

    对于阆风的话,煜月并无太多的惊讶。他与阆风长于神魔混战最是激烈的时候,只不过,阆风因天族的野心勃勃而逃,而他,却因此被委任前线御敌罢了。

    那么,阆风对于魔族的偏见,自然是打小就在心中的。

    “我一直觉得……”

    阆风手指不住地摩挲着佛经粗糙的封面,也不去看煜月,似喃喃自语一般地说。

    “天族与魔族,不过是一丘之貉,彼此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闻言,煜月眉梢微挑,看着眉目幽冷,抿唇不语的阆风,淡淡地说。

    “可世间之事,岂容你一个觉得便可说尽!”

    “再者,不过是魔界、人界还是天界,都不乏心思狡诈之徒,岂能一言蔽之!或许你在蓬莱也听过不少魔族伤人之事,但是,难道其他两族就没有吗?”

    “不过只是世人墨守成规,固执己见,但凡发现魔头害人,便是众口铄金。而害人的仙或人,永远都是以误入魔道为由,瞬间撇清关系!”

    这时,在佛经之上的指尖有些发麻,顿了顿,阆风方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之人,早已非当初那位稚嫩孩童。忽地,淡淡一笑。

    “看来,你比我合适……”

    煜月一愣,眉头轻皱,他自然知晓阆风口中的合适所指,不满地说。

    “若是可以选择,我根本不需要这番合适!”

    闻言,阆风再次微微一笑,只是,此番笑容的背后却是有几分歉意。

    “当初之事,是我任性而为,倒是害了你这逍遥散人!”

    当初,天界的太子是他。不过,就在上任天君,他的父亲在魂归虚无之前,将天族野心行派向他言明之时,震惊到无法接受的他,一气之下,当着大殿众仙的面,拒了下一任天君的委任,从此逃到了蓬莱。

    而煜月,当时还是一个鲜衣怒马窜走于三界的逍遥郎,却因他的缘故,生生断了他的逍遥心。

    “过去的事,多说也是无益!”

    其实,煜月心中并无责怪过阆风当初撂下担子就跑。毕竟,若是有选择,他也想逃。

    然而,当时天君魂归虚无,天族群龙无首,而与魔族又纷争不断,所以,他的临危受命也就逃脱不得了。

    “正事要紧!我们还是言归正传!”

    阆风也不再多话,点头示意煜月继续说下去。

    “诛杀宗之或许容易,但是控制宗之就绝非易事!”

    “其实,既然天君在战前就将魔族大军收入招魂幡,这就证明他有信心仅凭天族之力,就可将宗之控制!为何,还要与魔族联手?”

    阆风神色有些凝重,若是真的是如此,为何还要与魔族联手,白费这番功夫。他并不觉得,野心勃勃的天君会因着收下几对魔军就满足。

    “你莫要忘了,魔界派出的是身为南柯剑剑灵的南柯,而宗之又是南柯剑的铸剑人!”煜月淡淡开口提醒道。

    “他想要南柯对付宗之?”

    “不”煜月毫无犹豫地接口否认。

    “他想要用南柯与招魂幡完成无妄之地!”

    一言既出,登时成了一道惊雷,纵使阆风再是波澜不惊,此时,心跳得厉害,亦止不住一阵阵上泛寒意。

    他一直以为,天君所谋所求,不过是鬼才宗之,毕竟有了宗之的助力,天族称霸三界岂不是易事。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一直以来,天君的目标竟然是无妄之地。可是……

    “无妄之地虽是超脱三界之外,会不断蚕食三界,但是,它却是能由外力控制!那个外力,就是它的锻造者!”

    似乎知晓阆风的疑惑,煜月不待他开口说完,便直接开口。

    “呵……”

    阆风忽地觉得荒谬至极了,一位象征着天地正道的天君,竟是时时刻刻地都在谋划着将世间万物化作他的傀儡……

    “就是说,天君只想要无妄之地,而不是宗之……”

    “不错,统领三界,还有什么比控制无妄之地更为快捷的方式!”

    “那你的化解之法,又是什么?”阆风一愣,有些不解,愕然问道。

    “七日之前,杀宗之!”

    煜月眸中清幽如深潭,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语毕,阆风沉吟了片刻,双手不自觉自握紧,直勾勾地看着煜月,似有几分心惊地说。

    “天君谋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这般简单叫你破了!”

    “你放心好了!”

    煜月面上漾起一抹笑意,气定神闲地回看阆风,淡淡地说。

    “我与你所言,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天君虽是我的父亲,但是,却无对我说多半个字儿!”

    阆风眉头不禁紧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话。收回视线,凝视着前面的枯桑树,适才喟叹一声。

    “你这是防患于未然,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

    “此言差矣!”

    听着阆风的话,煜月不赞同地接口道:“诛杀宗之这件事,不管怎样,都不是错的!上古鰼鱼一族被他残忍屠族,若非莲花生大士及时赶到,这鰼鱼一族可就灭族了,更不论他为了锻造各类武器,残害的无数生灵了!”

    “若是不杀他,不管是有没有被人控制,对于三界,终归不是好的!”

    “那你打算如何?”

    阆风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所在,也不多纠缠,直接问道:“若是仅凭你我二人,莫说诛杀宗之了,便是接近他身边也是件难事!”

    “我知你的顾虑所在!”

    煜月忽地起身,朝东边远眺,脸上一片高深莫测之色。

    “所以,我们需要后援!”

    “谁?”

    “南柯!”煜月的声音中平淡得无半分起伏。

    “宗之是南柯剑与招魂幡的锻造者,而神物噬主之事很是寻常。如今南柯修为之高,在三界之中已是属于一等一的,只要有我们的加持,在幻境中诛杀宗之不是不无可能!”

    “你不觉得这有点过于冒险吗?”

    阆风蹙着眉想了想,南柯的大名,他已是如雷贯耳。不过,伴着这个名字的,还有欺霸三界的恶名!

    而且,适才在天门前,他也瞧见了那位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南柯,倒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模样,而是一副二八韶华少女的娇蛮模样,他不觉得,此番将诛杀宗之的重任赌在她是个稳妥的办法。

    “你放心好了!”

    煜月垂眸看了一眼不掩担忧的阆风,想起天门前那抹张狂的少女与大殿中那个冷静分析的将军,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笑意。

    “南柯并非如你所看的那般骄纵张狂!”他解释道。

    “方才在大殿之上,她头头是道地分析诛杀宗之的计策,其中的冷静自若与独到见解,绝非你在天门前看到的那般。”

    “你倒是了解她……”

    阆风敛起了面上的担忧,淡淡地瞥了一眼煜月,淡淡地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南柯出世虽是刚好在天魔混战结束,但是疏忽定生变故,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有在关注着她的动向。”

    “我不见得南柯是这般好说话的人。我并不觉得,你直接与她说上几句,她便随涉险。”

    “这事自然……”

    煜月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划过脸上的一道涟漪,转瞬就消逝在温和的旋涡之中。

    “我也不打算亲自去和你说!”

    闻言,阆风放在佛经上的手一滞,眸中闪过一缕异样,却也不说话。

    “看来你与七夕关系不错!”

    煜月自然将阆风的异样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便有你去魔界,与七夕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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