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的目光转向凯明,皱起眉头说:“长此下去,他们迟早会发现你。”

    凯明往四周看看,一个只有上身的活死人从小路爬过来。

    “有办法。”他抓起一条木棍,向活死人走去。

    爬行之中,一双脚拦住去路,活死人抬起腐烂的脸庞,看见手握木棍的凯明。

    “你也想把我吃了吧?”他问。

    活死人摇摇头,“别冤枉好人,我从没有这个想法。”

    凯明将木根搭在肩膀上,“你肚子饿了,跟在别的活死人身后,想从他们口中分一点肉。”

    “别想歪了,我只是刚好路过。”

    活死人向前爬行,拖地的大衣被凯明踩住。

    “人可以走,但衣服要留下,作为我的精神损失赔偿。”

    “哇,你不如直说拦路抢劫。”

    他弯起嘴角回答:“不,是赔偿。”

    凯明穿上发霉的大衣,往双手和脸上抹黑泥,再佩戴一幅墨镜,跑回安琪身边,“这个造型应该分辨不出我是活人吧?”

    安琪往他身上嗅嗅,点点头说:“活人的气息的确减弱不少。”

    这时有两个活死人走过来,闻闻安琪和凯明身上的气息,拐头走开。

    光膀子的半身人指向凯明。“抓住他,他是活人。”

    他们一回头,凯明和安琪跑开十多米远,背影消失在小道中。

    远远望去,城里灯火通明,大型的广告牌亮灯,街头上人头涌动。

    凯明擦擦双眼,“我没看错吧?前段时间这里还是一座空城。”

    安琪发愣,“城市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两束灯光射入眼帘,一辆的士驶过来,在他们旁边停下,司机探出头来,一张腐烂发黑的脸对他们问:“要坐车吗?”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凯明与安琪互看一眼,拉开车门坐进去,催促司机开车。

    的士拐个弯向城市驶去,追赶的活死人远远甩在车后。

    “两位要去那里?”司机的询问,把两人的视线引向前方。

    “到城里转转。”

    “好的。”司机一脚油门,凯明和安琪贴在椅背上。

    “其实我们不赶时间......”

    车速放缓下来,后座上的两人松一口气。

    凯明上前问:“城里的人为什么会多起来?”

    “你们一定是从乡下来的。”司机笑了笑,“城里的不是人类,全是活死人,人类只是我们的食物,我们不会生老病死,比人类更高级。”

    的士进城,马路两旁边全是摇摇晃晃走路的活死人,有几个断手断脚的躺在街上乞讨,的士等红绿灯,一个孕妇在斑马线上走过。

    安琪瞪大双眼,“活死人也能怀孕妇?”

    司机摇摇头,“那是她死前怀上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挂了,成了活死人,孩子永远也无法出生。”

    绿灯亮起,的士向前行驶,司机一边挪动方向盘一边说:“我本来也死了,不知为什么,在送入火化炉之前竟然醒了,旁边的尸体也坐起来,大家回到空无一人的城里。”

    凯明掏出金项链,看看正反两面的图案,“一定是黑咒语引起的问题。”

    “什么咒语?”司机问。

    凯明收起金项链,“没什么。”

    司机回过头去开车,“我生前也是一位的士司机,没想到成了活死人,也是当司机的料。”

    “你是怎死的?”

    “交通意外。”司机说,“晚上,一辆没有开灯的泥头车冲过来,把的士撞飞,我的双脚夹碎在车里,头撞上玻璃,人当场不行了。”

    凯明的身体往前倾,看见司机前额上有一个血洞,双腿截断,断肢上捆绑两条棍子,棍子在油门踏板和刹车之间来回戳。

    “前面停车。”

    的士停在马路边,凯明松一口气,伸手去推车门。

    “你们忘了付钱。”司机说。

    凯明掏出一百元递过去,“不用找。”

    司机拿一百元瞧瞧,又塞他手里,“你应该付我一亿。”

    “一亿!”凯明瞪大双眼,“你开黑出租?”

    “你还不知道吧,在死城里打的士起步价要一亿,吃一顿肉要两百亿......”

    凯明与安琪对视一眼,说:“常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也不可能带一箱巨款出门吧?”

    司机一笑,打开收钱箱,里面装满红红绿绿的纸巾,随便一张的面值在五千万以上。

    “冥币!”

    “对,死城唯一能流通的就是冥币。”

    凯明搔搔头皮,“我没有这种东西。”

    司机笑容僵住,按下锁门键。

    “你要做什么?”凯明推推车门,锁住了。

    “如果你们不付钱,我就把你们卖去奴隶市场。”

    凯明解下手表递过去,“我用它抵车费。”

    司机翻看手表,“是牌子货。欢迎来到死城!周围逛逛可以能遇上死去的熟人。”塞给凯明一张亿元冥币,让两人下车。

    的士在视线中远去,凯明将冥币揉成团,想扔掉,手在空中缩回来,冥币收进口袋。

    街上的行人迎面走来,男男女女身穿纸扎的衣服,有些女的穿纸裙,头发扎成辫,从凯明和安琪旁边经过,与身穿发霉破衣的两人相互瞧瞧。

    凯明抓抓凌乱的长发,“咱们就像两个乞丐。”

    安琪拉他走入一间商店,里面挂满红红绿绿的纸扎衣服,还有纸帽。

    店里有一个瘸腿的女人,戴着笑脸面具,面具表面是白色,鼻子是黑线勾画,脸蛋左右各涂一个红圈,她一拐一拐向两人走来,“贵客,看上哪件衣服,不满意可以量身订造。”

    凯明摸摸挂在展台上的绿纸衣,“怎么全是寿衣,没有正常人穿的衣服吗?”

    她上下打量凯明,“你是正常人吗?”

    “我......是说布衣。”

    女人捂住面具上的笑嘴,“我看见你们样子,一定是刚进城的乡下人。现在纸质衣服特别流行,衣质轻巧,既防虫又防日晒,对尸身有好处,再戴上一顶纸帽,日间出门也不会中暑。”

    “我还是接受不了穿寿衣。”凯明往店外走,却被一双手拉住。

    安琪摇摇他的手说,“我看上了一条裙子。”

    他摇摇头,折回店里,“女人就算死了,买买的天性也不改变。”

    掏出口袋揉成团的一亿冥币,换来一条深蓝色纸裙和一套绿色男装。

    凯明从换衣间走出来,在镜子前照照,涂黑泥的脸庞,绿绿的纸衣,“现在的我十足是一条咸鱼。”

    女店主将一顶绿帽套在他头上,“这是本店赠送,不收钱的。”

    他摘下来,还回去,“男人最忌戴绿帽。”

    旁边的试衣间门开了,安琪身穿一条蓝裙子走出来,盈白的皮肤,阴沉的黑眼圈,加上深红色的双唇。

    “我能靠近你吗?”

    她白了他一眼,“干嘛一惊一诈?”

    他说:“你看起来就像电影中的女鬼。”

    女店主上下打量他们,“哟,两们真就是郎才女貌!本店从没招待过像你们这样出众的男女。”

    凯明捂住前额说:“活死人的审美眼光真独特!安琪保留着一个人形模样还能说得过去,可我这黑乎乎的样子只比一块焦炭好点,那来的出众呢?”

    女店主在他周围绕圈,眼睛在面具下一眨一眨,“你有所不知,活死人个个脸容丑陋,所以审美与样貌无关,女的看肤质,男的论身材,瞧瞧外面路过的男性活死人,尸身不是干瘪得像一根柴,就是发涨得像面包,有哪一个像你这样保持着肌肉线条的男人,呵呵,死鬼。”她借机捏一下他那涂满黑泥的手臂。

    从服装店出来,安琪拉着凯明走,遇上一家肉店,她的脚步就停下不走,盯住广告牌上血淋淋的肉块咽口水。

    “凯明,我饿了。”

    他掏掏口袋,“冥币全花在衣服上了。”

    街上的人行和汽车向同一个方向去,连乞丐也爬行过去,凯明拉住一个路人,“老哥,你们去哪?”

    路人回答:“今晚全城有一个歌唱比赛,我正赶去凑热闹。”

    “有奖金吗?”

    “冠军有千亿大奖。”路人跑开去。

    凯明转身,拉走对着广告牌发愣的安琪。

    “肉.....”她伸长手臂,广告牌上的肉块越来越远。

    “快走。”

    “去哪?”

    “参加歌唱比赛,赢了请你吃肉。”

    跟随人潮进入城中心广场,中央搭建起舞台,左右各摆放一个三米高的音箱。鼓声重复着节拍,电音吉他一奏响,全场的活死人在欢呼。

    凯明踮起脚跟,从人群高举的手臂之间望去,“是他们。”

    安琪捂住咕咕响的肚子,“谁呀?”

    “摇滚猛兽。”凯明握住她的双手说,“他们变成了活死人,依然很摇滚。”

    乐队的女主唱戴着一张水晶面具,在交错的射灯下一闪一闪,她一唱歌,台下观众将冥币拆成花朵形,投上台,一曲完结,台上铺满两尺厚的钱花。

    乐队退场,主持人宣布歌唱比赛正式开始。

    看热闹的观众站满广场,举手上台的人有五个,其中就有凯明。

    安琪跟随他走向舞台,“能拿下冠军吗?”

    “等着吃肉吧。”凯明弯起嘴角,牙齿泛起亮白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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