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往日沸沸扬扬的襄阳街市也因这场细雨清净了些许,人潮不像昨日进城时那般攒动,但照样有稀疏的行人打起油伞冒雨赶集,街上的吵杂都被雨珠敲打房檐的清脆声响给掩盖了一大半。

    几乎一夜未眠的白云翻身起床,简单洗涮后提起裹布神荼,望了眼还在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怪,自知挪不动睡意正酣的小熊,无奈地摇了摇头独自下楼。

    虽然下起了细雨,可在客栈吃早饭的客人可不少,有些是襄阳本土的富足人家,有些则是与白云他们一样途径襄阳的游人旅客,好在掌柜的早早就给众人留了一桌好位置。

    “白云!”素袍公子看见白云下楼,连忙招呼道。

    待白云坐下后,素袍公子又侧目望向楼梯,稍稍惊讶地问道:“雨若姑娘呢?没与你一同下来?”

    “刚才我下楼看见雨若的房门还锁着,她应该还在房里。”白云点头答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素袍公子眉头疏朗,哦了一声也笑道:“也是,这几日舟车劳顿,大家都疲惫不堪,晚起一些也不足为奇。”

    紫衣婢女听后却微微皱起秋水长眸。

    两人言语间,门外却出现了白衣的身影,原来天还未亮透,张雨若便到外头打探消息去了。

    福缘客栈内客人不断,走一批又来一批,一邻靠着白云等人的桌子前,坐着两个衣着鲜亮的襄阳富商,摆满糕点的桌上放着一只银丝鸟笼,笼里头饲养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八哥鸟。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那只乌漆嘛黑的八哥突然惊叫了起来。

    只听坐在鸟笼对头的富商说道:“诶,虽然我不喜好养鸟,但别家的八哥鸟都灵性得很,逢人便道恭喜发财诸如此类的喜庆话语,嘴里好像浑过油一般,其实八哥鸟可不傻,它晓得只要主人长脸了高兴了,自然是少不了一顿鲜美的虫子,怎地你这只八哥偏偏学会说这般晦气的话?就不怕你教训它?”

    另一个富商拿起一根竹筷,轻轻地敲了敲银丝鸟笼,对着笼中的乌黑鸟儿说道:“老八,闭嘴,不许胡说!你再胡言乱语,今天就不喂你虫子了。”

    笼中八哥当真是刨人心肝的主,见主人生气了,立马就乖乖地闭上鸟嘴。

    “你有所不知,今早我路过城东,那边死人啦!”八哥鸟的主人说道。

    “死人了?”另一个富商惊讶道。

    “可不是,哎,晦气得很,大清早出门就碰见死人,路边那些起早的孩娃吓得大呼小叫,恰好我托着老八经过,约莫是老八听见那些孩娃大喊死人啦死人啦才学回来的晦气话。”

    “我住在襄阳几十年,城中小偷小盗倒是不少,可死人这门子事着实是稀罕,死的是什么人?”

    “看穿着好像是哪家店的小二。”

    “怎么死的?”

    “不晓得,满地都是粘稠的血迹,怕是死了一晚才被发现的,后来官府把尸体收走了。”

    “啧啧啧,到底是何人如此造孽,竟然连一个店小二也不放过?”

    素袍公子在不经意间听见两人的对话,心中疑云如涟漪层层荡开。

    “诶,伙计,你们家掌柜的呢?怎么一早上都没见着人影?”素袍公子招呼一位小二问道。

    那小二摇了摇头道:“不知晓哩,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你家掌柜可有留下什么话没有?”素袍公子又问道。

    “哎呀公子,你瞧这客人如云如水,我打一早翻开被子就没有歇过脚,即便掌柜当真说了啥我又咋记得呢,说不定等会我家掌柜就回来了,你就再稍等一会,等他回来后你再亲自去问他,我得先去忙活了,要不然等回有客人向我家掌柜告我的状,那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啊,掌柜的肯定又以为我偷懒,非剥了我的皮不可。”小二一脸不耐烦,说完便要抽身离开招呼其他客人。

    素袍公袍心思玲珑,不漏痕迹地往小二手里塞去一锭银子,微微笑道“俗话说长命活长命干,昨夜你家掌柜才说要交我这个朋友,要是他回来敢说你偷懒怠工,要剥你的皮扣你的银子,你就尽管推到本公子的身上便是,本公子也不介意揽下这盆脏水,别家的纨绔你掌柜可以不给面子,可本公子的面子你掌柜可不能不给啊。”素袍公子利诱相逼笑道:“小二哥,你就再认真想想你家掌柜可有留下什么话?”

    店小二被素袍公子哥一唬心中没了底,可细细一想,反正银子到手,掌柜的与这个公子又是朋友,怎么算都不是亏本的买卖,便顿时换了副嘴脸,一拍脑袋赔笑道:“哎呀,公子你瞧我这记性,掌柜出去前是留下了些话,公子先容我想一想。”

    店小二眼珠转了转,凑到素袍公子耳边轻声说道:“今日一大早襄阳城东边死了人,掌柜见昨晚派出去帮各位打听消息的小二还未回来,怕耽误了各位的时间,也怕那个伙计出事了,便说要亲自出去一趟帮各位打听打听消息,让各位在客栈中等他回来,本来啊掌柜是不让我跟任何人说的,因为那个伙计不是襄阳人,在襄阳也无亲无故,也没见跟哪个亲戚有书信来往,只要官府那边银子給足了,死了就死了,可要是处理不好传了出去,伙计的家人上门找麻烦,到时又得赔上白花花的银子,这不等于闲来无事拿黑泥巴往自个身上抹吗?”

    “那你知道那个伙计是怎么死的吗?”素袍公子低声问道

    “听说是被银针穿破喉咙死的。”小二答道

    素袍公子沉默了片刻,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先去忙活吧。

    “好嘞公子,那我先去忙活了”客栈小二恭恭敬敬地哈着腰退下。

    “龙公子,掌柜那边可有我师兄他们的消息?”见素袍公子与那小二呢喃了许久,白云心急道。

    “暂时还没有。”素袍公子摇头答道。

    “昨夜我与雨若在襄阳城中逛了一圈,想打听打听消息,可襄阳城真不是一般的大,如果掌柜还打听不到消息的话,我们就只能离开襄阳直接下江南了。”白云寻思道

    “莫急莫急,掌柜说他三辈都在襄阳扎根行商,人脉宽广,想必定能打听到你师兄他们的消息。”素袍公子安慰答道。

    这时客栈外走进一个臃肿的身影,正是福缘客栈的掌柜,他收起了油伞拍了拍肩上的水珠,径直走向白云等人。

    “公子,少侠,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掌柜上气不接下气道,似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

    “他们现在人在哪里?”白云心急火燎地问道,就连一向性子冷淡的张雨若也把视线投向掌柜。

    “少侠莫急,先听掌柜的道来”掌柜稍稍平复呼吸道。

    “掌柜的有个同行是在城东紫凤楼附近开茶馆的,他说几天日曾见过少侠要找的那行人,少侠大可到城东去找一找。”掌柜摸了摸发髻的水珠说道:“全身都湿透了,掌柜的先去换套衣服。”

    “白云,你师兄他们会不会就在城东?”素袍公子猜测道

    白云点头道:“无论是真是假,都得先去一趟城东。”

    说罢,白云与白衣便动身前往城东。

    素袍公子望着匆匆离开客栈的两人,不慌不忙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喃喃道:“这个江湖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紫衣秋离却满脸疑惑道:“公子,奴婢不懂。”

    “我也不懂。”素袍公子笑了笑答道。

    待掌柜换好了衣服,素袍公子又向掌柜要了壶客栈的自家酿酒,掌柜的也大方,生怕素袍公子不能尽兴,索性让小二端了两壶上桌,囤积居奇这个道理是个商人都懂,昨晚那百十两银子便是最好的铁证。

    素袍公子倒了两杯酒,招呼掌柜一同坐下。

    “掌柜的,要您亲自跑腿,辛苦了。”素袍公子举起酒杯道:“这杯是本公子敬你的”

    “哪里哪里,公子言过了,能帮上公子的忙是掌柜的福气啊。”说罢,掌柜也举起酒杯一口闷下。

    “咦,怎不见昨日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素袍公子又为掌柜和自个的杯子各倒满酒:“本公子得好好多谢他才行,彻夜替我那好友去打探消息。”

    “不必了公子,那伙计他昨夜一宿没睡,我让他回去休息了,公子跟掌柜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如此客套了。”掌柜说道,神色有些古怪。

    “掌柜的,本公子刚才听这的食客说襄阳城东死人了,好像说是不知哪个店的伙计”素袍公子的神态平淡无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试探道。

    “公子真会说笑,可别听闲人胡说八道,那些人呐都是吃饱饭撑着的,襄阳城乃荆州重镇,出入都有官兵盘查,杀了人插翅都难逃,杀的还是要钱没钱的店小二,有谁会干这种赔本买卖?”掌柜的背脊冷汗如雨,脸上却是赔笑开花。

    “掌柜的,本公子只说死的是不知哪家店的伙计,可是没说是店小二啊,你怎么知道死的是店小二?”素袍公子故作讶然道。

    掌柜一怔,冷汗不停在额前冒出,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是吗?哎呀,老糊涂了老糊涂了,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素袍公子的目光点了下身旁的秋眸女子。

    双眸间灵气流溢的紫衣心领神会,当即给掌柜塞去大锭银子。

    素袍公子又道:“本公子虽然是富家子弟,但不傻,与那些只会砸钱买诗,千金买春的败家纨绔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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