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刘文涛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把手机“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卡部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在场有些人开始唏嘘不止,嘁嘁地议论。

    刘文涛忽然转身,一脸伪善地笑?,“不好意思啊,吓到大家了,我可不是在针对大家,我是在训我们组这帮没出息的东西,拖了集体的后腿!”

    L组的销售代表,一个个吓得惊魂不定,尤其是一个小姑娘,忍不住的开始抽泣起来。

    “季小沐,哭什么?现在知道哭了,业绩不好的时候去哪了?让你老老实实待在超市驻点,守株待兔都不会吗?体谅你一个女孩子的身体素质,把超市门口驻点的好位置留给你,你居然不识好歹跟我玩猫抓老鼠,擅自离岗!瞧你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行服也不穿,你这样出去像个干销售的吗?搞不好人家以为你是上门揽活的,你要是有本事也傍个大款啊,业绩、团单飞飞的,我随你怎么穿,你哪怕不穿都随你......”

    刘文涛一把火没处发泄,揪着自己组员兴师问罪,还嘴贱的出言侮辱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女生,而且越骂越难听。

    “主任,我家里......家里有事!”

    “谁家里没事?你少找借口,我家里还有事呢!两个儿子等我去养,你有我忙吗?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怕吃苦,不就是想傍个大款立马离职吗?别以为我不知道。妈蛋,真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

    “主任,我没有!”

    季小沐被一顿含沙射影的谩骂,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双手捂着脸将身子蹲了下去,瘦弱的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呜呜”的哭声。

    话说这刘文涛真是太不要脸了,光天化日之下诋毁一个女孩子,明明自己就是一个伪奶爸,一天24小时,有一大半时间待在卡部,除了玩王者荣耀,就是瞥一瞥销售系统看看组员的业绩状况,他那两个儿子靠他养,早就没奶喝了。

    俗话说,男不娶销售,女不嫁采购。干销售的女人是真辛苦,加不完的班、接不完的电话、没有周末、节假日、家人不理解外人有偏见......身为女人,我比季小沐这位新入职场的女孩更懂这个行业的残酷。如果坚持不下去,我更希望她能早点离开这个残酷的行业。

    都说这年头,女人干销售比男人更有优势,言语中多多少少能听出些含沙射影的意思。确实,在卡部这些年,靠美色上位的女人有很多,为了业绩陪客户喝酒应酬、甚至有不惜陪男人滚床单的,比比皆是。去年我们卡部有个叫Lisa的美女滚完床单后,就接了一个大case,据说那位金主资产上亿,手底下的员工成千上万,金主玩高兴了,事后抱着软糯的美娇娘,爽快的打了一个电话打到公司人事处,要求所有员工务必人手一张信用卡。人事处接到大boss的命令,立刻组织全体职工排着队伍办卡,这就是人人羡慕的“团单”,Lisa那千娇百媚的女人只是两腿一张,就轻松搞定一年的业绩。

    Lisa的“壮举”有些人嗤之以鼻,有些人暗地里效仿,后来不少姑娘通过办卡认识了上流社会、暴发户、各类土豪,轻轻松松就当上了人家的老婆或是小三,自然也就干不长这份工作了,谁有钱了还愿意干这份苦差事。

    当然,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利用身体去换业绩,比如我。卡部里唯一的女主任。

    成为F组的主任,不少人曾在背后嚼舌根,有人说我跟孙总有一腿,别看我表面上正正经经的样子,床上别提多浪了......呵呵,职场最不能有的就是玻璃心,清者自清,在社会上打拼多年我早就练出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不然早被人言可畏的唾沫星淹死了。

    季小沐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也是别人的女儿啊,不知怎的,有了孩子后,这母爱的情感总是不合时宜的泛滥,我刚想上前让刘文涛那个瘪犊子别再欺负女人,就见我们组的小徐上前就要打刘文涛,幸亏闪躲及时,不然刘文涛的眼镜片早碎了一地。

    “好小子,你竟然敢打老子,还为了个女人,是不是你们有奸情,这丫头片子不简单啊,啧啧啧!”刘文涛邪恶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奸笑。

    “你......我看不惯你这么欺负女人,孬种!”小徐被三四个男销售拉扯着,像一匹狂躁的野马,恨不得上去踢废了刘文涛。

    刘文涛反而来了劲儿,气势嚣张道:“来啊,有本事你加,来,朝着打,我看孙总不开除你我就是你孙子!”刘文涛拍着自己的脸,飞扬跋扈道:“你给她出头,莫非你俩已经睡了?呵呵,你小子舍不得她,干脆分点客户资源给她得了,你不是很爷们吗?你们组最近发现了新大陆,你带着你女人一起去办卡呗!我可不会拦着她!”

    “吵什么?几点了?刘文涛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带着你的手下出去办卡去?废物!刚才会议上我是给你留面子,没骂你几句,我看你皮痒了,是不是?业绩,业绩,吵架的功夫都该开张了吧!”

    有人通风报信,孙总闻讯赶来,劈头盖脸对着刘文涛一顿臭骂。

    “是是是!还不赶紧出去,上午十点前,每人必须给我完成三张卡!”

    L组的人忙不迭的出了卡部,刘文涛又哈巴狗似的,百般讨好孙总,“孙总,您放心,这个月我一定连上个月的业绩一并完成,您放心!”

    ......

    我驾车带着小徐他们几个往工业园区开,一路上小徐气不见消,低着头不停的发微信。

    “小徐,你和季小沐?你俩有关系吗?”

    “主任,我承认,我在追求小沐,但是她没答应,我们暂时算不上男女朋友,她妈妈身体不好,她家里真有事。那个畜生居然说她是那种人,我恨不得撕了他!”

    “小徐,你追求她我不反对,但是......客户资源以及我们最近驻点的工厂,你应该明白,这是F组今年冲刺年底业绩的关键,你明白吗?”

    “放心吧,主任,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我分得清!主任,女人真的不适合干销售吗?我看您就很厉害啊,五个主任就你一个是女主任。”

    “小徐,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是有前期铺垫的,你以为我以前的日子比你们好过多少?有几次,我差点翻阴沟里去。有一回,我们主任在群里下了死命令,谁谁谁截止晚上十点没有完成业绩,第二天就别来上班了。那会儿,我和一个女生搭档,她比我早入行,算得上是我的师姐了。到了下午四五点,我们都分别差两张卡,正不知道往哪里去,这时候我接到了一个在郊区开沙石场的老板电话。”

    “王经理,我收到你们银行寄来的信用卡了,额度还不小呢,太感谢了,我想请你吃个饭,顺便帮我几个哥们也都办张卡呗。”

    “他们的职业是什么?学历是?”

    “得了吧,他们几个跟着我混的,都是干沙石生意的,什么学历,几个初中都没念完就出来混江湖的。”

    “那不行,风险太高,银行不会批卡的。”

    “王经理,您来试试呗,我都答应了我几个兄弟了,你不来,我没面子,而且,今天主要是谢谢你的。”

    这个沙石场的老板属于个体工商户,算不上稳定的职业,风险比较高的一类人群,卡部风控已经禁止销售员给这类人办卡了,他跑了几家银行人家都没能给他办信用卡,后来他买了一辆华晨宝马,我用他的车做资产鉴定,才总算办下了一张卡。

    “那行吧,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和我朋友一起去。不过我丑话说前头,不下卡别怪我啊!”

    “那当然,怎么能怪王经理呢!那我们就在新永泰大酒店恭候美女大驾光临!”

    挂了电话,我忐忑不安的和搭档莉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莉莉,上次替那个个体户办卡已经是踩着边界了,要不咱们就别去了吧,我看了,他发的位置好偏啊!我本来想着刷几个身份证应付交差,但是那地方也忒远了,你看!”

    “没事,去吧,不去今天也没法交差啊,没事的,我陪着你呢!”

    莉莉开着那辆小小的比亚迪一路跟着导航,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马路上照明不太行,黑压压的,怪渗人的,我拉着莉莉的手跟着导航走进了一个巷子,“莉莉,我怕,咱别去了吧,万一遇到色狼变态把我们那啥,爽完后再分尸丢进下水沟,我怕,我不想死,我还没结婚呢!”

    “瞎说啥,你恐怖片看多了,别怕,有姐呢,如果遇到坏人,姐先上,姐不怕,姐会保护你的。”

    她先上?天啦,我的心里莫名一暖,谁说同事之间没有真友谊的,关键时刻,莉莉居然愿意为了保护我,冲锋陷阵,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

    ......

    “主任,后来呢?你们怎么逃脱的?”

    我“噗嗤”一笑,“逃脱?没有,是我们想多了,社会上看起来是混混的人,不一定是禽兽,反而看起来斯文的人,指不定是个心理变态呢!”

    “不过,主任,你一个女孩子当年还真是挺不容易的,你父母不担心你吗?”

    我心里一怔,“担心?呵呵,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他们放心着呢!”

    “真是心大!”

    可不是吗?我爸妈那会儿忙着求爷爷拜奶奶的给我弟找工作,他学的是汽修,学校分配到奇瑞安徽总部让他实习,他个兔崽子居然崇洋媚外,看不起国产车,硬是不肯去。宁可待在家里啃老,也不愿意去奇瑞实习。还说什么,“奇瑞奇瑞,修车排队!”,修车排队不正好提高你的业绩吗?你还不偷着乐?真是蠢到极致了。

    最后我爸妈塞了钱,把他送进来华晨宝马4S店,这下这小子才总算老实了。

    我妈没处吐苦水,和我说了这些事,最后不忘熊我几句,“你个死丫头,一点不知道心疼你弟弟,你当初要是同意和那个钢材厂的结婚,你弟早就是厂里的领导了,你恐怕都生孩子了,你看你现在,一个人死在外面不知道在干些啥,连个对象也没有,你就等着大一辈子的光棍吧!”

    呵呵,我妈这张嘴,恐怕是活人都能骂死,我倒是活得好好的,但是对她、对那个家早就死了心了。项羽破釜沉舟,没有后路可退,那时候的我,不也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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