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厅中,灵鸾与纤墨盘膝围坐于一古色茶案前。黎阳微笑着为俩丫头身前的白玉杯一一斟上茶水。随着茶水斟入茶杯,杯中的茶雾凝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绒花,缓缓绽放。

    三千年前在翼双门上蹿下跳的小狐狸,如今穿着精致衣袍,头戴玉冠,端坐于茶案前。左手撩袖、右手斟茶,通身贵气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淌。

    纤墨忍不住笑道:“小师弟果真是狐王孙,尊贵大气却又风雅非凡。”

    黎阳含笑将茶壶随手放下,叹道:“师姐果真是师姐,见面便要嘲弄取笑于我。今日初见凤凰公主,师姐总得允我装些姿态,端些体面。”

    纤墨挤眼:“那师姐我去寻寻二师兄,让小师弟在公主面前任意装,放肆端?”说完假作起身。

    灵鸾脸颊有些微热。

    黎阳笑着阻止:“别,我还是喜欢在师姐面前舒适的样子。”

    三千年前,他们水火不容,成日便思忖着如何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如今想来,却是最美好过往,不由皆是会心而笑。

    忽然黎阳声量有些低沉,“一直想与师姐好好叙旧,师姐这些年好吗?”他想听她亲口之言。其实他一直都知晓师姐状况,每年青丘送年礼至师门,带回来的皆是师姐的消息。

    纤墨心中漾起暖意,笑道:“好的很,只是二师兄总说我交了位不该交的朋友,被她带坏许多。”说着满含笑意的斜眼瞥向灵鸾。

    灵鸾脸热未消,闻言娇羞瞪眼。

    若是无有惑魂毒的牵绊,懒散的师姐定不会常常清修苦练,想必会活的更为肆意。黎阳不由苦笑道:“师姐对不起,我没能找到解药。”

    纤墨暗忖,小师弟的院子名为惑院,许是三千年来,师弟始终未放下自己身中惑魂毒之事。她不由笑道:“小师弟,你一直记挂此事?”

    黎阳端起杯盏,垂首用杯盖拂去杯中水雾。

    见黎阳别扭默认,纤墨叹道:“师父总说,世事皆为天意,我合该有此一劫。自我中毒后,原本从不喜我的师父转了性子,不但赐我千年灵力,还悉心授我功法。师姐我可是因祸得福,这不正是应了合该有此一劫的天意。”

    黎阳抬头盯着纤墨不语,似要找出她神情中的言不由衷,却一丝未见。

    纤墨转而笑问灵鸾,“你看我体内可残有余毒?”

    灵鸾曾不满为何纤墨总喜修炼,浪费韶华。

    纤墨笑言:“我喜欢浪费。”

    后来她才从那不阴不阳的师兄口中得知,纤墨身中奇毒,只能依靠修为才能压制。只是此刻纤墨问及,她自是明白,笑着啐道:“疯丫头一个,什么毒敢残留你体内。”

    纤墨双手伸平,得意的笑道:“师姐我如今修得万年修为,早已不惧什么惑魂余毒。”

    三千年的找寻,黎阳又怎会不清楚惑魂毒性,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纤墨:“谢师姐。”

    纤墨神色古怪,“三千年前,那个事事与我作对的小师弟,是你吗?”

    黎阳笑的灿烂,“为何不是,师姐不放在心上的事,师弟我必须牢记。”

    纤墨敛色,佯沉脸道:“我小师弟哪有如此厉害口舌,说,你是何方妖孽,敢占据我小师弟的体内。”

    自打黎阳回青丘后,为寻解药,他不但翻遍古籍,还遍求名师。哪还是那凡事懒得多言的傲气小子。他亦佯作关心状道:“师姐可是毒发,神智有些不清。医书记载苦心莲最是清心明脑,正合师姐病症。”

    记得中毒后,师父曾为她开过含苦心莲的方子调养。那滋味,苦得她胆汁都吐了出来。如今听见此名字还浑身不适,纤墨苦着脸认输,“本师姐确认,你还是那个,凡事皆要与我作对的小狐狸。”

    黎阳笑得开怀。

    纤墨眸中带着些许期盼之意,笑道:“小师弟,三千年了,如今可愿随师姐我回归师门?”

    三千年了,黎阳常常想起师门,想起与他针锋相对的圆脸。可是,他始终无法找到为那圆脸解毒的方式。

    曾经寻不到解药变不回师门的豪言,仿若笑话一直啃噬与他。更重要的是,他不敢踏入师门,他内心有某种见她前的怯弱。如今对着眼前这张圆脸不在,却能感染他的笑颜,那团在胸中的心结忽然解开。他亦满眼含笑,慎重点头:“好。”

    纤墨深知小师弟执拗性子,闻言松了口气,满意道:“本仙君总算不负师父所托,任务达成。”

    “……”

    “小师弟,带师姐与这疯公主在青丘转转,可好?”

    灵鸾一反常态,嗤道:“疯丫头,这可是你师弟二姐的出嫁日,他哪有空陪你疯。”

    纤墨眼含深意的啧啧道:“这便是凡间所谓的媒人扔过墙?”

    灵鸾悄悄的拧了下纤墨的臂膀,一番小女儿作态。

    纤墨抱着手臂夸张的大声哎哟,“这哪里是扔过墙,是直接扔下河。灵鸾,你可知本仙君是对面那好看男子的师姐,你如此不懂尊重,当心师姐非但不为你们说合,还要扯番后腿。”

    灵鸾红着脸拧得更欢,纤墨边闪边哇哇叫道:“小师弟,你不管管?”

    黎阳淡然的端杯饮茶,恍若未闻。

    纤墨抱着手臂跳起就往外跑:“怕你们了,这便开始夫唱妇随了,本仙君找二师兄撑腰去。”

    灵鸾面色狰狞的追了出去。

    黎阳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纤墨跑离院子前嚷嚷道:“小师弟,你安心送嫁,我们自己转转去。”她已知快到吉时。

    黎阳勾唇而笑,他朝外吩咐道:“阳一,我师姐在青丘的这段时日,你跟着她,做她随从、听她吩咐。”

    门外一青衣男子现身,恭敬俯首,领命而去。

    只是尽责的阳一仅仅做了半日随从,便被小狐王孙亲自替换。

    黎阳带着两位同门与一位公主逛遍全城,即便在珍郡主幸福满满的回门省亲后,本应带着黎阳告别的季风一行,却因不舍青丘这绝美景致,更不舍日日饕餮之食,又拖得几日,才踏上回归师门的行程。

    然而,他们还未出得青丘,便已着手谋划,下次的青丘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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