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平那个叫羽儿的妾侍,是太贵人送过去的。”齐枞汶闷声道,“就这么一个内帷女子都看不破,被耍的团团转,夫妻离心,竟然还有人愿意拱立他,他难道能比朕做的更好?”

    “他们哪是为了拱立明主,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秦云颐说,“所以主上越蠢越好,才利于他们摆布。”

    “陛下英明神武,把前朝气象都一扫而空,如今政通人和,谁不说陛下是天下明主。”

    “就那么几个秋后的蚂蚱,陛下也不过是想一次篓干净了,不然还能容他们蹦跶。”

    齐枞汶被她逗笑,“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狭促了。”

    秦云颐说,“谁叫陛下越来越严肃,不狭促些,怎么好让陛下开颜。”

    “朕无事。”齐枞汶拉过她的手摩挲,“朕今日跟怀平说,日后见着先帝,也能无愧于心,现在想想,这话说的大了。”

    “朕把那两人挪到怀平府上去禁闭,本就没存着好心。”

    “那也是他们没存好心在前。”秦云颐说,“他们背地里弄的那些事,便是再死上十次八次也不为过。”

    “怀平要怪,就怪他祖母吧,不肯放过他,让他过安生日子。”

    “原想着在我手里不会有骨肉相残的事,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没躲过呀。”齐枞汶感慨道。

    “不是陛下的错。”秦云颐拍着他的手说,“若是他们老实,陛下也不会如此。”

    齐枞汶没在说话,想到骨肉相残总是有些心情沉重。

    随侯果然想的明白,齐枞汶这边才撤了晚膳,那边就进宫谢恩了,齐枞汶突然觉得头疼,不想见人,就秦云颐出去见了。

    随侯见着贵妃出来说明缘由,先是诚惶诚恐的道歉了一番,“因为老臣的家事,让陛下劳心费神,实在是老臣的不是。”

    “随侯千万不要这么说。”秦云颐温言道,“一对小夫妻弄到现在的田地,陛下也很是惋惜。”

    “老臣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随侯说,“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老臣也没想过是自己要毁自己女儿的一桩婚。但是。”

    “随侯不必多言,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这事已经是定了。”秦云颐说,“如今这样的决定是最好的,等到日后郡王有回转,看在一双孩子的份上,还是要多给他一次机会的好。”

    随侯点头,然后秦云颐又安慰了几句,郡王妃别居的房子让善王去张罗,毕竟还是郡王妃,秦云颐说到时会送上安居礼物。

    怀平回到府上还是不敢置信,但是走到王妃小院里,灯影下已经是下人忙碌有序的整理东西。他往里走,竟然被人拦了下,还是后头丫头过来福礼,才让郡王在自己府上被请了进去。

    郡王妃坐在灯下,面色白的似玉,身上萦绕着一股不散的药味,见他进来也只安坐着,并不起身行礼。

    “你。”怀平本想斥她无礼,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你身体如何了?”

    “还好。”郡王妃说,“太医说我是心中积郁,一口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

    “你,你知道你父亲的意思了吗?”怀平问。

    “知道。”郡王妃点头说,“韩公公已经来府里宣了旨,善王妃也托人来说,问我的喜好,王叔好给我安排院子。”

    “你,你就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怀平说。“你想和我分府别过?”

    郡王妃沉默一下,然后看着他笑说,“我们现在,和分府别过又有什么区别?”

    “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她,她竟然如此对你。”怀平说,“我明天就让人把她送走,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只要你去说不愿意,便是陛下,也不能让你走的。”

    “我为什么不愿意,我愿意的很。”郡王妃说。“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怀平一脸不敢置信,“便是别家,也有侍妾得宠,我至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将你取而代之,你竟然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离开郡王府?”

    “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郡王妃失笑,“照你的想法,会问为什么也很正常。”

    “你以为是我是因为羽儿吗?”

    “不,区区一个她,我若真想动她,不会容她到此时,后宅的手段,你想都想不到,便是她死在我面前,你都不会怀疑是我的动的手。”

    “我不动她,是因为我灰心,你竟然从头至尾都没看出来,她是你祖母送过来的人,特意挑选在我怀了留儿五个月的时候送来,你对新生儿的期待趋于平淡,我因为身体的反应,无暇他顾,一个她精心调教的女子,三五日就将你迷的混不守舍。”

    “我动她干什么?动了她还有下一个,本质是你祖母看不惯我两有感情,怕我吹了枕头风,让你离她越来越远,你既然自己看不破,我又为何去费这个功夫。”

    “就是费力也不讨好。”郡王妃自嘲的笑笑,其实她当时努力过的,但是并没有结果,所以在生了留儿后,她就干脆闭门过日子,这是认输,也是保护,她的孩子还那么小,既嫡又长,足以让后院的女人发疯。

    “我既然要搬出去,孩子我就一并带走了,你如果想见他们就在我那见,如果不想见,我也不勉强。”郡王妃说,“日后总有新人生孩子,你也不会缺儿子。”

    “孩子你不能带走。”信息量太大,怀平一下抓不住,但是他抓住重点,“世子当然要在郡王府住。”

    “他在郡王府住容易,但是郡王能保证他的小命吗?”郡王妃质问道。

    怀平语塞。

    “你若还有一丝清明,就安静送我们离开吧。”郡王妃说,“我们还是郡王府的王妃和世子,但是却又和郡王府分开来,日后,就算日后,我是一定会将两个孩子抚养大,不至于让你断了血脉。”

    郡王妃说的隐晦又直白,怀平听的浑身一震,看向她的眼神参杂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天黑了,我累了,就不送王爷了,王爷早些回去歇着吧。”郡王妃说。

    怀平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被人送回了书房,他枯坐在那,一言不发,下人只以为他是受不了王妃出去单过的事实,但其实怀平脑子乱的很,一下闪现过很多内容,细究,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直枯坐到半夜,他才把脑子理清楚,他去了羽姨娘房里,羽姨娘因为变故睡的也不安稳,被郡王瞪醒险些要惊呼出声,硬是捂着胸口,把这声惊呼咽下,“王爷?”

    “你是谁?”怀平问。

    “我是羽儿啊?”羽姨娘问。

    “我问你是谁?谁让你来的?”怀平问。

    羽姨娘楚楚可怜的说,“奴本是水乡人,家里遭了水,才一路逃到京城来,后来自卖自身到王府,王爷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奴。”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谁?谁让你来王府的?”怀平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羽姨娘心跳的厉害,但是太妃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郡王,她是太妃的人。

    “王爷是不是困了,奴伺候王爷睡了吧。”羽姨娘上前扯着袖子说,“天大的事睡醒再说。”

    怀平大力把她甩到一边,“我问你是不是祖母的人?是不是?”

    “什,什么祖母?”羽姨娘闪烁的眼神早已暴露,但还嘴硬说,“是王妃跟王爷说了什么吗?奴今日气的主母吐血,是奴的不是,奴甘愿已死谢罪。”说罢就要撞柱,没有人拦着,就在床柱上撞出了红印,这力道,远不至死。

    羽姨娘泪眼婆娑的看着郡王,心里越发没底,平常要到这一步,郡王早就拉住她了。

    “你这力道不够,要不要让本王给你使点劲。”怀平说道。

    “王爷。”羽姨娘喃喃喊道,她自进府来,王爷一直对她很温柔的,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有些害怕。

    怀平抓着她的肩膀提起来。“她让你来做什么?”

    “说,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

    羽姨娘太过害怕就颤抖着说了,“太妃,只是让奴来伺候王爷,没有别的事?”

    亲口听她承认自己是祖母派过来的人,怀平竟然想笑,果然只有他是傻瓜,“让你来伺候我,伺候的我妻离子散,沦为笑柄。”

    “奴错了。”羽姨娘哭求道,“王爷饶奴一命,奴给王爷王妃做牛做马来偿还。”

    “她用不着,我也用不着。”怀平抓着她纤弱的脖颈一扭,方才还哭着的人就这么软软的倒下去,眼神里还是满满的不置信。

    她设想过很多次失败的场景,但其中不包括这么悄无身息的死在一个普通的夜里,死在郡王手上。

    怀平把她的尸体随手一扔,哪还有半点珍爱的样子,他甩甩手指,对身后的亲兵说,“羽姨娘以下犯上,畏罪自尽。”

    “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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