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饭,林清颜回了栖梧学院,柳子衿和韩昭雪也准备去青云。

    就在这时,乐公公来了。

    柳子衿有些奇怪:“乐公公,你怎么来了?”

    乐公公笑容满面:“柳公子,大喜事。”

    “大喜事?什么大喜事?”柳子衿奇怪的问。

    乐公公道:“官家被公子的才华打动,准备明日上午,在上书房召见公子。这不,让我来提前知会您一声。”

    倒还真是被贺季真说中了。

    不过,自己一个月,从无名小卒,到成为半步墨师上护军,皇帝要不召见自己,那倒还真是有些奇怪了。

    他道:“我知道了,麻烦公公来这一趟。”

    乐公公看着他的表情,特别讶异:“公子,您可是真真的宠辱不惊啊。圣上召你入宫面见,你居然都如此镇定,小人真是不服不行啊。”

    “我这是天生的面无表情。”柳子衿半开玩笑的道。

    乐公公笑了笑:“公子就是天生干大事的人,处事不惊。”

    “乐公公过奖了。”

    “公子,明天一早,我来这里接您,您到时候稍微收拾一下,给官家留个好印象。”

    柳子衿道:“那独角兽服用穿么?”

    乐公公道:“私下面见,没必要那么正式。穿的整齐一些也就行了。”

    柳子衿点头:“行,我知道了,麻烦乐公公了。”

    乐公公忙道:“柳公子千万不要这么客气。我听了您的话,把那一万两黄金捐给国库了。官家一高兴,直接把我升到了正二品的殿前公公,以后就是在官家门外守候了,大大的风光。这都是托了公子一手提揳,要不然,现在还在被那些掌事公公带班公公欺负呢。”

    “要是常人,明知机会在眼前,也不见得能抓住。能够舍得把一万两黄金捐了,乐公公也非常人啊。”柳子衿道。

    乐公公笑着道:“黄金是公子给的,公子让小的怎么办,小的就怎么办,这有什么可说的?公子这是要去学院?那小的就不多打扰了。明天早上见。”

    “明早见。”

    乐公公乘马车离开后,柳子衿和韩昭雪也坐上马车去学院。

    因为早上的旖旎之事,两人在马车中独处,多少有些尴尬。

    并且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对视。

    两人似乎都在躲避着什么。

    而事实上也确实在躲避。

    早上险些擦枪走火,事后两人心中都多少有些慌乱。

    无论是韩昭雪还是柳子衿,都没有做好和某个异性确定某种关系的准备。

    韩昭雪这些年向来对男人没什么信心,相应的也没什么兴趣,虽然不知道怎么莫名奇妙的,似乎就有些被柳子衿打动心扉,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而且,她也有些顾虑。

    早上柳子衿要对她坦白的事情是什么,她心里基本上已经清楚的很了。

    他不是顾家远亲,更不是远到已经没关系的那种,反而应该是很亲近的关系,最远也是像林清颜和凤栖梧跟顾家的关系那样。或许他本就是顾家人也说不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改了姓氏。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忍不住不能不去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

    顾家是萧家的仇人,也是她韩家的仇人。他们韩家与萧家本就同为一体,顾家对付萧家,本质上也是连她韩家一起算在内的。

    她父亲在流言蜚语中死在南极关,她母亲也郁郁而终,在痛苦中一点点病倒,死去。

    父亲当时黯淡的眼神,母亲死去前痛苦的模样,都如钢铁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和心里。

    对于顾家,她无法释怀。

    对她来说,在以后的日子里,仍旧若无其事的呆在柳子衿身边,已经是她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若是再进一步,她做不到。

    那样她会感觉自己背叛了父母,背叛了弟弟,背叛了当初与萧家一系的所有被杀害的人,她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和煎熬。

    所以即使心动,她也必须克制住。

    而且,她在思考,自己和柳子衿,是否真的合适。

    毕竟自己大他那么多,他平常也老说自己是大婶……而且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才十八岁就已经是二品的上护军,更是成了半步墨师。而自己呢,已经二十多岁了,却一事无成,除了长相好看一点,没有任何的优点。

    自己如何配得上他?

    而且以后,他的前途会更加光明远大,到时候,自己和他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除此之外,她顾虑的还有一点。

    那就是柳子衿对她,是否真有某种情感存在。

    一个曾经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纨绔公子,是否真的会把一个女人当一个人来看待,而不是当作一件物品,一个玩物呢?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对柳子衿也没有信心。

    各种顾虑,让她在河前止步。

    因为她不知道一脚踩下去,是深坑,还是一道连接彼岸的拱桥。

    而柳子衿,也有着他自己的顾虑。

    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世界,和某个女子相依相偎,组成一个小小的家庭。

    他只是一直努力着想要回去。

    这个过程会很长,长到用常人一生两生三生三世的时间都不够。

    在这中间谈个恋爱,成个亲,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他还是会顾虑,他害怕真有回去的那一天,万一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跟自己一起回去怎么办?

    想要达到武道或者道宗最高境界,是这世间最难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人类历史,已经有几十万年,这么长的时间,也仅仅出现了不到十位可以不死不灭、跨越空间宇宙之人。他又如何能有自信,不仅他能达到那个境界,自己身边的人也能达到那个境界?

    若是到时他能回去,身边的人却没有那个能力,该怎么办?

    拿起一样东西,有时很简单,但想要放下,却很难。

    拥有了再失去,与从未拥有过,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当然,这或许只是表面的原因。

    因为即使最后真如他所猜测那般,他能回去,身边的人却不能,那到时候他也可以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或者到时候回去看看,然后在此界定居,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或许最终使他止步不前的,还是他自己。

    他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做好与一个姑娘相伴一生的准备。

    也或许,是情未到深处。

    就像很多人畏惧结婚一样,他们畏惧的并不是结婚本身,若是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又有什么能阻挡两个人在一起呢?若是能甘心把身心都系到另一个人身上,又有什么恐惧,是可以让他害怕,让他止步的呢?

    一切都还未成熟,他准备等着水到渠成的那天。

    ……

    ……

    孤竹园的信如往常一般,再次来到青云学院。

    “我找人仔细调查了一下你以前在青州的过往,发现真是纨绔的有些过分啊。你才十八岁,睡过的姑娘已经不下两百个了吧?强占的女人也有好几十了吧?那些被你伤害过因而自杀的人,也已经十个手指头轮两圈都数不过来了吧?你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啊!”

    “可是你在京城,好像还没干过一件坏事儿,青楼似乎也没去过一次,即使是幡然大悟,这也有点太过于异常了吧?”

    “你不会是偷梁换柱,把真的柳子衿杀掉,然后冒用了他的身份吧?”

    “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能在一个月内,创造出四项发明,并因此成为半步墨师。”

    “我更无法想象,那样一个风流到下流的好色之徒,会在来到京城之后,一个月都不碰女人,甚至连去青楼粘点脂粉都不去。”

    “我也无法想象,一个用各种手段糟蹋良家妇女的人,身旁放着那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居然能忍着碰一下都不碰。按照你之前的性子,你早该用各种无耻卑劣的方法把韩昭雪给糟蹋了吧?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简直正人君子到了禽兽不如的地步。即使是真的正人君子,面对韩昭雪那样的美人,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你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无法不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柳子衿。”

    “而且当初柳子衿在青州被游侠一剑刺穿心脏,按理说怎么都该死了,何况当时他的身体因为纵欲过度,早已经虚弱到半死不活的地步。在那种情况下,别说一剑刺中心脏,就是刺中其他脏器,也基本上一命呜呼了。可是没有,不仅没有,而且好像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下地走路了,这实在有些不正常。”

    “而且之后的时间里,你好像还经常去外面找一些什么东西,并且嘴里经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金手指,什么老爷爷,什么最强弃少,什么斗破苍穹,你的那些邻居,所有人都听不懂这些话,之前的柳子衿肯定也不懂,所以这些话是怎么突然从所谓的柳子衿口中蹦出来的?”

    “你被赶出顾家的两年,从未看过书,从未学习过墨家理学,即使是在重伤痊愈后的两个月,也从来没有去学习过墨家理学。那你是怎么能创造出这样的四项连孤竹园的墨者墨师们看了都惊叹不已不得不得感到惭愧与挫败的发明的?特别是瞄准镜和望远镜,里面的一些原理,是墨家原理书籍里从来没有的,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真正的那个柳子衿,是不是,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字迹比往常要潦草一些,能看出写字者的激动与急切。

    像是得知远在他方的丈夫有了新欢,急切的写信要质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柳子衿看着这些,忍不住都心跳加速。

    就连顾家人,都没有怀疑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流风回雪,却率先猜到了真相,这让他不得不心惊肉跳。

    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顾家人对自己执念太深,当自己展现出来不同以往东西的时候,他们只会惊叹,怀疑自己是不是剽窃,却从未去猜测,自己其实已经不是自己了。

    而只有局外人,心无牵挂,才可能想到这么多。

    不过,能够想到这个,胆子也是够大的。

    他从案子上抽出一张纸,写了三个字: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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