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白素梅的手机收到两张彩信,彩信是阿杰爷爷发来的,彩信里,阿杰躺在阿坝州人民医院的病床上,面部伤痕累累,结满黑色的血壳,两只手臂上的伤痕也不少,双掌上缠着厚厚的白绷带。紧接着,阿杰的爷爷给白素梅打了个电话,白素梅一听到阿杰爷爷那颤抖的声音,就知道阿杰他们出事了。

    果然,阿杰爷爷哽咽地告诉她,玛瑙矿塌陷,阿杰被石头压住,困在矿洞里一整夜,直到武警部队组成的救援队赶来,才将他就出来,他的肋骨断了两根,划破了肺,非常严重,最迟后天上午必须做手术,不然就会危及生命,但是至少要二十万元医疗费用,他勉强凑齐了三万元,还有十万的缺口,阿杰爷爷央求白素梅帮他想想办法。

    阿杰的爷爷把手机贴到阿杰的脸颊上,阿杰用虚弱的声音喊白素梅:梅梅姐……我很想你……肚子很痛……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白素梅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她说:阿杰,我会来看你的,你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养伤。

    阿杰将手机递给他的爷爷后,白素梅问阿杰爷爷,其他几个孩子现在什么情况?阿杰爷爷告诉白素梅,除了李默那天重感冒请假,其他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遇难了。

    白素梅的手机从手掌滑落,啪地砸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她的心也破碎了。

    她怔了怔,擦干泪水,赶紧捡起手机,给唐龙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他们在深大杜鹃山的林间小路见面了。

    十月的天气依然非常燥热,正是黄昏时分,夕阳像血浆一样糊在天空,有些刺眼,几声尖锐的鸟叫像锋薄的刀子一样划破了阳光的皮肤,虫子在草丛里窃窃私语,嗜血的蚊子向唐龙和白素梅扑了过来,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白素梅的头发有些乱,眼睛和鼻头红红的,眼神惊惶不定。她把阿杰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然后问唐龙卡里还有多少钱,唐龙告诉白素梅,他卡里有七万五,白素梅说,借我六万,剩下的你留着用。

    不,七万你都拿走,零头给我就好了,我可以打比赛赚钱。唐龙对白素梅说。

    他理解白素梅对这几个孩子的感情。他马上通过支付宝将七万块钱转到了白素梅的银行卡上。

    白素梅通过兼职做举牌女郎,存下了五万元,两个人的钱一凑,有十二万,还差五万元。时间紧急,这五万元怎么办?从哪里来呢?白素梅急得抓挠着头发转起了圈儿。

    唐龙想到了唐强,他抱着一丝儿希望,打通了唐强的电话,唐强很快就接了。

    “爸……”

    “嗯!”

    “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块钱?”

    白素梅紧紧地望着唐龙。

    “五万块钱?你要五万块钱干嘛?”

    “我的一个师弟意外受伤,肺破裂了,生命垂危,躺在医院上等着做手术,还差五万块的手术费。”

    “你让我借钱给你的师弟做手术?”唐强冷冷地问。

    “可以吗,爸?我会打比赛还给你的。”唐龙央求道。

    “你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唐龙沉默。

    “帮别人借钱治病?你真是个活雷锋啊!上次你把别人打伤了,我出了八万,现在又跟我借五万,你以为我是开银行的?我只是个在深圳打工的。”

    “爸,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找你借钱,不救他他会死的。”

    白素梅看着唐龙,急切地点了两下头。

    “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你的一个师弟而已,平时你对自己的亲人好像都没这么好。再说了,这个世界死的人还少吗?非洲和中东哪天不死人?你有博爱之心,你去救吧!你小子救得过来吗?”

    “爸……”

    “别说了。”唐龙打断他的话说,“其他好说,要钱没门。”

    唐强说完,挂断了电话。唐龙放下手机,低下了头。过了几秒钟,唐龙抬起头来,望着白素梅说:“素梅,要不我去跟总教练借吧!阿杰怎么说也是总教练的学员,相信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想办法吧!”白素梅摇了摇头说。

    他们默默不语地走出了不见人踪的杜鹃山,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两天后,虽然唐龙不知道白素梅从哪儿弄到了这五万元钱,但是他知道阿杰的手术如期进行了,非常成功,就在阿杰做完手术的那周的周五晚上,白素梅买了一张卧铺火车票,去了成都,然后从成都转乘大巴到阿坝州。当她到达阿坝州人民医院后,她给唐龙发了很多张照片,大部分是她和阿杰、李默的合影,在照片中,她坐在病床边,一左一右地她搂着阿杰和来看望阿杰的李默,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

    阿杰刚刚做完手术没几天,脸色煞白,非常疲软,但是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李默估计还陷在失去朋友的悲痛之中,板着脸,看不到一丝儿喜色。还有一张照片,唐龙看到阴霾的天空下是一片枯黄的墓地,墓地里有三座新坟,每座坟的墓碑前,放着一捧鲜花,花是白素梅买的,唐龙知道那是张田田、王小霖、张帅的坟墓。唐龙想起了和他们在鹏强俱乐部训练的那些时光,潸然泪下。

    白素梅回来后,唐龙发现白素梅失去了往日的欢悦和热情,眉头里藏满了浓重的隐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她,什么也不说,约她出去看电影或者吃饭,她无一例外地拒绝了,打电话不接,给她发微信,她老半天才会回一条,这和以前的白素梅全然不同。

    唐龙不知道是那几个孩子发生的意外影响到了她的精神状态还是他做错了什么。然而,回顾最近相处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从来没有惹她生过气。白素梅的状态,像病毒一样感染着唐龙,让他变得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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