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妧小心翼翼的将这条绢带攥在手里,细细的摩挲着。

    她死死盯着上面的纹路,似乎想从上面看出花来。

    白皙细嫩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淡青色的血管从手背上显现出来。

    玉漏不忍心,柔声安慰她:“这样看来,蓝浅现在暂时不会有事,而且看样子她是在向我们传递消息。您且放心,我们一定会让她平安无事的回来。”

    江云妧眼眶是湿的,寒风刮过就像刀割一样疼,但是她浑然不觉。

    是的,这样已足够说明,蓝浅目前还是平安无事,至少她还有自由行动的机会。

    “好,我们一定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

    江云妧沉声说道,每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吐出来。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泄了一口气似的。

    她像是累极了,轻声细语的:“你在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玉漏领命而去,攸地就不见了人影。

    江云妧则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也没管上面的尘土会不会弄脏她浅色的衣裙,她由内而外的感到疲惫,便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

    她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神情惘然,兀自思索着什么。

    没一会玉漏便空手而归,眼底满是失落。

    江云妧听见动静抬起头,也明白了玉漏未曾表达出口的隐含意思,不过她也没有多失望。

    “也罢。”她歪着头看向玉漏,语气冷静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已经拿到了指明路线的东西,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回去再说吧。”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走吧。“

    江云妧跨上马背,在玉漏身后闭上眼睛,只听得耳畔有疾风呼啸而过。

    她们回去的时候宋星桥也在客栈,这几日他一直留在这里,带着他的随从们漫无目的广撒网似的搜寻。

    虽然,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了。

    而且自己干脆搬到了江云妧所在的客栈,美其名曰便于交流。

    江云妧得知此事时在无声撇了撇嘴,甚至宋星桥花高价与人换房间搬到她隔壁时也没有什么表示。

    回去之后,江云妧将这条绢带拿给黛浓和宋星桥看。

    没想到宋星桥对女子衣饰也颇有研究,评头论足的点评了一番。

    好在他很快就住了嘴,否则就要收到三个人的白眼了。

    黛浓见了也是狂喜,不过她要冷静得多,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当场哭出来。

    她揉着眉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看这位置,她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她们去洛京了?”

    江云妧听了这话点点头:“不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说罢了玉漏对视了一眼。

    宋星桥眼珠子转了转:洛京,可是他的地盘啊,到了那里,他什么不能做!他美滋滋的想着。

    他也十分愧疚这几天只是在这里做无用功,什么忙都不上,于是抢着说:“那咱们快去洛京吧,我也能帮着你们找人。”眉眼间是抑不住的喜色。

    江云妧淡淡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宋星桥冷静下来,也想到到了洛京就更用不着自己了,谢青临无论从那方面都比他要可靠得多,他满心挫败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他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实在太强大,并没有表现出沮丧。他只是眨了眨眼,不解地说:“既然她可以偷偷给我们传出消息,为什么不能自己跑回来呢?”

    玉漏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眼神一亮,静静等待着听宋公子有什么高见。

    “对噢……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江云妧托着腮,苦着脸说。经宋星桥这么一提,她也意识到了先前忽略的东西——她实在是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几人便都看着宋星桥,他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神态自若:“这个嘛……我还在想。”

    ……

    竟无言以对。

    宋星桥讪讪的摸摸鼻子,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事实上,这几日他也很是辛苦,往日神采飞扬的脸上是掩饰不住憔悴之色,他穿的衣服都发皱了,要知道,这对于十分在意外表的宋公子来说是一件相当难以忍受的事!

    江云妧不在理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转头问道:“玉漏你之前去过这里吗?可曾见过这个东西?”

    “我之前没有去过城南。”玉漏正色,很快的接上话:“我问了这附近的人,他们说昨天还没有看见它,那么,就只能是今天留下的。”

    她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江云妧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玉漏办事周全细致,实在很让人放心。

    不愧是谢青临亲自培养出来的属下。

    唯一就是,她前世似乎并未见过这个神秘的女护卫,当然,这并不重要。

    这条绢带今天才出现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掳走蓝浅的一行人,在今天才路过城南,前往洛京,而且蓝浅现在状况还不错。

    江云妧拧着眉头思虑:目前来看,蓝浅大有可能是意外卷入一场拐卖事件里边,而非特意盯着她们的人做出的事。这样她就放心许多了。

    意外也比蓄意的谋划要好。

    但是蓝浅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什么事都能找上她。

    唉。

    江云妧打定了主意,洛京,她是非去不可了。

    这下子,谢青临也怪不得她自作主张。

    也许,冥冥中早已注定她江云妧,在这个时候断断不能独善其身。

    她还没忘无相寺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和尚说了什么。

    顺意而为就是最好的选择。

    “宋公子,这几天辛苦你了。”她从椅子上下来,后退几步对着宋星桥盈盈一屈膝,她是真心实意感谢宋星桥,无论是出力找人也好,巧言安慰也罢,都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

    虽然他有的时候十分不靠谱。

    宋星桥怔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但江云妧显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她紧接着又对黛浓说道:“你去收拾东西,我们下午就去洛京。”

    “下午……这么急吗……?”黛浓小声嘀咕。

    “我有预感,蓝浅现在就在洛京,等着我们去找她!”江云妧斩钉截铁的说道,目光坚定,口气不容置疑。

    “我也该回去了。”宋星桥插话,“再不回去恐怕我爹又要发火了,那小美人儿,咱们洛京再见。”

    他仍是浑不在乎的语气,却在说完这句话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江云妧定定看着他,华丽的衣衫丝毫没有掩盖他本身的光辉,如果他不是个男人的话,恐怕要叫天下所有女子自惭形秽了。

    她笑了一下,轻轻的说:“再见。”

    江云妧恍惚想起来似乎是很久之前,她也曾这样看着宋星桥转身离去,只不过这次他显得更落寞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就是两年前宋星桥离开郦州时同她告别的那一次。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

    江云妧发觉刚才自己满心只想着去洛京寻找蓝浅,以至于忽略了一些旁的事。

    比如,她要去哪里见谢青临,以什么样的礼节去见他。

    她转头看向玉漏,表情无比真诚:”等到了洛京,还要麻烦姐姐先去和谢大人说一声。“

    玉漏惶恐,忙道不敢。

    心说这二位又在玩什么呢?

    她一个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能说的人夹在中间真的太痛苦了。

    玉漏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下午就打包好了所有行李,雇来的马车候在客栈外面。

    他们上马车的时候,掌柜的一家人都到大门前去送她们。

    江云妧轻轻地朝他们挥手,无声地说:“再见。”

    然后便跨上马车,不再回望一眼。

    与这一家人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最好以后都不要在遇见了,她已经隐隐的预料到,自己这一去,必定是腥风血雨缠身,再难过安稳日子了,她不想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老大的媳妇两行泪水止不住的流,对这几个年龄相仿的姐妹,她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和敬佩。

    但是她也知道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云泥之别,她们这一走,她生命中好不容易打开的那一扇门就无情的关上了。

    男人察觉到妻子的异状,极其轻柔的,用粗糙的拇指替她拭去眼泪。

    但是我也不羡慕她们,这样的生活我已经知足。她想。

    朔郡和洛京之间这一片山只有飞鸟才能横跨所有陆上走的,都不得不老老实实的翻山越岭。

    索性几百年额打磨过后,仅有的几条山路也都变得宽敞。

    一路上并没有多颠簸,只是曲曲折折来回反复的山路实在恼人。

    不过江云妧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她满心想的都是,她就要回到洛京了,回到这个承载她无尽回忆的地方。

    不知道街上的青砖,是否和当年一样光滑;嘁嘁喳喳的燕子,是否还在熟悉的梁上筑巢。

    还有被深红的高墙围起来的皇宫,她前世用了七年的时间,也只是摸透了她的一小部分,她就像一个庞然巨兽,吞噬了她七年的青春和生命。

    还有那个人,他用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面孔出现在她身边。

    你究竟想做什么,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这一次,你值得我的真心吗。

    谢、青、临。

    洛京,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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