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窗外竟飘来袅袅琴音,悠扬,平稳,似一首安眠曲,安抚人的心神,也似一曲追魂曲,勾引人的心魄。

    姬怜美心中好奇,披了外衣慢慢走至不远处的湖心亭。琴音逐渐清晰,安然坐在古琴前少年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真的是他。

    少女静静地倚靠在湖心亭的柱子上,目光迷离,似乎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何等如梦似幻的景致。

    一曲作罢,少年转过身来,轻轻悄悄伸出纤长的手,柔声唤道:“过来,怜美。”

    那柔声的呼唤仿佛人鱼的魔音,姬怜美不知怎的就搭上了他的手腕,乖顺地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此番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这里弹琴,我记得你们兄弟俩的关系好像不怎么样吧。”

    “睡不着,可是有心事?”姒玉承直接跳过这些疑问,淡然地微笑着,问她。

    “姒玉承,你知道五星耀日吗?”

    姒玉承的手渐渐从琴弦上脱离,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好奇。”

    姒玉承慢慢说道:“五星耀日,乃至刚至阳之日,代表着龙飞九天的天子之象,也意味着天下换主,所以对君主而言,这种异象便是灾象。在每次五星耀日前,国君都会想尽办法除去对自己有危害的人。我朝先帝曾下令诛杀所有皇子,以渡五星耀日的天象之灾。”

    “原来是这样.......”姬怜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今日怎么不喊我公主了?”

    “没什么,就是想改口了。”姒玉承微冷的手慢慢攥住姬怜美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眸中暗含秋波。

    他将姬怜美往怀中靠了靠,姬怜美也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头,好不容易觉得轻松自在些,忽然的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姒玉承看着少女精致的睡颜,娟秀的眉头微微一皱,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至少在你恨我之前,我想好好的喜欢你。

    待姬怜美醒来,自己已回到了主殿的厢房中,而姒玉承,早已不知所踪。

    真是个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

    今日姒镜尘请了星官前来,向姬怜美解释占卜五星耀日的时况。

    从星官口中,姬怜美大概得知,所谓的五星耀日,其实就是五大行星在没有其它行星和太阳月亮的阻挡下,同时照耀着地球所产生的自然景象。且下一次五星耀日,是在两年后。

    两年的时间,要推翻出二十多年前母亲的冤案,时间应该足够。不过该从何查起呢......

    姬怜美唤来随侍的丫鬟,道:“你去备辆马车,我要进宫。”

    “不行啊王妃,无召是不得入宫的。”丫鬟垂耳答曰。

    对啊,差点忘记了,这里可不是刘国,她是不能随意出入宫闱的。真是麻烦......

    不过姒镜尘是王帝最喜爱的儿子,若是去求求他,要入宫应该不是难事。

    此时正巧是要去上朝的时辰,姒镜尘果然爽快地答应了姬怜美的要求,带着她前往皇宫。

    金銮殿前,双龙椅上,龙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就是她从未谋面的父亲。此番见他,姬怜美也下了极大的决心。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贵为一国之主的男人。这个将母亲逼得心灰意冷,冷酷决绝的人,就是她思念了二十四年的父亲。

    简单地同他寒暄几句,姬怜美得到吴帝许可,便退至殿外去办她自己的事了。

    皇宫很大,后宫的院落格局又十分相似,要是想靠一己之力找到母亲所住的重华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姬怜美向身边的宫女打探道:“请问,这宫中,可有一位滟妃娘娘?”

    宫女一听滟妃的名字,慌张地左顾右盼着,确定四下无人后,她压低声音凑到姬怜美耳边说:“王妃,万万不能提这位妃子啊,她可是这宫中的禁忌。”

    “哦?这位妃子有何不同之处吗?”姬怜美问道。

    “王妃有所不知,这位妃子.....传闻是个妖女,她的房间里有各种奇怪的妖物。比如能唱歌的盒子,还有能发出香味的末瓶.....”

    这不就是mp3和香水吗.......就因为这个被人当成妖女,母亲可真冤枉啊。

    “这位姐姐,你可否带我去滟妃的住所看看?我也很想知道妖女的屋子是什么样子的。”

    “这......”宫女一脸为难,最后默默点点头,带着姬怜美来到一所破败不堪的宫殿前。

    重华殿离王帝的寝宫很近,想来母亲在此为妃的时候,一定享尽了恩宠。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姬怜美令宫女在宫外候着,独自走进了重华殿。殿内早已杂草丛生,蛛网遍布,唯有挂在殿中央的一副画像洁净地如崭新一般。

    画中女子安然娴静,面含笑意,正值花月年华。

    真的是母亲......姬怜美噗通一声跪倒在画像前,泪水顺着脸庞缓缓滑落,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分处两个时代,你一切可安好?我在你曾经待过的地方,非常,非常,想念你......

    短暂的感伤后,姬怜美记起了正事,扶着墙查看着重华殿。但时隔二十年之久,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了。唯一能作为线索的,唯有遗弃在角落里的一条金玉镶制而成的一条腰带,和一缕金发。姬怜美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藏好,便出了宫殿。

    看来,想要翻案,还需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日后再入宫怕是困难,只能尽量从别人口中了解当年之事了吧。

    夜,吴景公召姒玉承觐见。

    “陛下,今日二王妃......去了重华殿,举止古怪,似是与那个人,有故交。”早晨跟随姬怜美的宫女向王帝禀告。

    “嗯,下去吧。”吴景公挥手,问姒玉承,“承儿,你以为如何?”

    姒玉承轻抿一口茶,道:“一个丫头罢了,能闹出什么轩然大波,陛下不必忧心。况且近日天象安好,也无灾祸,大可不必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纵然是一个丫头,也不得不防啊.......”

    姒玉承一边品茶,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吴景公的神色。

    就他看来,吴景公在民间虽是吃斋礼佛,与世无争的形象,实则心有城府,野心极大。同他倒是有几分相似。

    重华殿一事,肯定是威胁到了他的帝王之位,他才会露出如此焦急不安之色。

    “殿下,情况怎样?”回府的马车上,萧翊歌问道。

    “姬怜美今日暗探重华殿,触及了吴景公逆鳞,我想他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司徒,这段时间你务必要保护好怜美。”

    “殿下,保护刘国公主?万一国主怪罪下来,那可是......”

    “你放心,父皇不会怪罪的,我想重华殿一案,是个把吴贼拉下宝座的好机会。到时候趁着新帝上位根基尚浅,方可领兵一举拿下吴越。”姒玉承微微笑着,却如罗刹般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萧翊歌暗叹,不愧是被称为有着七窍玲珑之心的笑面公子。虽然他的这位小主人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心智和谋略是他远不能及的。

    比起萧翊歌的自适,姒玉承眉头紧锁,罕见地收起了笑意,若有所思地向窗外望去。

    其实对于这临时变更的计划,他并无把握。他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出于私情。

    姒玉承是个能清楚地认知和面对自身真实感情的人,他本身定力便是极强,不然也不会在异国暗度十二载。

    可姒玉承没有想到,面对儿女之情,他竟也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倾尽一切护她周全。哪怕是,打乱蓄谋已久的兴国计划,放弃唾手可得的储位。

    姬怜美,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重华殿一案之后,吴贼退位,刘宋士兵攻城,你的死活,我不再管顾,听天由命。

    “司徒,去燕王府。”

    此时姬怜美正忙于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人和事。

    在一本秘撰中,姬怜美发现,吴景公迎娶母亲的时候还只是个王爷,一天夜里,年迈的先帝突然暴毙,留下遗诏立非嫡长子的他为帝,虽然当时这件事在朝野间颇有争议,但既然是先帝的意愿,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吴景公一登上帝位就立即封母亲为滟妃。看得出,当时滟妃正值盛宠。可就在滟妃被封妃的第二天,宫里传出了滟妃与外族王子私通的流言。吴景公大怒,将滟妃送入地牢,秋后处斩。

    后面的事,姬怜美已经从游子仙那里了解了。

    秘撰中的记载,姬怜美始终觉得有些疑点,但来来回回阅读几番,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对,这其中必有蹊跷。姬怜美心中这样想着,便从寝殿匆匆跑到燕王府门前的马车内,想要去皇宫寻人,一探究竟。

    “到皇宫去。”姬怜美吩咐马夫。

    “好的,王妃。”车夫声音阴沉地应答着,在姬怜美上车的那一刻不自觉将斗笠的边缘拉下。

    现在姒宇拓不在府中,想要找以前的理由跟着他进宫是不可能了。

    一路上,姬怜美都在思考着该如何混进皇宫找人,直到马车剧烈地颠簸着,震乱了她的思绪。

    姬怜美感到恼火,正想让车夫减慢速度。忽而一个激灵,心想:去皇宫的路皆是平坦的大道,怎会像山路那样颠簸?而且......这辆马车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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