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林太太所料,随宝林自从进了宫以后,因为个子不太高,被昭王不喜欢,给了个六品宝林封号,却没给差事,平时就见不到昭王。到八十一御女临幸时,也没被昭王选中过。所以平日里没少被人挤兑,不是被少了月钱,就是少了用度。作为小妾生的,她又不愿意给家里写信,所以日子过得很艰难。

    现在中贵人宋玉遐(就是林芳的干儿子,跟提调尚宫对食的那位,现在爬到了中贵人位子上)来说有弘农府平准郎中隋钊珅说是华阴伯堂侄,随宝林的堂兄来省亲。因宗正府关于华阴随家的名册上没有,所以问问是不是旁支。

    本来这事并不甚合法度,只因宋玉遐收了隋钊珅的钱,才答应跑一趟。若是随宝林认他这个兄长,可以递礼物,但不能出入宫禁。

    随宝林哪里见过隋钊珅?小时候在闺中,也是听都没听过隋钊珅这号人物——他的名声人家自然不会让女儿知道——但既然是认作堂兄的,管他真假?能得些钱财改善下生活也是好的。自然就一口应下。

    “随宝林。奴婢觉得宝林还是透过宫墙看看为好,切莫认错了。”宋玉遐也算守信,收了隋钊珅的钱就认真替隋钊珅办事。

    “好的。我去确认下是不是堂兄。”

    于是到宫墙上,远远看了看,反正她也不认识。不过穷日子她也受不了了,君王只因她个子不高,就直接把她扔到一边。如果没有人引荐,空有一身侍候君王的媚骨也没用。

    “是,是堂兄。”说着更是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有人管了高兴,还是觉得有前程了才高兴。

    宋玉遐只见得人家哭得情真意切,看样子真事堂兄妹。

    于是将隋钊珅送给随宝林的五十匹绢帛派人送到一所宅子里,并给随宝林安排了更换房间的手续。至于剩下的六十匹,都卖出去换了金子。

    而随宝林也把从家里就带来的物品中挑了一个玉佩给隋钊珅作为回礼。

    “有了这一百匹绢帛,堂妹该有钱打点一番了。可惜的是林姐姐不能到京城来帮我。”

    “隋郎好偏心,这一路上都在提林姐姐,果然成功的男人喜欢有才华的女人。”隋钊珅的另一个情妇,大商人萧琴此刻并没有半点女强人的模样,而是像一个刚刚陷入热恋的少女一样,真是我见犹怜。

    “好了。我的琴妹妹,你都快富可敌国了,怎么不是有才华的女人?只是官场不同于商场,所以你的才能得不到凸显啊。琴妹妹,赏哥哥点钱花吧?”说着还真的双手拉双手撒娇讨钱。一个三十多岁大老爷们像个少年郎求姐姐那样。

    男人嘛,要有各种面貌,自然也要有示弱的一面。见情郎夸奖自己商界的才华,又示弱讨赏,萧琴立刻恢复女强人的模样:“既然钊哥哥这么乖,说吧,这次要多少。”

    “很多,这次刚到京城,要打点的地方很多。”

    “实话告诉你吧,来京城之前,林姐姐已经告诉我了。所以这段日子我已经安排人筹措了。一些大宗开支能押后的,都押后了。”

    “果然家和才能万事兴啊。”喜得隋钊珅连着亲了萧琴好几口。

    隋钊珅拿了大量的钱,开始拜码头。

    第一站就得是原来的顶头上司,田租郎中傅恒。到了傅恒家门口,早就有傅府管家在街口迎接,管家引他穿过如市的人群。径自向前,并不理会这些在排队的那些个巡租们。

    “这就是寻租大使隋钊珅,他收田租,完成额度比常人多三成。”

    “我的天啊!怎么收的?”

    “不管人家死活呗?仗着自己在军队里待过,动不动就派军队武装收租。一般武装收一个地方,周围十里八乡都会乖乖地献上口袋里的最后一粒粮食。”

    “那就没有人铤而走险?”

    “这就是咱们随大寻租使的厉害之处了——人家只对有田的人家这么玩。你家要是没田,人家到对你还松一点。”

    “这不是把人往无地的地步上逼吗?不过他只对有田的人家狠下手?那些乡绅老爷们就没反应?”

    “我说得不够仔细。隋寻租只是对没有官职爵位,但是有田的小地主下狠手。这些人有钱没地位,抓了也白抓,不会有反应的。”

    “这不是杀鸡取卵吗?”

    “谁说不是呢?”

    到了傅府大门口,有个巡租使正递给门子门敬,那门子虽然是久在这里当值,却也还是如灵蛇吐信,青蛙捕食一般吧钱拿到手,掂掂分量,好像还想多看一会,慢吞吞揣进了怀里。这才把一张饿死鬼的脸换成了笑面佛的脸:“大使请。”

    那巡租使被他冷不丁把手里的钱拿走,就像路边窜过一个强盗一样。现在看到他弯腰驼背,矮自己两个头的模样,不禁莞尔,心想:“傅郎中清高之人,家里仆人却如此市侩。”摇摇头踱着方步进去了。

    那门子挺直了身子,本要对下一位巡租使下手,却见到管家弓着身子领着隋大使来了。忙把伸直的腰板再弯下来:“隋郎中您里边请!”拉长了调子,做出了请的手势。

    平日里隋钊珅自是要跟他说两句话的,不过今非昔比,直接把钱袋子甩给他。直接踱方步,摇头摆尾进去了、

    那门子又起了高调:“奴婢谢隋郎中的赏!”说着还跪下对着隋钊珅的背影磕头。

    门外那些人看着那眼高于顶,灵蛇吐信,卑躬屈膝的门子现在臀高于顶的模样,不由得发出了冷笑。然而笑完以后,却还是好好排队,乖乖地奉上门敬才能踱着方步进去。

    隋钊珅进了院子,穿堂过屋,到了里面,到了傅郎中的书房外。那管家向他作揖:“请隋郎中稍后,我这就去通报我家陆郎(再次提示,六郎是老大,老六叫陆郎)。”

    “请便。”

    不一会儿就有个给傅恒打过招呼的人和另一个管家一起出来,当着隋钊珅的面给了管家一鼓鼓的荷包:“总管,这是给傅郎中的碳敬。”然后再掏出一个小点的,比较瘪的荷包:“这是给总管您的引敬(答谢管家引路)”

    “隋郎中,问问家陆郎请郎中进来。”

    书房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桌椅和书柜。除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待客桌上的茶具,并无其他任何摆设。待客桌后面的席子上跪坐的是一身布衣的郎中傅恒,头上是木制的簪子,没有任何珠玉做饰品。

    “来了,坐吧。”

    “老郎中在上,钊珅这里有礼了。”

    “免了。你办差得力,王上已经提拔你到平准司任郎中。官升得很快嘛。”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隋钊珅的脸,“将来三公九卿,入阁拜相指日可待。”

    “老郎中过奖了。”

    “倒不是过誉。现在国用短缺,像你这样的人才正是王上要重用的人。不过你也要记住,官升得太快,难免志得意满,很多时候会自视甚高。而官场上,大多数人可是十年如一日不得升迁。到时候你如果让他们嫉妒了,不说给你上眼药,光是不配合你的工作就够你受的了。”

    “多谢老郎中教诲,钊珅铭记于心。”

    “倒也不必谢我。我老了,将来这几年,咱们弘农府的大红人就是你了,以后我的俩不成器的儿子今后有什么差池,还得请你多多教训才是。”

    “老郎中如此,愧煞卑职了。”

    “我那两个儿子不是什么升官的料,你将来发迹了,不要升他们的官。他们不是那块材料,到时候不说给你拖后腿,差事办砸了只怕吃罪不起。”

    约莫聊了半刻钟,这才出来,给管家代收了给傅恒的碳敬,赏了管家引费。心里吐出了一句话:“老傅恒你个伪君子,穿得和西海郡长史周聪一样寒酸,收起钱还不是和老子一样?”

    然后跑到新上司弘农府大农令府薛弘上。这次就不能穿过队伍到前面了,不过好在够资格来拜访九卿之一大农令的人不太多。所以很快就等到自己拜见。

    依旧是眼高于顶的门子,把钱掏出来,依旧是灵蛇吐信的把钱夺过来,依旧是俩眼看着钱包依依不舍地把钱包慢吞吞塞进怀里。然后卑躬屈膝请隋钊珅进去。

    结果又遇到了薛弘的弟弟薛翰。那薛翰是薛弘继母的儿子,父亲临死之前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交给了薛弘。薛弘是个大孝子,所以非常忠实地执行父亲的遗嘱,好好照顾甚至纵容弟弟。然而薛翰却是个仗着哥哥的名头乱收钱,又没事说自己哥哥坏话的人。

    他这个时候出来自然是要钱。

    “七郎您这是?”隋钊珅很纳闷啊?进门有门敬,管家引路有引敬,见了主人翁为了送碳敬。都是童叟无欺,人人知道的规则,您薛七郎伸手要钱算什么?不过何必跟他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计较?给他点钱当破财了。

    给了钱,进门见了大农令薛弘。

    薛弘也是书房里布置简单,没有什么奢侈物。

    不过薛弘本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湖绉,很贵的这玩意。簪子,腰里的佩饰,都是美玉。

    薛弘也不客气:“而今你蒙天子不弃,升了郎中。凡是要以民生为重,须知道一丝一毫,民脂民膏。你的一举一动关系到万千家庭的生计,千万不能只想着眼前花钱紧就竭泽而渔。毕竟你也是出身民间,知道百姓艰难之辈。”

    “大农令教诲,钊珅铭记于,心。”

    不久聊完了告辞出门,给管家引敬,请管家代收了钱。

    那管家感谢了他的赏赐,又替自家老爷收了“部费”。然后从容不迫的送他离开。

    出了大农令府上,隋钊珅偷偷说了句:“商场果然不挣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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