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钦差可是大罪,可是来找事的家伙是个大众脸,那少年又怎么供得出来?人家行刺的时候也是蒙着脸的,找你是没办法找的。

    不过高元的意见很简单:“周长史,无所谓真相。给你找钱要紧。看上哪家的金山,我就让这小子咬谁就是。”

    孙羽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唐适之到一反常态:“周长史。刺杀钦差如果不见血,王上的脸往哪里搁?”

    周聪这个时候正怒气冲冲,憋着生闷气。

    “周长史,快点下决断吧。你都等了快半个月了。老高我这趟差差点丢了性命,再等下去,我真不知道西海郡那帮土豪劣绅会怎么看周兄你了。是的,长史你做过一次酷吏,想洗刷酷吏的名声老高我也理解。可做官如果从不动手震慑宵小,他们会当你这个上司软弱可欺。就会对你的命令阳奉阴违……”

    “够了!”周聪猛地站了起来,怒火就发到了高元高钦差身上,“高羽林也是为将多年了,怎么能……”

    “怎么了?!”高元发觉你周清官不会误会老子强迫民女吧?她可是主动往老子怀里钻的,再说你个小小的西海郡长史敢教训我?

    “怎么能孤身出城!以身犯险?!”周聪还是忍住没追究他玩弄民女,始乱终弃的罪行,“还有!”

    孙羽忙上前打圆场:“高兄,周长史也是为你好。你想啊,为了一个女人差点丢了性命。你可是朝廷的钦差,出了点事,不说长史,做哥哥的我,还有唐明府都得被治罪。”

    高元知道你周聪不敢追究自己玩弄民女的事,不过人家既然改口说关心自己的话了,出于面子也得糊弄过去。于是拿起旁边的酒水,对着周聪跪拜行礼。

    周聪看到他跪下,也忙跪下应礼。

    “周长史说的是。是老高我大意了,老高这里给周兄赔不是了。”将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头低了下来。

    周聪忙托住他双臂:“高羽林不必如此。”

    “周长史请饮了这杯酒,原谅老高好色忘危之罪。”

    见高元委婉地为玩弄民女的事情认错,也就接过酒杯,干了这杯酒。

    “这就对了。我们兄弟几个还要完成王命才是。”孙羽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两人。

    唐明府也上前:“周长史,实在不行,就捏两个软柿子。封疆大吏嘛,哪个不杀人不抄家的?只要杀的人少,抄的家少就是了。当年你在淳化虽然只杀了两个人,却把淳化官场翻了个个,一半的人降职的降职,丢职的丢职,人家自然骂你是酷吏了。现在只抓极个别的废物败类,没有人会骂你酷吏的。”

    周聪豁然开朗,又回过头对唐适之跪谢:“明府教导,令周聪茅塞顿开。多谢明府指点迷津。聪已有良策,望明府鼎力支持。”

    “周长史快快请起。”唐适之忙把周聪搀扶起来,自打周聪当了长史,依旧是让自己这个太守省心省力,每日能够尽情地玩乐,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长史,你就开始说出你的计划吧。我这就发兵供你调遣,一定把曹李两家的钱一分不少全拿出来。”

    “孙世子误会了,这俩软柿子没必要去捏,只要让他们兔死狐悲就是了。”

    “兔死狐悲?这到让我也有了兴趣了。”唐适之也奇怪了。

    “我也想听听怎么个兔死狐悲法。”高元也好奇。

    “我的意思是……”

    “要不要这么毒?老高我今年三十了,自己抄家也无数了。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玩的。”

    “这法子确实新奇。”

    “不愧是最年轻的的长史。”唐适之掏出酒壶,“看来我可以看戏了。”

    第二天一大早,郡府召集全体官吏。由周聪宣布:“近日来商家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不顾国计民生,此等唯利是图,见利忘义之徒,是可忍孰不可忍。着工商司将这些丧尽天良之辈尽数收监,其家产抄没入库。今后有敢犯贱坐科者,严惩不贷。”

    底下大小官吏听到这些先是一头雾水——最近物价被哄抬了?不过大家一致认为周长史这招高啊!掠之于商,不伤士大夫,简直一代贤臣,我辈楷模啊!

    反正这帮家伙从来没有到市场上买过东西。

    到不是周聪完全胡说八道,柏茂河堵得更严重了。永发行的船半个月前就反了一艘,近几日淤泥更多,大货船根本就走不了,许多货物根本运不过来,自然物价涨了一倍。

    而中世纪查囤积居奇的法子就是随便画条线——你库存多于多少就是囤积居奇。

    这次傅兰使尽浑身解数,旁敲侧击得出了了一个差不多的数据,只要把这条线上面的商贾一网打尽,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还能不太伤了西海郡的商业元气。

    当然,周聪是不打算让自己兄弟脏了手的:“孙将军,请你派人主持这次检查。周某前不久还是工商司主事,自当和工商司各管事避嫌。工商司曹橼以上就留在郡府办公吧。”

    工商司的员外郎傅兰领几个曹橼笑眯眯地对着周聪拱手行礼:“卑职领命”傅兰高兴在周聪够朋友。几个曹橼高兴在平日里收了不少钱,真去抄人家家产还有些不好意思。

    “曹政,李珍,你二人办这趟差事吧。这是军令,不可怠慢了。”

    曹政和李珍这几日时不时被 周聪叫过去谈话,虽然周聪一副嘘寒问暖的姿态关心了两家后辈前程。但曹李两家后继无人,又家大业大,正怕他周聪对自己下手呢。谁知道给了趟发财的差事?

    众目睽睽怎好推托?只得领命。

    二人出了郡府,上了同一辆马车,那曹政一坐下就着急了:“李兄。这次抄没奸商家产,你我二人如果中饱私囊,很快就会被周聪抓了把柄。可若是不让工商司的差役们拿点,他们又哪里会尽心办差?拿不够周聪要的钱,又是一死。”

    “这周聪真够毒的。我们哥儿俩平日里浑浑噩噩,办差糊涂,经常被属下欺瞒。这次工商司的差役全是他周聪的人,只怕你我两家要被他周聪当肥羊宰了。”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了。那周长史近几年也是极力避免酷吏的形象,我们去求他高抬贵手……”

    “行了,我的李老弟。周聪得不到钱他才不会管你我的死活。”说道这里曹政都哭了,“想我曹家四代忠良,今日要死在这酷吏手里了。”

    “不会的。周长史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也有弱点!”一辈子回避官场险恶的李珍也想起潜规则了,“周长史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那钦差高元对他门口一个民女始乱终弃,周长史还打算跟他理论呢!”

    “所以你打算咋样?”

    “小女迎春已到二八年华,尚未婚配。”

    “唉!那周聪穷得住在唐宁街那些差役小吏们住的地方,再说人家周聪已经有了夫人,儿子都有两个了。”

    “终究我李家也是世袭大良造爵位,那周长史总不会嫌弃……”

    “你要人家把妻子置于何地?”

    “曹兄误会了,又不是让他休妻,但能做到平妻就好了,我再贴补些嫁妆,搬出唐宁街也就是了。”

    “只怕你愿意,人家周聪可看不上!”

    “不会的。迎春性子柔和,没有脾气,周长史会喜欢的,周夫人也会善待迎春的。”平日里道貌岸然的绅士,第四代大良造李珍居然面目可憎到这等地步。

    到了西市。曹政宣布法令,命司马信,英晃带兵镇守,工商司皂吏开始检查。

    李珍早就吩咐管家回去跟夫人说以计划行事。

    于是这边对几个货物较多的商家贴封条,抓掌柜,再去东家家里抄家。

    另一边李珍家里闹翻了天。

    不论是李珍的夫人,还是迎春的生母姨娘,两个中年妇人都哭得死去活来,不肯女儿嫁给一个穷鬼。

    “老爷们在外一人做事一人当,出了事就让我的女儿去嫁到唐宁街那穷鬼家里?那周聪什么东西?一个被家里赶出来,剥夺了宗谱的市井浪子,进不了祖坟的孤魂野鬼。让我那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他?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他那尖嘴猴腮胡子拉碴的德行(实际她根本没见过周聪)!咱们家世袭的大良造,何苦把女儿嫁给这样的暴发户当小!”

    迎春的生母只是姨娘,没她说话的地方,只是站在一旁只哭。

    那李母几十岁的人了,儿孙满堂,却尽是些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只有一个儿子李珍因袭了世职才有了份差事,却是个办事平庸,被属吏糊弄的糊涂颟顸官。她平日里只在家颐养天年,今天要把迎春嫁了才知道真相,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就当我死了!都大难临头了,我才知道我这宝贝儿子要把女儿嫁给人家躲灾。平日里你们这些混小子只知道声色犬马,一门心思在脂粉堆里厮混,没一个肯做些仕途经济的。难怪人家一个刚到西海一年的长史居然把咱家当软柿子捏!你们看看,这西海城谁家的爵位比咱家高?可又有谁家的子弟有咱家这般懦弱无用!也不用嫁女儿了,等着人家抄家灭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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