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太极东堂

    今日的东堂比起往常热闹很多,众多宫女一夜不得安寝,来回于东堂各处伺候。从昨夜开始,她们不仅要伺候好皇帝萧赜,还有此时正分列殿外阶下数百朝臣也需要她们伺候茶点。

    这些人都是跟她们一样,从昨夜奉召入宫以后,就一直在东堂。他们多是驻守建康一带的中军和外军的将领,大到大司马,车骑将军,小到幢主都有。除了在朝中,军中的大小将领,各防卫建康安危的军城(如石头城,西州城,琅琊城等)守将,还有专门作为皇帝近身护卫的殿中将军,殿中郎,以及负责此次讲武规纪检察的都官尚书下属各曹郎,都令史,都官曹有纠劾军事违禁的责任。另外负责纠治内外官员不法的兰台御史诸官也有到场。

    东堂殿外的的殿阶左右分列的门下省诸侍中(如萧子良,萧子卿,),散骑省诸常侍(如安成王暠,鄱阳王锵),给事黄门侍郎和殿中护卫诸军校,这些人属于皇帝近臣,今日也人人带剑夹卫皇帝。而在东堂殿下的则有太子萧长懋,豫章王·大司马萧嶷,前将军·武陵王晔等人。

    除了这些宗王,还有尚书右仆射萧鸾,此刻他正脸色稍显严肃的对都官尚书和五兵尚书做行前最后一次的指示。

    南朝制度,尚书右仆射负责祠部,仪卫二曹,在尚书左仆射王奂今年六月份前往雍州任刺史以后,原本由左仆射负责的主客,殿中二曹皇帝萧赜也暂时托给了萧鸾负责。都官尚书和五兵尚书一个负责军事纪律,一个负责军政,虽然这些人平日里少管事,但是今天讲武之事非小,即便是他们也不敢轻忽。

    而对于站在一侧注视着他的御史中丞沈约,萧鸾只是看了看。沈约的御史台不归尚书省下属部门,御史中丞的品级虽然比不上他的右仆射高,但是因为近代以来御史台权威日重,所以平日朝会担任御史中丞的沈约都是和他平级而坐的,他也管不起沈约。

    御史台就好比明朝的都察院,是监察机构,工作上是直接向皇帝负责的,如无必要萧鸾可无意插手他的事,沈约能配合他的工作就好。反正监察不法都官曹也能胜任。

    东堂内,以纪僧真为首的几个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和十几个殿中将军,郎官分守在殿门左右站定,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皇帝萧赜身穿黑色单衣,头戴黑巾介帻,在几个侍女小宦的侍奉下从后殿走出来。

    萧赜近年来老态颇显,夜中少能安寝,是以常常“昼伏夜出”,凌晨时分邀请朝臣,带上女伎或蹈行钟山,或荡舟玄武,黎明时分方回宫休息。昨夜对萧赜来说也不例外,数年的生活作息错乱他早已习惯。好在昨夜子时在给朝士分赐夜食以后他就去休息了两个时辰,故而此刻精神很多。看看门边的几个年轻人,自觉自己年纪虽大,一身精力却不逊于他们。

    纪僧真见萧赜出来后,快步上前拱手作揖奏道:“陛下,五鼓时刻已到,诸臣皆已集于殿外候驾。还请陛下移驾殿外”

    萧赜点点头,说道:“卿可先去传朕旨,击五鼓解严。”

    等纪僧真应声而去,片刻之后五鼓之声传来,萧赜才与诸舍人,侍郎走出殿外。

    萧长懋等人见皇帝走出殿外,齐身长揖,高呼万岁。大司马萧嶷上前一步奏道:“漏鼓已毕,还请陛下起驾。”

    萧赜对着身侧的纪僧真点头不语。

    纪僧真下到中阶,高声唱道:“诏可”

    萧赜下了殿阶,萧子良等人依次跟在萧赜身后,恭奉皇帝上了足有六十四壮汉所抬的楼辇中,跟在萧赜身后的萧子良,萧子卿则奉着皇帝的信玺,行玺诸般印信一起上了楼辇。

    这种大楼辇平时用不着,只有在某些祭祀礼仪中才会用,今日举行军礼这才用了一下。说是楼辇,当然不可能真的是重楼,不过是个长三丈,宽两丈的单层辇,外形做成重楼的样子,比一般的步辇要重上很多,不过四十六个壮汉也足以胜任了。

    。。。。。。

    拓跋慎与李彪等人听到宫城之中传来第五次鼓声后又过了一刻钟,才见萧赜的楼辇在几十个持刀剑的侍郎,军校的导行下出了广莫门。

    萧赜的楼辇停在门前广场,送驾群官齐身行礼,高呼万岁之后,在赞者的礼赞下重新上路。因为隔得远,拓跋慎等人只能听到赞者的唱礼声,萧赜等人的互动就看不到了。

    “走吧!”拓跋慎又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时隐时现的明月和星光,说道。

    萧长懋站在广莫门上的门楼下,借着月色远眺隐约一两里外,尚隐约可见灯火光照的人马,对身边的胡谐之问道:“胡卿,孤那三弟处,卿所伏之人可通有消息?”

    刚刚在广莫门下送过皇帝萧赜之后萧长懋就上了城楼。他还要留在台城之中留守,以防有人乘皇帝和众多朝臣聚集一处在外的机会在城内发动叛乱,而作为东宫武臣的胡谐之自然也要留下来帮助萧长懋。

    胡谐之面色歉然道:“所得不多。不想庐陵王对接虏使时只留了王妃并公主殿下作陪,左右奴婢尽驱于外,厅中所言却是无从得知。”

    胡谐之边说边注视着萧长懋的脸色,却见萧长懋转过身,面上并无异色,心里不知道萧长懋这是生气还是不在意这件事,不由有些惴惴,想了想又吞吞吐吐道:“庐陵王朝廷重臣,不能以公心对接,竟私见外使,实在有失为臣之体。”

    说完之后,胡谐之继续注意着萧长懋的反应,心想如果萧长懋能接受这个疏劾理由,他也不算一无所获。总好过劳而无功的好。

    萧长懋冷哼一声,说道:“庐陵王对接虏使,难道不是朝廷的旨意?这有何私见之说。”

    胡谐之暗道不好,知道萧长懋对他这牵强理由不满了。不过他话都说了,自然不能一句自辨不说就认错。

    “庐陵王对接虏使虽是朝廷的旨意,但其不以公人僚属作陪,而独以妻,妹私亲待客,如此岂能说是一片公心。谁敢说其中必无异情。”

    萧长懋摇摇头道:“这些只是小节,便是诉至御前,不过是几句斥责之语。与其何损。他贵为皇子,难道还会与虏使勾结外叛不成?无有凭据之事如何能塞众口?如此腹测之言只让人小视了孤。”

    “卿此言大有错漏,孤所不取。”萧长懋说着转身下了石阶,面上稍有不耐之色。

    胡谐之急急上前,咬咬牙道:“臣还有一策,殿下若纳,必能使庐陵王免官归第。”

    萧长懋停住脚步,回过头,面有疑惑。

    胡谐之看看左右,上前耳语一阵。萧长懋听了胡谐之的话,听下头沉默良久,缓步下楼,直到走到华林园东门时,才道:“卿所言,孤所不闻。望卿好自为之。”

    胡谐之听了萧长懋的话,摸摸胡须笑了起来。他知道萧长懋这是采纳了他的计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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