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殿前,白薇的身上已被打得伤痕累累,一道道血色的鞭痕触目惊心。一内侍上前来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她招了。”

    皇帝抬了眼眸,看向内侍问道,“她说什么了?”

    那内侍低着头,模样有些犹豫,“回皇上,她说,她说……”

    皇帝看到内侍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他索性吩咐道,“将人给朕带进来”。

    皇帝与皇后二人在白薇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皇帝威严万分地问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白薇无比虚弱地匍匐在地上,经这一顿打后,她的身子和心理上早都承受不住了,现在的她一门心思地只想要活下去。这一下子,便立马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她痛哭流涕地说道,“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奴婢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昏了头。这一切都是孙御女吩咐奴婢做的。”

    白薇说着,犹带着几分哽咽,“孙御女拿着奴婢弟弟手上戴着的铃铛来威胁奴婢,她说,若是奴婢不照她吩咐的去做,她就会命人杀了奴婢的弟弟啊!奴婢已然进了宫,弟弟是奴婢一家唯一的希望,奴婢不能坐看着他出事啊!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奴婢并不想害柳才人,可是奴婢没有办法啊……求皇上开恩,求皇后娘娘发发善心……”白薇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的,听来似是十分可信。

    皇后听后有些失望,亦有些疑惑,“孙御女?”

    白薇生怕皇后不信,又立马磕头道,“是,是孙御女。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听了白薇的话后眼角有戾气浮现,他板着脸对着小连子吩咐道,“去,将孙氏带来!”小连子便带着几个内侍奉命而去。

    孙玉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来,心里有些打鼓。当她看到皇帝与皇后的面容之后心中更是不安,但她还是周全地行了礼,“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一脸威仪,严肃地问道,“孙御女,据宫女白薇招供,是你逼迫她下药毒害柳才人的,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孙玉蔚闻言后懵了,她只觉一头雾水。但她见皇帝与皇后如此神色,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跪了下来,赶忙说道,“皇上、皇后明鉴,臣妾从未指使过任何人这么做。那个叫白薇的,臣妾压根就不认得,又如何能指使得了她?这些都是污蔑之言,臣妾知道了,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

    这时,孙玉蔚身后的一个小宫女芳儿突然冲出来跪下说道,“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曾亲眼看见孙御女吩咐白薇给柳才人下毒,只是奴婢为了自保一直不敢说出来,求皇上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她说完就不断磕起头来。

    同样跪在孙玉蔚身后的烟芙猛地抬起了头来,脸上既是惊惧又是怒意,扯着芳儿喊道,“你个贱婢,为何要诬陷小主?”

    “放肆!皇上与皇后面前怎容得你这般无礼!”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雨墨对着烟芙喝道。

    孙玉蔚就是再笨,也明白了形势对自己的不利,若是白薇一人的说辞还可以说是诬陷,可是连自己宫里的婢女也咬自己一口,现在真是百口莫辩。

    孙玉蔚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抓着皇上的袍角,惊慌失措地说着,“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臣妾往日里是有些骄纵跋扈,可是这段日子以来,臣妾一直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的凝慧殿里未曾出去过,就连同在长信宫的茉风殿的人臣妾都没接触过,更别说去指使钩弋宫临华殿的人了。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您要相信臣妾啊。”

    皇帝细细看着孙玉蔚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疑惑,瞧着孙玉蔚的样子倒真不似是在说假话。

    皇后从一开始就不信这事情会是孙玉蔚做的,或者说是她一人做下的。孙玉蔚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后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不过是个咋呼无脑的、喜欢在妍淑妃门前摇尾巴的哈巴狗而已。

    皇后原以为白薇在严刑之下供出来的人会是妍淑妃,再不济也能是个丽充容,却不料竟是个不成气候的孙玉蔚!她直觉此事与妍淑妃脱不了干系,亦或是说她不愿接受现在这个结果,如此一来,她岂不是白折腾了一场?皇后现在无论如何也想将这盆脏水给泼到妍淑妃的身上。何况,眼见着皇帝被孙玉蔚说得有几分动摇了,皇后便知自己更不能再坐着隔岸观火了。

    想到这里,皇后引诱着问道,“事到如今,孙御女你还是老实招了吧。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此事与你已然脱不了干系了。只是本宫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毒害柳才人?你一人又是如何布置好这么些事的?还是说另有他人指使?亦或是有帮凶?”

    皇后此话一出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转过头探究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心中一凛,赶紧解释道,“臣妾只是觉着此事涉及环节众多,仅凭孙御女一人之力或许难以成事。”皇帝不发话,皇后便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芳儿静静地跪在地上,她眼见着凭着自己和白薇证言仍不能将孙玉蔚入罪,心下便急了起来。她想到,若是她未能将此事推到孙玉蔚身上给了结了,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恐怕她自己也会不得善终。

    芳儿突然出言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记得当时孙御女将那串铃铛放在了梳妆台右手边的匣子里,还赏了白薇一支金钗,说是替她做事的报酬。皇上,只要您现在派人去搜,定能搜出这两样东西来。”

    皇后盯着芳儿,脸上看不出喜怒。说来,这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皇后其实并不十分在乎。若是能将妍淑妃拉下水,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事已至此,皇后已然明白,她的目的恐是达不成了。不过,纵然是达不到,能剪除妍淑妃的一个羽翼倒也是不错的。

    皇帝闻言,便示意小连子带着人去搜凝慧殿,皇后则吩咐雨墨带人去白薇的屋子里搜。

    没多大一会儿,雨墨就找到了那支金钗。皇后一见,言之凿凿地说道,“本宫记得孙御女你戴过这支金钗,那日曹美人还赞过它做工精致呢。”皇后如此一说就等于断了孙玉蔚的后路。

    孙玉蔚一见这支嵌东珠金钗,脸色猛然一变,她此时才想起来自己金钗不见的事情,她原想否认,却不曾想到皇后如此一言竟令她狡辩不得。可皇帝并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孙玉蔚如此明显的神色,落在皇帝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了,这不禁让皇帝的怀疑之心大起。

    孙玉蔚心道不好,慌忙地说道,“皇上,臣妾的金钗前几日便不见了。”

    烟芙也连忙帮衬,“皇上,奴婢可以作证,小主的钗子确实是不见了,小主与奴婢都以为是丢了。”

    半柱香的功夫,小连子也回来了。确如芳儿所说,在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找到了一串小孩子戴的铃铛。

    皇帝的脸色,此时可以说已是阴沉到了极致。

    孙玉蔚可谓是惊慌失措极了,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如此陷害于她。此时,她忽然瞥到了坐在一边默默无声的柳沅芷。在她看来,在这宫里与她有仇的就只有柳沅芷一人,她倏地站起身,睚眦欲裂地瞪着柳沅芷说道,“是你,一定是你使的苦肉计,是你指使她们联合起来陷害我。柳沅芷,你个贱人!”

    孙玉蔚急红了眼,她不顾形象地大骂着就欲往边上的柳沅芷扑去,却立马被侍候在殿内的两个内侍给拦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刻,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铁证如山,孙玉蔚是逃不过罪责了。孙玉蔚此刻的疯狂,在皇帝看来无非是被戳穿后的狗急跳墙。皇帝看着孙玉蔚形如泼妇,心中已是厌恶至极,“孙氏,毒害妃嫔,无端生事,屡犯大错,不知悔改,降为采女,即日起打入冷宫。”

    孙玉蔚面无人色,皇帝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下,她哭喊着,“皇上,皇上……”孙玉蔚一路叫着一路被拖了下去。

    “皇后,这后宫可是愈发地不太平了。”皇帝斜眼看着皇后冷声道。

    皇后闻言一惊,脸上讪讪的,皇帝这是公然指责他没有管理好后宫的意思了,“是臣妾疏忽了,臣妾日后定当好好管束后宫众人,定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朕还有公务要处理,剩下的事情,就由皇后你来处理吧。”皇帝说完便先行离去了。皇后接着又发落了白薇、芳儿、烟芙等几人。

    待帝后都离开后,阮明庭来到临华殿看望柳沅芷,“怪不得姐姐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原来竟是被那是被那孙氏给下了药,当真是心肠歹毒!”

    阮明庭说完,却是见柳沅芷、寒月二人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柳姐姐,你们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阮明庭狐疑地问道。

    柳沅芷问道,“明庭,你可还记得日前我跟你说过的,我们那日在海棠汤遇到蛇的事情?当时青璃查出那御膳房的小邓子与桃夭的关系甚好。”

    阮明庭立即明白了柳沅芷想要说什么,“姐姐,你是说此事的幕后指使之人其实也是妍淑妃,而孙氏只是听命行事?”

    寒月秀眉轻蹙,“奴婢觉着方才孙氏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只怕此事确实与她无关,且是彻头彻尾的无关。白薇的话应是有九分真,一分假。”

    阮明庭闻言道,“所以,白薇确实是被威胁了,但威胁她的不是孙氏。”

    寒月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既然太医院的用药中没有任何端倪,那就说明这药是从宫外夹带进来的。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丽充容的外祖母家可是经营药材生意的。妍淑妃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但有个以她马首是瞻的丽充容为她做事,就算事迹败露了,也照样有人可以推出来充当替罪羔羊。她自己的手上倒是干干净净的,扯不上一点干系。”

    “当真可恨!”阮明庭玉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幸亏发现得早,若是再晚些时候发现,那可真是有性命之虞了。姐姐与人无尤,她们却要害姐姐性命!”

    “宫中确是个狼环虎伺的是非之地。”柳沅芷感喟道。

    寒月亦是轻叹,“奴婢以前总觉着,只要我不犯人,人就不会犯我。现在看来,我不犯人,人亦犯我。”

    幸亏下药之事发现得早,此事并未给柳沅芷的的身子带来多大的损害,只是又调理了些许日子这才痊愈。这段日子里,柳沅芷无法侍寝,阮明庭、云澹雅等几人皆是受到了皇帝的招幸,其中当属率真爽朗的阮明庭最得皇帝的喜爱,被晋为了宝林,柳沅芷与寒月听了自是打心底里为阮明庭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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