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里,新进宫的妃嫔们一一侍了寝,云澹雅、阮明庭、曲知许、杨清川、奚方如等几人皆晋为了御女。只是一月中,皇帝还是去临华殿的日子居多,更是一连招幸了七日,如此盛宠不免引起了后宫众人的小心思。

    是日,阳光明媚,春色撩人,云澹雅便携婢女前往御花园游玩,欲赏赏这惠风和畅的春景。正漫步在幽长的宫道上,远远便瞧见了妍淑妃的辇驾朝这边而来,一条宫道上根本避无可避,云澹雅只得恭敬地立在一旁,“臣妾见过妍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云御女这是往哪儿去呀?”妍淑妃开口问道。

    “回娘娘,臣妾看这春色正好,便想去御花园走走。”云澹雅不卑不亢地答道。

    妍淑妃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抬手优雅地抚了抚鬓发才道,“云御女真是有闲情逸致呢,不过这倒也是,寂寞空庭春日长,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是?不像柳才人忙得很,又被皇上召去作陪了。”妍淑妃顿了顿,突然叹了一口气,仿佛十分惋惜的样子,继而幽幽说道,“你才貌家世皆不输于她,却偏偏不得宠,本宫真是替你感到可惜啊。”说着也不顾云澹雅作何反应,便挥了挥手,众星拱月般地离去了。

    云澹雅站在原地,依然望着妍淑妃离开的背影,她神色并无异样,只是这手中的帕子却是有些皱了。

    暮春时节的风已有些许温热,满院的花儿都开到了荼蘼之态,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这个时候的雨水总是出奇的多,午后一场细雨不期而至,洋洋洒洒,细密如网,笼罩着整个宫城。雨水打得叶片露出了油亮亮的新绿,粉白黛紫的各色花瓣却是落了一地,转眼已是绿肥红瘦。幸而寒月在几日前便已和紫陌、绿萍、白薇几人将完好的杏花瓣都摘了下来,如若不然,还真是负了这杏花盛开一场。

    下着雨的午后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有些黏黏的腻腻的,仿佛任何东西都是湿漉漉的一般。曲知许一人待在撷芳殿内弹着琴,才拨弄了两声就没有兴趣再弹下去了,她觉着百无聊赖,便意欲找柳沅芷闲话。曲知许对于自己得不得宠这事还真是不甚上心,竟日地往临华殿跑,临华殿的仆婢们对这位曲御女已是见怪不怪了。

    “柳姐姐。”曲知许进了殿内,脸上笑意盈盈,清脆地唤了一声。柳沅芷见是曲知许来了,忙吩咐了人看茶。

    “这外面正下着雨呢,怎的就这样出来了?”柳沅芷看着曲知许的衣袖有些湿漉漉,便拿了帕子替她轻轻拭去水珠。

    “回柳才人,我家小主整日念叨着您,这想必又是想您了。”曲知许的婢女银铃笑着说道。银铃这样直言不讳地一说,惹得屋内的紫陌、绿萍、白薇等人都笑了。寒月闻言,也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银铃!”曲知许嗔怪了一声。被银铃这样一说,曲知许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的脸庞红扑扑的,宛如两坨绚丽嫣红的晚霞,“雨天的宫里总是阴郁冷清的,我一个人待着觉着难受得紧,便想来找姐姐说说话。”柳沅芷闻言后莞尔一笑,就迎着曲知许坐下。

    “咦,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曲知许坐下后看见桌上堆放着瓶瓶罐罐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闲来无事就做了些红玉膏,正打算做完了给你们几个送去呢。”柳沅芷答道。

    “柳姐姐,你可真厉害,不像我,什么都不会做。”曲知许手里握着红玉膏感叹道。

    “傻瓜,要会这些做什么,这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是旁人学不来的。所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妹妹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我看你啊,就很好。”柳沅芷娓娓道来。

    曲知许点了点头,她看着柳沅芷的眼眸中似乎也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柳姐姐,红玉膏是什么?我竟从未听过。”曲知许伸手拿起一盒闻了闻,“好香啊。”

    柳沅芷闻言一笑,“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东西,这都是月儿教我做的。”

    曲知许颇为意外地看向寒月,心里想着:柳姐姐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

    寒月看着曲知许的样子微微一笑,解释道,“这红玉膏啊,正是用外面那满院子的杏花所做的。杏花本就有补中益气,祛风通络的作用,可营养肌肤,祛除面上的粉滓。《太平圣惠方》中就有以杏花洗面治斑的记载。奴婢曾看过一本古籍,其名为《鲁府金方》,书中有着一个美容秘方,就叫做红玉膏,相传是恒帝时最受宠的昭贵妃所创。制作时,将杏仁去皮,取滑石、轻粉各等份,共研末,蒸过,入龙脑少许,最后以杏花汁调匀即可。早晚洗面后敷之,便能使皮肤红润悦泽,旬日后色如红玉,故名曰红玉膏。”

    待寒月一番话说完,曲知许已是讶异至极,“柳姐姐,月儿姑娘懂得可真多啊。”

    柳沅芷噗嗤一笑,“我的月儿懂得东西可多着呢,简直就是一个宝库。”

    寒月被她这么一说也笑了,“小主,你又在打趣奴婢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看,现在连知许都这么认为。”柳沅芷回道。

    曲知许赞同地附和道,“柳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她此话一出,边上的银铃却是又忍不住笑了。曲知许被她笑得脸忽又噌地一红。

    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柳沅芷与曲知许又一起用了些瓜果点心,等雨停了后,曲知许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月儿,你看我,方才光顾着与知许说话了,不知不觉间竟吃了这么多的果脯,现在才觉得满口生腻。”柳沅芷看着桌上空荡荡的盘子说道。

    寒月闻言一笑,“奴婢去泡一杯六安瓜片来给小主解解腻。”她如此说着便走开了。

    才过了一会儿,只见寒月端了一杯白水过来,“殿里的六安瓜片皆已用完了,小主先喝口水润润喉,奴婢这就去取去。”

    柳沅芷连忙喊住了寒月,“哎,月儿,不急,我又不是非喝那六安瓜片不可。现在外面地湿路滑的,等哪天天好的时候,差白薇她们去取就好了。”

    “不打紧,我去去便回。”寒月道。

    “小……”紫陌刚开口,她看了一眼殿内,赶忙止住改口道,“我陪你一块儿去。”

    “不过是去取个茶叶罢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在殿内陪着小主。”寒月说完,便转身出了殿门。

    今日虽然是个飘着雨的日子,可是这皇宫内却是好不热闹,在宫外的皇子公主们都进宫来了。平日里,这些皇子公主要是想进宫拜见母妃,必须得先奏请皇上,得到批准后方可入后宫,而每个月的朔日与望日却是例外,不必奏请即可随意入后宫拜见,而今日恰逢是望日。

    凤鸾宫内,二公主南宫珊与四皇子南宫璟正陪着皇后闲话。

    “珊儿,今日看你气色上佳,喜上眉梢的,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皇后望着南宫珊问道。

    南宫珊面颊一红,略有羞赧之色,却也难掩喜悦之情,“母后,儿臣又有了。”

    皇后闻言一愣,随即大喜,“好,好,好,母后又有孙子可以抱了。见你与驸马如此琴瑟和鸣,母后真是高兴得紧。”

    南宫璟也笑着说道,“恭喜皇姐。”

    皇后转而看向南宫璟,说道,“说来那苏氏与你成婚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此下去,母后可是要替你物色侧妃人选了。”

    南宫璟闻言,微微有些反感,忙道,“母后!烟儿她是身子弱,等调理好就好了。”

    皇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每次提起此事你都如此,不说这个了。对了,母后听闻最近南宫珩颇得你父皇的圣心,你父皇交给他处理的事务他都完成得很是出色,就连你外祖父都向母后说起过此事。如今你可是知道了?南宫珩之前那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样子可都是装出来的!别怪母后没提醒你,你们几个已经不是小时候可以一起玩耍的关系了。几个成年皇子中,南宫瑄不足为惧,他向来与世无争,又有个没用避世的母妃。可南宫珩不一样,他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他有能力,更有野心,还有宁贤妃撑腰,母后看他会是你争储路上的一大阻碍!虽说你是你父皇的嫡长子,可是自古以来也不乏废长立贤的先例,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南宫璟闻言,神色严肃,答道,“儿臣明白。”

    另一边,昭阳宫衍庆殿内,宁贤妃也恰巧正与南宫珩说起此事。

    “昨个儿你父皇到母妃这儿来,还在跟母妃说起你呢。他赞你处事周全细致却又不失果断,堪当大任呢。”宁贤妃看着南宫珩,眼角眉梢都有喜色,“珩儿如此出色,母妃很是欣慰。想必静妹妹在天之灵也定会十分欣慰的。”宁贤妃如此说着,语气略带惆怅,“只可惜,静妹妹没能亲眼看到你长大成人。”

    南宫珩的嘴角一直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是当他听到宁贤妃提起静修容的时候,他的不禁神色一暗,眼中有一丝厉色掠过,只是这抹厉色一闪而过,快到都不曾让人捕捉到。待他再次抬眸看向宁贤妃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恭敬地说道,“宁母妃谬赞了,多亏您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儿臣才能有今日。儿臣谢过宁母妃。”

    宁贤妃闻言,笑意越发温和,“你我母子之间还提什么谢不谢的,未免显得生分。在你还小的时候,母妃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没有错,你天资聪颖,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看,果不其然。”

    宁贤妃话锋一转,秀眉微蹙,“只是你最近如此受你父皇的器重,要小心背后射来的暗箭,母妃看凤鸾宫那位怕是要坐不住了。”

    南宫珩心中冷笑,宁贤妃如此为他着想,不过是在为了她自己成为大越最尊贵的女人而筹谋罢了。若是南宫珩栽了,那么她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南宫珩这般想着,脸上却依旧平静如常,“请宁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嗯。”宁贤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母妃知道,你向来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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