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夏紫纤一声冷哼:“面见主子要搜身,这是宫里的规矩,更何况,你夏安生浑身都是毒,不可不防。给本宫仔细地搜,衣角袖口各种地方都不能放过。”

    宫人领命,上前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竟然直接宽衣解带,拿到一旁翻看。

    夏安生反抗不得,顿时有些冒火:“夏紫纤,你这是什么意思?”

    “做贼心虚吗?不过是搜身而已,你怕什么?”夏紫纤慢条斯理地道。

    安生只着中衣,心里顿时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殿外有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宫人跪地恭敬请安。

    是皇上!

    负责搜身的宫人抱着安生的衣服流水一般退了下去,只丢了一件袍子在她的跟前。

    芍药红的色泽,金线绣凤穿牡丹,宫里妃嫔封妃大典才能穿戴的凤袍!

    安生顿时面如土色。

    穿上,就是僭越。

    不穿,若是皇上一步进来,看到自己这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而且,凤袍就在跟前,即便自己不穿,别人也会误会是仓皇之间脱下来丢弃的。

    夏紫纤一贯会混淆黑白,又是有备而来,自己如实解释,她肯定不会承认。还不知道要怎样冤枉自己。

    就算皇上开恩不追究,付之一笑,这样尴尬的场景,被传扬出去,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姌妃又会不会为此而与自己心生罅隙?

    夏紫纤最惯会用的伎俩就是借刀杀人。

    若是引起宫里妃嫔们对自己有戒心,不用她亲自出手,自己也举步维艰。

    诸多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

    安生一咬牙关,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便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皮肉里,鲜血淋漓,然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紧咬牙关。

    “凤袍乃是宫中娘娘们的服饰,安生万万不敢僭越。夏妃娘娘,你就算是再如何威逼,请恕安生不能从命!”

    声音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刚准备撩帘出来做戏的夏紫纤一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提前谋划好的计划被打乱,她不知道如何接招了。

    殿外的脚步声也是一顿,然后推门而入。

    夏安生身上披着凤袍,瑟缩在地上,满脸惊恐,衣服上染透了殷红的血。

    夏紫纤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夏安生,你胡说八道什么?”

    安生匍匐在地:“请恕安生恕难从命,这凤袍安生不能穿。”

    皇帝面沉似水,径直大踏步走过去,一撩衣摆,在椅子上坐定,不悦地开口:“究竟怎么回事,说吧。”

    夏紫纤慌忙分辩:“皇上,你千万不要听夏安生瞎说,妾身可没有逼她,只是想叫她过来共进午膳,叙叙姐妹情义的。谁知道她竟然大胆,不听我的劝阻,将这凤袍私自穿在身上,做戏给您看。整个宫殿里的宫人都可以作证的。”

    宫人齐齐跪在地上,众口一词:“启禀皇上,的确是安生姑娘不懂规矩。“

    皇帝沉沉的目光扫过去:“夏安生,你自己说。”

    安生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一手捂着流血的手臂:“千错万错,都是安生的罪过。只恳请夏妃娘娘将我的衣服还给我,这样衣衫不整,有辱圣目。恳请皇上恕罪。”

    皇帝冷冷地望向夏紫纤:“她的衣服呢?”

    夏紫纤顿时哑然:“这,这……”

    “不要告诉朕,她的衣服是自己不翼而飞的,这伤也是自己刺伤的。”

    夏紫纤焦急地解释:“的确是她一听到皇上您过来,就突然刺伤了自己,栽赃给妾身。我这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说完便是泪眼盈盈,分外委屈。

    安生将头垂得更低,委曲求全:“的确是安生自己刺伤自己的,不关夏妃娘娘的事情。”

    欲盖弥彰。

    “我……”夏紫纤是分辩也不是,不分辩也不是。

    皇帝的脸色愈加低沉,乌云密布。

    “安生好歹是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妃,夏妃,你这样羞辱于她,未免也太不知轻重!还不快些将衣服拿来!”

    夏紫纤自食其果,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吩咐下去,宫人慌忙将适才拿走的衣服恭恭敬敬地送回来。

    安生穿上衣服,方才敢抬起一张羞愤的脸:“皇上,请恕安生失礼,恳请告退。”

    皇帝眯紧眸子:“你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安生畏惧地望一眼夏紫纤,再看一眼皇帝,摇摇头:“没有。”

    皇帝这才摆摆手:“下去吧,传个御医过去,查看一下伤势如何。”

    安生谢过皇恩,这才低着头静悄地退了出去。

    身后“啪”的一声响,茶盏落地开花的动静。

    安生微微勾唇,轻轻一笑,却是一身的冷汗,心有余悸。

    她知道,皇上早就看出自己是在演戏。

    情急之下,自己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自己身份在这里摆着,夏紫纤却命宫人扒去自己的衣服,羞辱自己,妄图让自己凤袍加身。皇帝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恼?

    一抬胳膊,钻心地疼,适才下手好像狠了一点。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皇上派遣的御医随即便到了,上药包扎,还命跟前宫人煎了一副汤药。

    安生服下药,伤口只要一动,还是会疼,只能在床上暂时歇着。

    天色黑下来,用过晚膳,外间又来了人,说是婉嫔跟前的宫人,听闻安生今日受伤,特意差人过来有请。

    安生进宫以来,基本上都是闭门不出,与宫里其他妃嫔并无交往,这婉嫔也只是在姌妃的宫殿里有过两面之缘,知道是姌妃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她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若是基于姌妃的情面,想要示好,自己好歹算是有伤在身,她若是屈尊亲自到这里来一趟岂不更好?

    不是安生依仗着侯府恃宠而骄,而是定国侯府在长安足够有这种影响力。

    腹诽归腹诽,皇帝的妃嫔传召,自己还是不能推脱的。

    正巧是宫人替换着用晚膳的时间,夏紫芜跟前又离不开人看守,安生也没有带人,便跟着那宫人径直去了婉嫔的宫殿。

    今日天色阴沉,连丝星光也没有。

    宫人提着灯笼,两人一前一后,未走甬道,而是绕去了御花园。

    行至假山跟前,宫人手里的灯笼突然就熄了。

    宫人“呀”了一声:“安生姑娘恕罪,这灯笼里的蜡烛用完了,您在此稍候片刻,待奴婢寻人讨半截蜡烛。”

    安生略蹙了眉头:“不用这样麻烦,我们走路小心一些就是。”

    “别的还好,昨日里下雨,前面石子路上怕是积了水,莫湿了您的鞋子。我快些走,不过片刻功夫便回来了,您可千万别乱走,小心滑了您,奴婢吃罪不起。”

    不待安生说话,便直接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安生不识得婉嫔的宫殿位置,也只能留在原地等。

    等了大概都有盏茶的功夫,听远处窸窸窣窣有脚步声靠近,还以为是那个宫人无功而返。正想出声招呼,却听到是男人的声音。

    “一个皇宫里住着,可想要见你一面真难。“

    安生慌忙闭住了口。

    然后是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压着话音:“小些声音,小心有人!”

    “怕什么?适才我已经命手下侍卫在这园子里巡查了三遍,黑咕隆咚的,确定没人。”

    安生心里骤然一惊,两人语气这样暧昧,分明是宫里偷情的男女。

    她心里不禁是叫苦不迭。

    宫里男女偷情,那可是掉头的死罪,怎么偏偏就让自己碰上了?

    此时再出声提醒这里有人在,已经是晚了,只能闪身隐蔽起来,只盼着二人闲话两句便赶紧离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皇宫里的是非,自己可不想参与进来。

    谁知二人哪里也不去,竟然直接向着安生藏身的假山这里摸索着走过来。

    “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若是被人发现,你我都难逃一死。而且你如今年岁不小,也该成家立业,我不想一直耽搁着你。”女人的声音低的就像是一只小猫。

    男人就带了怒气:“你差紫儿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如今你已经贵为婉嫔,是皇帝的女人,不想我一个小侍卫坏了你的锦绣前程是不是?”

    安生差点就惊骇地叫出声来!

    婉嫔!

    私通宫里侍卫!

    简直胆大包天。

    就听婉嫔诧异地问:“我差人叫你出来?不是你托紫儿留了字条,说有要紧事要同我说吗?“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男人打断了:“嘘,有人!”

    安生也扭过脸去,见正是适才那个宫人去而复返,手里拎着明晃晃的灯笼,在乌黑的御花园里格外招摇。

    “是紫儿,她怎么会来这里?”婉嫔有些心惊:“竟然还这样招摇,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男人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怕什么?若是被谁发现了,就给她一掌,丢进水里。”

    安生的心里便是一沉,坏了,中计了!

    适才那个叫做“紫儿“的宫人说是婉嫔要召见自己,分明是将自己故意引来这二人私会之处,借她撞破二人的奸情。

    自己想要静悄地装聋作哑已经是不可能,肯定会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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