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照在孙悟空沾了血的深红衣服上,他醒来后即便不记得所发生的过程,见到手上模糊的血迹,以及周围躺在血泊中无神的白衣弟子们,已无需他刻意去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多么狰狞的提醒叫他几欲崩溃。

    他变得无所适从,只想快速逃离这里,让自己掠过四周景物往道观深处寻找。

    孙悟空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嘛。在他飞行的时候,周遭的声音放大了百倍,这些轰鸣声刺入他的胸口,像一块抬不起来的沉石,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心口,使他透不过气来。

    他忽有感觉,感觉菩提一定知晓什么,却不出面阻止。他要向菩提问个明白。

    道观一处简易院子里,这里一篇祥和,像是争乱之中唯一的桃花源,不被任何事物感染的高洁之地。

    菩提背手立于菩提树下,孙悟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难以揣测。

    风吹来孙悟空身上的血腥味,再吹过菩提的苍发,显得他矮如方块的个子有些单薄,“你我非师徒关系,做了此等之事,你便不能在老夫这里待下去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吧。”

    孙悟空蹙眉,果然这老糊涂知道什么。他面色难看,更多的是悔恨,“你为什么不收我为徒,难道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会成魔?”

    菩提抬高头望着菩提树的叶子道:“是不是成魔又如何,你在老夫这偷学了这么多心法本领,也该知足了。”

    “若你要赶我走,为何当初要收留我!”孙悟空不敢走进一步,只因他向来与菩提只保持着不会比此再近的距离。

    菩提略有回忆,“是一位姑娘某日闯进来求老夫,她说你未来有一天会成为盖世英雄,不救你就是老夫的不仁。”他语气不缓不慢,“如今看来,你并非盖世英雄,而是罪孽深重的妖魔。”

    “那不是真正的我。”孙悟空拉下眼帘,握紧了拳头,咬牙艰难地说道。

    “那是另一个你,你无法抛弃你自己,是妖,是魔,都将伴随你一生。”菩提的语气仍旧平稳,当中不夹杂一星半点的感情,似做寻常。

    “我会克制住,让他永远不再出来。”孙悟空红了眼,泪水如在眼里打转,但不掉出一滴,他的声音迫切,诚恳,“我不求你做我师父,至少让我留下来。”

    菩提似有叹气,背手的衣袖被风灌进,好似一个漏风袍,“悟空,你还要留多久?多久你才愿意迈开步子看清外面?”

    他好像没了耐心,但无人知晓菩提此时心里是多么的难受,若他不早决断,便会露出不舍之情。

    孙悟空沉吟了良久,“留多久都行。”嘴中腥味与苦涩漫开,他艰难地开口,“外面皆是丑恶,早已看透,不如此地。”

    他此时心里已有答案,那便是菩提不会再收留他。他们的师徒关系虽没开始,彼此却知根知底。

    还没叫上一声师父,缘分就尽了。

    菩提摇头,“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罢。”

    他漏风袍顺时一转,孙悟空并未看清菩提面向他时的表情,便被送到了山脚。他呆呆地望着山顶小如黑点的道观,一股无由来的恨意针对着菩提。

    不论是拒绝收徒还是赶他下山,菩提从未把他当回事,这让孙悟空开始厌倦做一个仍割仍宰的好人。

    在决定回到花果山前,孙悟空一直在外风餐露宿,任性地挥霍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数月后他在树林里遇到了强盗,强盗手里有一笔刚从富人家手中抢来的,可观的钱财。孙悟空见着可以捞一笔去城里花,享受几年,就打走了强盗把钱包抢来。

    强盗被打的落花流水,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以前的孙悟空肯定会嘲笑他们,但现在他没这个兴致。

    孙悟空手里掂量着钱包来到城镇,他抢钱包的时候还把一块上好的玉佩也抢了来。门卫见此玉佩,直接让他过了城门放他进去了,还给他介绍城里好玩的地方。

    原来这块玉佩是这个国家盟国派来,跟公主成亲的驸马的玉佩,就像通行牌一样,住哪里玩什么都是上好的待遇。

    孙悟空越往里走,越是昌盛繁荣,他知道,靠近王宫的街道最为繁华,便日日逗留于此。

    不过他玩了几月,把民间的游乐设施都玩了个遍,赌博什么的也没什么意思。凡人的智商太低,也就失去了挑战性,他想玩点更刺激的,就比如收个国家玩玩如何管制,应当像管理花果山一样,不算难。

    于是他看上了国王的待遇,而另一边的国王因公主迟迟未见到驸马闹脾气,正头疼着。

    不想当夜,孙悟空——也就是假驸马,夜袭王宫把国王困起来,强制性召来国家大臣,宣布自己为王,不服者皆被打的瘫痪,便没人再敢抗议。

    “你,你竟然毁约!不是说好与我女儿成亲,修百年之好!”国王衣冠不整,一脸狼狈指着坐在王座上的孙悟空道。

    孙悟空横坐在王座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酒瓶喝得高兴,他狠狠擦嘴道:“毁什么约!我又不是你们的驸马,我是妖!看清楚了!”

    说着,孙悟空将自己变成驸马原本的样子,吓得国王往后踉跄一到,声音直哆嗦:“妖!妖怪啊啊啊啊啊!来人!来人!”

    殿内只有国王一人惊慌不已,扯破嗓子叫喊来人,而殿内两边站着各色各样有权有势的人,以及等级高阶的卫兵,无一站出来保护他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国家遇到了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完了,除了臣服于他,别无他法。

    孙悟空有模有样地拟了一道懿旨,把国王软禁在寝殿內不准私自出入。

    国王就被狼狈地抬到寝殿内日日憔悴,见不到自己的公主妻妾,终日无所事事,一直过了一年,国王受够了被困在寝殿的日子,开始打主意讨好孙悟空。为了讨好孙悟空,他决定把自己的女儿赐与他。

    在酒会上,歌舞升平,公主为博得孙悟空的欢喜,搔首弄姿。怎料孙悟空不屑于女人的姿色,将国王的公主当着当夜酒会众人之面,赐给了觊觎公主许久的丞相。

    丞相大喜,不日便与公主举办了婚礼,让公主给孙悟空敬茶。

    当国王游戏的闹剧越来越夸张,变得无法收拾,但孙悟空竟把国家治理的很好。

    他在此国实施了许多政策,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在民间被广泛歌颂为一代明君。这一治便是二十年过去,公主与丞相之子也长大成为能人之士。

    孙悟空的胡乱点鸳鸯谱,让丞相与公主真心相爱,诞下一子,此子成年当日,灵浮棒在他耳中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玩了这么久,你不无聊吗。”

    孙悟空早知这神兵通识人性,定会说话,只是不愿与自己讲。虽然灵浮棒的开口很是突兀,但他依旧平静答复:“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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