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墨子洵终是胜了文渐一阵,夺下了浜道各处要地,将营寨前推至了寒露城前五里以外。
    如此距离,两军几乎已经是鸡犬相闻,但恰好又在投石车与弓箭射程不及之处。
    “大帅,此人当如何处理?”梁城将欧阳渃押解至帅帐按定,抬头向墨子洵和立于墨子洵身侧的林云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墨子洵幽幽叹了口气,对林云说道:“此人是你的手下,便交给你来处理吧。”
    林云愣了一下,转头望去,恰好对上墨子洵略含深意的目光。
    见状,林云顿时明白了几分。
    事实上,墨子洵也并不愿意落下冰浊长老的面皮,这次虽借反间计胜过文渐一场,但始终是利用欧阳渃在先,因此,墨子洵也并不想取下欧阳渃性命。
    “他是由冰浊长老托付给我的,不如将他送回安北城,交给冰浊长老自行定夺吧。”林云双目微阖。
    当然,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若是真个由林云来做决定,这欧阳渃今日是必定要没命的,毕竟当初紫凌因欧阳渃而死,红袖也因欧阳渃而伤,给林云平添了太多麻烦。
    “冰儿,怎的这次回来后变得如此沉默?”待左右退去后,墨子洵忽然开口向墨冰儿询问了一句。
    林云亦是有些疑惑,眼睛不由瞥向身旁的墨冰儿。
    墨冰儿微微一笑,回答道:“许是此番外出有些劳累了,歇息几日便能够恢复如初。”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抚了抚自己的锁骨,将衣角轻轻向上扯了一下,掩盖住了颈旁一朵纯黑色莲花印记。
    这印记,是由林云的业力、因果所化,生死泉老人还算通情达理,将这些负面能量压缩成了这朵黑莲,在林云突破周天前,并不会爆发出来。
    但黑莲虽说暂时不会爆发,但墨冰儿仍是时时受其影响,多多少少会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
    林云笑了笑,道:“师傅,近日文渐新败,恐怕暂时不会再从寒露城出兵。所以,这段时间我想带冰儿去一趟猛虎涧。”
    “猛虎涧?你要去齐眉泉?”墨子洵哑然失笑。
    猛虎涧本是一处凶恶之地,只因涧中有此泉而闻名。此泉水取举案齐眉之意,传说爱侣只要在这泉水前共同祈求,便是能够永结同心。
    墨冰儿早先便与林云提过此地,猛虎涧接近浜道,此番两人恰好同去。
    “师傅也知此地?”林云眉毛轻挑。
    墨子洵苦笑一声,道:“此地确是灵验,但灵验之处却不在齐眉泉,而在于山上一处奇石。那石呈虎头状,只要将两人的鲜血涂在虎眼处,虎头上即能够现出批语,昭示出两人日后的命运。”
    听闻此言,林云顿时若有所思。
    想来当初墨子洵与文青青亦是来过此地游玩,却不知昔日虎石会对此二人作何批语。
    林云越想越觉好奇,渐渐开始抓耳挠腮,但此事涉及到墨子洵旧时伤疤,作为徒儿,林云自然是不好再提。
    似是看出了林云的好奇,墨子洵沉默半晌,继续开口道:“当日,虎石对我二人的批语只有四字——天人两隔。”
    “天人两隔?”林云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这个词倒是值得玩味了。
    “天人”二字,到底是指生死两界还是飞升后的天界与凡间?
    难怪墨子洵一向认定文青青尚在人世,看来多少与这猛虎涧神奇的虎石有关。
    “去一趟也好,近来我军将会以死守为主,待你回转后,你我二人再筹划分兵之事。”墨子洵笑道。
    “好。”林云点头应是,看来过段时间他还是少不得要与文渐等人对峙,趁这段闲暇时间,还是多与墨冰儿游玩才是。
    帅帐中的几人皆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尤其是梁城,此次反间计他立下大功,日后必是能够得到墨子洵的重用。
    墨子洵随手弹了弹桌上的茶杯,沉默片刻后,又对林云问道:“可需带走几名护卫?”
    林云摇了摇头,他知道墨子洵已将墨家军中大部分修士分到了霍封手下听用,实在是没必要因外出游玩再削弱墨家军中的修士力量。
    等林云和墨冰儿从帅帐中走出来时,恰好被巡查归来的红袖收入眼底。
    望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墨冰儿,红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随后忙从手中祭出一道黄符。
    那道黄符自她朱红色的袖间掠出后,马上隐去了形迹,径直飞到了墨冰儿身上。
    林云早知红袖到来,但碍于墨冰儿在侧,也只得装作没看到,低着头与红袖擦肩而过。
    墨冰儿却是笑笑,主动扯了扯林云的衣袖,问道:“怎么不跟红袖姐打个招呼呢?”
    而后,未待林云出声,墨冰儿便是转向红袖,向红袖微微招手。
    红袖面色立时有些古怪起来,要知道,她与墨冰儿一向互相看不对眼,今日墨冰儿突然热情起来,倒叫人不太适应了。
    “红袖,以后这些粗活,多交给梁城他们去做就好了。”林云也稍稍嘱托了一句。
    “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红袖露骨的话语令林云面色略显尴尬。
    令林云惊讶的是,墨冰儿在听到红袖的话后却无半分恼怒之意,只一笑了之。
    墨家如今还驻扎在浜道尽头处,从浜道到猛虎涧,大概需两日路途,只是如今林云和墨冰儿都不甚着急,因此多费了些时间。
    朦胧的山峦笼罩飞雾,飘渺的云烟忽远忽近,如缕缕淡墨漂浮在林云和墨冰儿身旁。
    两人沿着山路前行,很快,便在涧口望见了一方石碑,石碑上篆刻着四只古字:猛虎飞涧。
    “两条路,我们选哪条?”墨冰儿问道。
    林云沿路向上望去,左方道路雾气较浓,右方道路空气清朗些,想来左方道路应当通往齐眉泉,右方道路则是通往神奇无比的虎石。
    “先去虎石吧。”林云道。
    墨冰儿微微点头,心中却涌起一股不祥之意。
    接近虎石后,林云自是满心期待,墨冰儿却是愈发担忧。
    到了山顶,一只惟妙惟肖的石虎印入两人的眼帘。那只石虎身上带有许多条形斑纹,额上有一只醒目的“王”字。观其姿态,似正欲仰天长啸,真个是威风凛凛。
    “有点厉害。”林云忍不住夸赞了一声。
    墨冰儿笑道:“这石虎有些灵气,看样子,应该不是凡物,说不定其本体会是什么来自上界的法宝。”
    法宝这等宝物到了那等级别,便是可遇不可求了,一般来说,除非修士的力量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否则便只有法宝选择主人的余地。
    例如镇魂铃,镇魂铃只是法宝的一半,它便是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其中一半选择了林云,另一半则是选择了红袖。
    “好了,我们来试试吧?”林云揉了揉墨冰儿额头的青丝,随后伸手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在了一只虎眼处。
    在林云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墨冰儿自是不忍心拒绝。她暗叹一声,同样在手掌上划开一道伤痕,将手掌按在了另一只虎眼上。
    在两人血液相互交融下,虎石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两人撤下手掌,血液缓缓渗入虎石,虎石的两只眼睛火红通亮,淡淡的呼啸声响彻整片山涧。
    此时,令林云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虎石额头上漆黑的“王”字旋转着消失了形迹,点点墨渍拆解、变型、换位、融合,在虎石额头处重新组合成为四个黑字:
    千里姻缘。
    “千里姻缘?”林云挠了挠头,在他的理解中,这个词应该是褒义才对,意思是说人与人只要有姻缘,即便相距千里也能够重新相见。
    可是,据墨子洵说言,虎石上浮现出的字往往都是一语双关。
    “什么意思呢?”林云有些不解,墨冰儿亦是柳眉微皱,她亦是不太明白,但心中却多多少少有了些领悟,日后两人的命运,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两人愣神之际,林云的袍袖忽然无风自动,身边的气势亦是愈发强劲。
    林云怒声自语道:“这可恶的修为,看样子又要突破了,干脆就此突破算了。”
    “你要突破?”墨冰儿吃了一惊,欲要开口阻止,但阻止之言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能因自己阻挡住林云的脚步,林云突破是迟早的事情,她也迟早都要离开林云。
    这时,盘坐在地的林云忽然眉头微皱,强行将气势压制回躯体,他亦是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一旦突破到周天,难得的清净日子便要到头了。
    就在此时,墨冰儿忽然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声音,她轻轻转头,却发现原来远处的地面上正趴着一只雪白小兔,那小兔正好奇地打量着墨冰儿,眼神略显灵动。
    墨冰儿瞧小兔可爱,上得前来,随手扯下几根嫩叶,便想送入小兔嘴中。
    岂料,嫩叶还未送入小兔嘴中,小兔的身后却是忽有一张血盆大口袭来。
    那是一条丈许长的鲜绿大蟒,看这样子,若这一口咬实了,小兔定是要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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