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炸鸡腿,穷死鬼毛长生抹抹嘴,盯着鸦啄鬼海伟阳,不解地说:“我自从进入这个鬼地方,就没有见到你起来过,总是躺在那张石床上,半死不活,你这到底是怎么啦?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值得坐起身来接待我这小穷鬼?要想破解这不解之谜,要想离开这鬼都不想逗留的破地方,不起床共同研究对策,怎么行得通?”

    鸦啄鬼苦笑,依然躺着,说:“不是我看不起你,也不是我懒惰,而是另有隐情。”

    穷死鬼“哼”了一声,满目质疑。

    “老实话告诉你吧,”鸦啄鬼唉声叹气一番,苦闷地说,“为了调养口腔创伤,我误入这个地方后,鬼鸦啄死了烟农,而我吸食了那个烟农的鬼魂后,在这石床上躺下之后,浑身就变得有气无力了,除了继续躺着,再不能做其他的事了。”

    说到末了,竟心灰意冷起来,满眼是失落神情。

    穷死鬼暗忖:“怪事!这可是吸食鸦片的症状: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安于现状,到死不活……”

    “我说我要吃了你,那完全是虚言恐吓——我已没有能力吃任何鬼了。”鸦啄鬼悲叹着,仿佛一个将死之人,“吃了若干年的鬼,吃鬼无数,到头来,却因为吃鬼中毒,把自己弄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瘫痪模样,这难道是天道循环,自作自受。”

    “原来是这样。”穷死鬼沉吟着说,“这地方的怪事真多。放心,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只要我能出去,也一定会带你出去。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帮手。你能把这白鸦借我一下,让它听从我的安排吗?”

    “只要能带我走出这迷幻鬼地,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鸦啄鬼眼里放出了异样光彩,“不过,这鬼鸦借你也没有用,它只会听我的话。你要它干什么,告诉我,我调遣它就是。外面那只,你去唤醒它吧!”

    “喂喂,懒家伙,也该起床洗漱了!”穷死鬼皱着眉头,大呼小叫,走出石屋,用脚尖把沉睡的那只鬼鸦翻过去,翻过来,一连翻了十余遍,鬼鸦沉睡依旧,酣睡如醉。

    这鬼鸦死了不成?左看右看,都不像死,呼吸之间,鼻孔处还微微动着。

    哼,一定是中毒昏迷了。

    鬼鸦吃了五盒鸦片,一时半会很难醒来了,可是关于诱它吃了鸦片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告诉鸦啄鬼的。

    穷死鬼走回石屋,摇着头说:“这地方太诡异了,那畜生吃饱喝足后,一睡过去,就摇不醒了——没有死,但离死也显然没多远了。”

    “唉,废物,死了也好,我少受一些罪——‘不死鬼鸦’如果死了,那才是更怪的事!”鸦啄鬼并没有一丝惋惜的意思,“那只废了,就用这只吧!需要它做什么?”

    穷死鬼郁郁地说:“那烟农的死尸暴弃荒野,看了很不舒心,把它埋了为好。设想前世,如果那是我们的尸体,虽然已弃之不用了,还是觉得很难过的,埋入土中,也算尘归尘,土归土,有了一个明确的归宿地。”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鸦啄鬼言听计从,目光移向脑边的鬼鸦,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字一顿地说:“去挖一个深坑,把那臭皮囊埋掉,从此再不准开掘。”

    鬼鸦居然一听就懂,比品行端正的小学生还好使唤,微一点头,“呼”地飞出了石屋。

    这样听话的扁毛畜生,能自己有一只,那就太好了。

    穷死鬼心头叽咕,转身跟了出去。

    鬼鸦进入空旷地,一连抖了三下身子,眨眼之间,由一只凡间能见的白鸦,变成了一只高如壮牛,胖如壮牛的巨鸦。

    穷死鬼惶然暗想:“这鬼物实在可怕,留着终是后患,如果有机会,也让它尝尝‘清凉油’,让它一睡不醒才好。”

    巨鸦可不在意穷死鬼的任何想法,带着一种强烈的震撼,从容走到石屋一旁乱石杂呈之处,“笃笃”连啄起来,每啄一下,就碎石乱飞,仿佛一台力大无穷的挖机在挖掘土石,时不时竟有火星夹杂其间,不断飞逝。

    厉害,勤快,想不到鸦啄鬼深受其苦,也大享其福,有所失,也有所得。

    穷死鬼看得张口结舌,呆如那只吞噬了鸦片的白鸦。

    不到放完一个连珠屁的时间,巨鸦已啄出一个五尺来深,形如水井的深坑,从容走向那破碎不堪的尸体,轻轻抓起一扔,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扔了进去,竟像绝世高手打出了一个超级漂亮的高尔夫球。

    穷死鬼又是一惊,暗自想:“我要是有这样一只鬼鸦听使唤,那就太好了。当然,它可不能啄我的眼睛和脑髓。”

    巨鸦挥动巨爪,依然是不到放完一个响屁的时间,已填平深坑,并在上面从容不迫地来回践踏,踏实之后,又到不远处抓来一块形如磨盘的千钧巨石,轰然盖在了埋尸之处。

    “嗨,真是一个四肢发达、心思细腻的好畜生!”穷死鬼情不自禁赞叹起来,“这样做,显然是为了防止其他鬼物野兽挖掘,考虑真够周到。”

    任务完成,巨鸦轻轻一抖身子,又倏然缩小如凡间乌鸦般的原来状态,“呼”地飞回了石屋。

    穷死鬼缓步走进石屋,猝不及防,两肩突地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爪抓住,整个身子被提了起来,同时,听到一阵惊心动魄的狂笑声响遍了山野。

    “哈哈哈,我恢复鬼力啦!”鸦啄鬼海伟阳狂笑之后,把穷死鬼甩来甩去,犹如甩一根软面条,“我恢复鬼力啦,又可以吃鬼了。”

    穷死鬼惊惧万分,刹那间明白了,让鸦啄鬼丧失鬼力的,原来是那个烟农的尸体——说得更确切一些,是那个烟农不屈不挠的鬼魂灵魄在作怪。

    让穷死鬼更加无言的,治好了鸦啄鬼的口腔,破解了鸦啄鬼丧失鬼力的奇迷,竟要沦为鸦啄鬼的食物,忍不住悲叹了一声:“命苦啊!”

    “叹息有屁用?吃了你,我就鬼力大增,可以笑傲阴冥了!”鸦啄鬼没有忙着吃穷死鬼,却老鹰提小鸡一般,把穷死鬼提出了石屋,“我最想吃的鬼,就是你这亿年难遇的药鬼,而今就要如愿以偿了,快乐啊!”

    穷死鬼惊恐到极点之后,反而慢慢恢复了平静,脑子也灵活了起来。

    “你如果吃了我,一定会后悔的。”穷死鬼信心十足地说,“吃了我,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万鬼追杀。另外,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就算成了最有力的鬼,也走不出这个迷幻之地。困在这里,你有掀天揭地的本领,又有屁用?”

    “哈哈哈,你还这样天真?”鸦啄鬼怪模怪样地笑着说,“当我鬼力恢复的时候,迷幻也就消失了。你这药鬼误打误撞解了奇幻迷阵,自己还懵懵懂懂,真是可悲可叹啊!”

    听了这一番话,穷死鬼心灰意冷,信心全失,软瘫下去,成了一根夹不起来的烂面条。

    这就是善心的结果吗?人们常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难道是放屁不成?

    穷死鬼知道自己死定了,但心里愤愤不平。

    然而,出乎意料,鸦啄鬼把穷死鬼轻轻放回了地面。

    穷死鬼睁大眼睛,问:“嫌我味道不好,不吃了?”

    “你浑身发臭,不知多久没洗澡了,我可不能再饥不择食,把自己吃得手无缚鸡之力。”鸦啄鬼高傲地说,仿佛挫折让他变聪明了许多。

    “真的?”穷死鬼半信半疑,恍若做梦,暗自想:“把我的唾沫当琼浆玉液吞,却嫌我没洗澡?”

    “不假。”鸦啄鬼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狂傲之气荡然无存了,“在人间的时候,我不信任何仁义道德,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择手段,以至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今,为了早些转世投胎,只能重新做鬼了。你帮了我,我愿听你驱使,忠心不二,直至千古。”

    有这样开玩笑的?不会是听错了吧?

    穷死鬼毛长生恍若做梦,在鸦啄鬼脸上不断地扫视起来。

    这不是玩笑,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这绝不是玩笑,鸦啄鬼西装革履,恭敬有加,严肃得像一个阉臣面对皇帝老儿。

    有这样一个大恶鬼可以由自己任意驱使,穷死鬼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还犹豫什么?”鸦啄鬼肃然催促,“有什么事要做,尽管吩咐好了!”

    穷死鬼呆了瞬息,说:“既然如此,我别无请求,只愿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能摆脱拘囿,尽早见到心仪的女鬼,那已是上上大吉,还能多要求什么?

    “就这么简单?”鸦啄鬼恭恭敬敬让到了旁边,“请便!”

    明明成了可以任意受宰的鱼,一下又成了高高在上的老总,这老鸦啄的恶鬼,到底在搞什么鬼?

    玩弄权术的人深不可测,玩弄权术的鬼,让穷死鬼毛长生更加晕头转向了。

    不过,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凡事都会有例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假意真情?

    再说,炸烂了一张破嘴,又修复了破嘴,互不相欠,何消再畏首畏尾?

    大路满天,各走一边,有什么阴谋诡计,往后再说,都是不良之鬼,谁还怕谁?

    穷死鬼心中忖度,越来越斗志昂扬,纵身一跃,进入天高云淡的虚空,化作一股阴风,竟畅通无阻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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