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啄鬼海伟阳被吐了一口唾沫在口中,勃然大怒,想吐出来,但干使劲,什么也吐不出来,还疼痛得龇牙咧嘴,呵斥道:“你干什么?当你是鬼中神医,敬你三分,你就开始张狂七分了,以为我真不敢吞了你?”

    “你这是什么话?”穷死鬼毛长生缩着脖子说,“我是医生,自然有我的独到医术,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告诉你,我浑身上下,尿屁毫毛,口沫气息,都是灵丹妙药,千金裘难买,万世难求。”

    “原来是这样,”鸦啄鬼软和了口气,“那你放手治疗好了。”

    穷死鬼漫不经心说:“第一疗程,到此为止,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多多少少给点定金吧。”

    鸦啄鬼半信半疑,表示不服:“吐我一泡口沫,就算完成了第一疗程,就忙着索要定金了,这不是明摆着把鬼当人坑?”

    穷死鬼眯缝着眼睛,摇头晃脑说:“你,是不是感觉到口里甘爽舒服多了,比起先前,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咦,对呀,比刚才舒服多了,口腔不疼痛了。”鸦啄鬼拍了拍面颊,露出了几丝惊讶和喜悦,“但是,牙根还疼得厉害,好像有毒虫在里面啃。你那口沫是灵丹妙药,就再吐我几口唾沫吧,早些治好了,我们好一同去大吃大喝、大发横财。”

    “不行,”穷死鬼毅然摇头,“一下子要把所有的毛病医治好,我可没这种本事,你另请高明吧!”

    “就依你吧,”鸦啄鬼表示让步,“如果有更高明的医生,我早让白鸦捉来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听你的好了。”

    “我已大伤元气,需要休息片刻了,你最好闭目养神,好好睡一觉。”穷死鬼打了一个哈欠,见角落里有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箱子,走了过去,“有什么金银财宝,我帮你数数吧!”

    元气大伤?老子可不如此脆弱不堪,不装腔作势多叫叫苦,轻而易举就治好一个大头鬼,很快就会被忘记的,说不定连酬金也得不到一分,夸口说自己好了的。

    “那里面有好几套衣裳,你随便择一套穿穿吧。”鸦啄鬼狡黠地说,“被白鸦一口啄死的那烟民,特别信鬼,独居深山,准备了很多祭神祭鬼的衣物钱币,都藏在那箱子里。堂堂一个大鬼医,没两套体面衣物,那可有失身份。这事本想先藏藏,但你知道了,就当我给你的医疗费,先享用着好了。”

    这话提神,像山野的清泉水,一口喝下,全身清爽。

    穷死鬼满心喜悦而不露声色,已轻轻一吹,“咔嚓”一声吹开了箱子的铁锁。

    鬼要开锁,凡间的锁算得了什么?纸玩意而已。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但的确有不少可以带走的冥币,还有一套套草纸剪裁出来,款式新颖、布料出众的西装、夹克和牛仔服。

    考虑太周到了,都是精心为鬼魂准备的。

    穷死鬼毛长生嫌西装太洋气,夹克太土气,只有牛仔服最合自己的脾气,于是选了一套不大不小、不紧不松的牛仔服,慢吞吞穿在身上。

    然后,穷死鬼见箱子里还有可以同鬼市出售的名牌皮鞋相媲美的手工皮鞋,伸脚在西服上胡乱拭一番,老实不客气地套上了一双最合脚的。

    这样一打扮,穷死鬼焕然一新,真的变得帅气多了,既不显得太成熟,也不显得太幼稚,成了众多女鬼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鸦啄鬼静静地看着,插嘴说:“人是桩桩,全靠衣裳,这话用在鬼身上,也太合适了——一个草包饭桶,只要精心打扮,也能变得相貌堂堂,出类拔萃。唉,世间没有丑鬼,只有不会打扮的懒鬼,一点不错。你那头发太长了,不土不洋,要是剪短一些,就显得更加相貌堂堂了。”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告诉你,老子生前可是玉皇村第一美男子!衣服算什么?是身外之物,头发是我自己的,不能剪,不能剪。你能张口狂吠,说明你的嘴巴全好了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不不不,算我多嘴。就事论事,不是针对毛大帅哥的,请别介意。”

    “这还差不多,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穷死鬼口上这样说,手上抓了几大把冥币塞在衣袋里,心里却另有打算,暗自想:“剪掉了长发,以后得到了硫磺火炮,拿在手里一目了然,有了长发遮遮掩掩,就能把‘恶鬼撒沙’发挥到极致了。你一个前世的教育领导,给学生或手下教职工出出馊主意,或许会被另眼相看,得到些阳奉阴违的掌声,至于老子,你就别多嘴多舌了!”

    鸦啄鬼海伟阳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多说不敬的话了。

    打扮停当,穷死鬼见箱子里有四、五十盒“清凉油”,一嗅就知道里面是还未加以提炼的生鸦片,抓了十余盒放在裤袋里,暗自想:“那烟农真是死有余辜,为了钱,让那些吸毒者向深渊越陷越深,到头来却横死荒野,尸骨无存,也不过是一场白忙活。他反正有烟无命卖了,我就胡乱拿些放在身上,给那些心存不良念头的恶鬼胡乱治治病吧!”

    回头看鸦啄鬼,困顿了好一阵子,口腔稍好,听从穷死鬼安排,很快沉沉入睡了。

    堂堂一个大帅哥,被抓到这样一个鬼地方来,没有好吃好喝的,也没有美女鬼相配,真是造孽啊,该下十八次地狱。

    那些村民怎样了?抽肠鬼和那三个美女鬼怎样了?老子的工钱,要泡汤吗?

    剪刀鬼梅异香很可爱,天真,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

    膨胀鬼康秀媚那大肥婆,算不上美女鬼,心狠手辣,也有几分可爱,作为嚼舌根吹瞎牛的伙伴,也略胜于无。

    拔舌鬼呢,身材不错,苗条标志,但是啊,好像有些远了,好像成了昨夜的星辰。

    穷死鬼心事重重,感到百无聊赖,走出石屋,寻思着找机会逃跑。

    那只白鸦啄食人肉,已一饱二足,在脚爪上擦擦嘴上的血迹,见到穷死鬼,目光炯炯,寸步不离监视了起来。

    “臭畜生,真是讨厌!”穷死鬼毛长生满心不高兴,佯装喜爱,靠近白鸦,突兀地一脚踢了出去,想给白鸦一个教训。

    白鸦却好像能未卜先知,早已轻轻巧巧让到了恰好不能被踢及的地方,目寒微怒地盯着穷死鬼的一举一动。

    穷死鬼忍不住又骂了一声:“畜生就是畜生,只会对某一个主人愚忠,不知变通!太不识抬举了,看你劳苦功高,赏你一个金脚奖,还不领受?又一个存在主义大作家,连诺贝尔文学奖也拒绝领受!”

    白鸦安之若素,只顾忠心耿耿地监视着,把任何风言风语都当做耳旁清风。

    穷死鬼鄙视着白鸦,暗自想:“要想脱身,先得摆脱这扁毛畜生。它妈的,打不过它,逃不过它,真够麻烦的。它到底喜欢什么呢?喜欢钱财,还是喜欢美女?人总有爱好的那么一口,扁毛畜生当然有某种至爱。”

    穷死鬼摸出一把冥币,一五一十地数着,边数边观察白鸦,发觉白鸦丝毫不为所动,苦笑着想:“贱畜生,连钱也不放在眼里——真是超级贱货!”

    把冥币塞进衣袋,穷死鬼掏出四五盒“清凉油”,上上下下抛玩着,发觉白鸦立刻来了兴趣,目光随着“清凉油”上上下下起伏了起来。

    穷死鬼心头大喜,暗自想:“海关老总喜欢名人书画,很快就被奸商利用了。你这扁毛畜生喜欢这清凉油,太好了!”

    嗨,知道了你的弱点,离大功告成还会远吗?

    穷死鬼喜滋滋揭开一盒“清凉油”,胡乱比划几下,向白鸦抛了过去。

    白鸦跟着穷死鬼的手势摇头晃脑一番,见“清凉油”飞出,不费吹灰之力一口就接住了。

    但是,白鸦犹豫着,放在地面,没有吞噬,目光却盯紧了穷死鬼的脸,静静地观察着。

    快吃呀,安神补脑,乐趣无穷呢。

    白鸦看看穷死鬼,又看看清凉油,不住地转换目光,显得矛盾重重,终没有吞食。

    “这畜生想吃,但我不先吃,它似乎不敢先吃,到有三分聪明。”穷死鬼想着,张大嘴巴,把一盒没揭开盖子的“清凉油”抛进口中,装作津津有味的样子咀嚼着,又揭开一盒,向白鸦抛掷了过去。

    白鸦一口接住,不再犹豫,咕嘟一声吞了下去,还不解馋,又把地面的那盒也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像一个贪吃的孩子,又盯紧了穷死鬼的手。

    “只要肯吞,我免费孝敬你老人家好了!”穷死鬼又如法炮制,自己一连放了三盒“清凉油”在嘴里虚嚼着,然后揭了盖扔出了三盒。

    白鸦来者不拒,一连吞咽了三盒挂羊头卖狗肉的“清凉油”,目光变得有些朦胧如醉了。

    “我来给加一把劲吧,好让你早些美美地大睡一通!”穷死鬼想着,装作要逃跑的样子,来来回回碎跑了起来。

    白鸦不知是计,也来来回回跟着跑了起来,显得十分兴奋,仿佛美女遇到了朝思暮想的情郎一般。

    穷死鬼跑得气喘吁吁,然后停了下来。

    跑得越快,鸦片消化发作得越快,白鸦不知不觉已进入了迷狂境地,穷死鬼停下之后,竟又来来回回跑了十多次,然后一头栽倒在地面乱石上,就此一动不动了。

    “你好好睡吧,老子可要走了!”穷死鬼笑嘻嘻做了一个鬼脸,化做一缕烟尘,打着旋儿,飞向深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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