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风净瑶和夜澈出来,夜澈就一直滔滔不绝如苍蝇般的在风净瑶耳边说那些讨好谄媚之言,风净瑶紧皱着眉头,一边踏荆躲棘的走着,一边忍受着耳边的聒噪,就差没把耳朵堵起来了。

    “诶,瑶儿你是药灵岛的人,怎么会长居仙道呢?就算你和上官家有亲缘,也断没有有家不回,寄人篱下的道理啊,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还有,你今年多大了?家中可有为你定过亲?若是没有,改日我就登门拜访,不对,有也没关系,左右你还没嫁人,我直接带人去就是了,到时候管他有没有过婚盟,凭我的家世,我们又这样般配,你家人一定会同意我们的,你放心好了……”

    夜澈微弯着腰,将头伸到风净瑶耳边,拿捏着一股轻浮语气,眉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张着一双薄唇还待再说,风净瑶却突然停下脚步,面带愠怒的看向他。

    “夜公子,这种逾矩之言你还是留着跟你那些红颜知己说吧,我虽不是什么自命清高的世间绝色,却也是有家世门第的自洁之女,你对我说这种轻薄话,不觉得有些侮辱人了吗?之前或许是我碍于礼数和彼此的颜面,不愿对你辞色相加,才导致你误会了什么,如今我便对你说清楚,我虽性软,却也不是不清不楚之人,公子日后如无必要,还是不要靠近我的好。我本无意冒犯,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话音落下,风净瑶微微颔首还礼便直接转身走了。

    夜澈见到的风净瑶一直都是温柔和煦,脾气极好的,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挑逗她,可万没想到这样脾气好的人还真有刚烈刺人的时候。他呆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那双桃花眼眨了两眨,蓦地邪笑起来,面色较之前更兴奋。

    “瑶儿……”

    风净瑶斜眼看了他一眼。

    “呃……风姑娘,你误会了,我并非那种滥情浪荡之人,那都是外界瞎传的,其实我对感情很认真的,我对你的……也是真的!你不要直接判我死刑好不好?就算是死刑犯,还得给人家自辩的机会呢,更何况是我。即便你不愿意相信我的一腔真情也没关系!好歹别拒我于千里之外啊,做个朋友总不会也不愿意吧?我就真的那么不堪?”

    说着说着他慢慢低下了头,漂亮的唇角微微往下一拉,低眉垂目,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就差两滴梨雨夺眶而出了。

    风净瑶见他这副样子,实在哭笑不得,自己都还没怎么样,他怎么还委屈上了?弄的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瞧那两滴晶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连她的心都跟着一紧一紧的,生怕下一刻就掉出来了。这哪里是个世家公子?分明是个无赖泼皮!

    “你这个人……怎么这般无赖,分明是仗着我心软,故意拿捏我,我……我算是没办法了……”说着揉了揉眉头,又气又无奈。

    再看夜澈,人家根本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做出如此为男子不耻的姿态,只为逼风净瑶妥协?!还真是个“旷世奇才”!

    僵持片刻,风净瑶还是心软了。

    “做朋友可以,不过说好了,只是做朋友,你若是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可不管你是哭是闹。”

    夜澈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像水龙头一样,说收就收,利落的很!他挂着一副得逞笑意,紧道:“你说的,说了就不许反悔,既是朋友,你就不能对我视若无睹,我的问题你也不能恍若未闻!”

    风净瑶叹息着撇过头,嫌弃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放的下身短,做出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的。”

    夜澈也撇了撇嘴,不屑道:“什么体统不体统的,本公子眼里只有愿不愿意,没有体不体统,人怎么能让那些世俗枷锁困住呢?那人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只要我活的自在,谁敢多说半句!”

    风净瑶停下拨动草药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夜澈被她冷不丁的打量目光盯的一愣,她也会用厌烦以外的眼神看自己?他干咳两声,疑道:“怎么了?我说错了?”

    风净瑶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之前我哥也这样说过,你倒是与他性子相投。”

    听到这句,夜澈突然神色一滞,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似的,眼波愈发深沉,说话的语气也阴阳怪气了起来。

    “哦?他当真如此说过?那他还说过些什么?”

    风净瑶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夜澈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听你说我与他性子相投,所以好奇罢了,想着我若真与他脾性相近,那必要交个朋友。”

    风净瑶却如临大敌,赶忙摆手道:“不必,他的事我不清楚,要交朋友,你自己去找他。”

    夜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至于这么怕我吗?能吓的让你这种自洁之女连谎话都说了,我与你的关系是不是也算与众不同了?哈哈哈……”

    风净瑶气道:“你怎知我说的是谎话,我虽是他妹妹,但也不能将兄长的日常应酬尽数了解,这很合理啊。”

    谁知夜澈却向她投了个鄙视的眼神,啧啧道:“还真是温雅贤淑的好坯子,骗术烂到这个份上,我都不忍直视。”

    风净瑶脸早已红了一大片,但还是强做挣扎道:“你什么意思?”

    夜澈抱着手缓缓走近她,每走一步便说一句:“刚刚我说的话虽是由心而发,可在世俗教条看来,却是狂放妄言,若是严重了,说不准还会被安上一个离经叛道的罪名,如此言论,试问谁会说给一个不亲近的人?他连这种话都会对你说,你们的关系定然亲厚!”

    风净瑶急急反驳:“那你不是也对我说了?我于你而言可和陌生人差不多。”

    夜澈此时已走到她身边,听着她说的话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很认真的表示赞同,谁知头点着点着,倏的停下,意味不明的斜眼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却突然出手,猝不及防的揽住了她的腰,直接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扣,轻声道:“你对我来说可不是陌生人,而是我喜欢的人,对你说那些话自然不妨事。”

    风净瑶猛然被他长臂拐走,心中漏了一拍,惊慌之际未及反抗,直到听到那句“我喜欢的人”才猝然回神,急急推开他,倒退数步,羞怒道:“你这无赖,刚刚还答应过我……”

    夜澈一挑眉,无所谓道:“你都说我是无赖了,还要用信守诺言这一套堵我的嘴?”

    风净瑶:“……”

    风净瑶只感觉今天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原本是想进来救寒枫哥哥的,现在倒好,寒枫哥哥没救好,还惹了这么个克星,偏她还硬不下心肠,是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风净瑶长呼一口气,索性直接无视他,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自己就装听不见看不见总行了吧?

    夜澈见她自顾自走了,似乎真的不想再理自己了,垂眸想了想,忽道:“我还以为风姑娘借了我流火岛的方便,多多少少会对我存些感激的,没想到竟会如此绝情。”

    风净瑶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夜澈皱了皱眉,又道:“你刚还说我与你哥哥性情相投,可你对我和你哥哥的态度可是大相径庭,看来我真该去找找他。”

    风净瑶闻言,果然立刻停了脚步。夜澈见状眉头一松,得意的笑了笑。

    风净瑶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语气僵硬道:“去找他?呵呵,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夜澈不解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风净瑶转过身来,此时的表情却像是瞬间换了个人,满是严肃防备。

    她语气平稳道:“你去找他,那你的事情恐怕就做不了了。”

    夜澈忽的眯起眼,嘴角的笑意愈发勉强:“风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流火岛是接了仙道的请帖来的,除了试炼以外,还能有什么事?”

    风净瑶微微一笑,道:“阁下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想夜公子一定不会忘记的,对吗?”

    夜澈定定的看了她两眼,勉强维持的笑意彻底散了,眼睛里的温度也逐渐凉了下来。

    他长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惋惜:“看来,你连装糊涂都不肯了。”

    风净瑶缓缓道:“净瑶一向糊涂,不然也不会任你胡闹那么久。”

    夜澈呵了一声,沉声道:“那你如今突然愿意暴露了,就是因为我说要去找他,你怕我妨碍他,才不愿继续与我拖延了?”

    风净瑶点了点头:“是。”

    夜澈凉薄一笑:“那你就不怕我把你给灭口了?”

    风净瑶道:“你会不会灭口与我无关,他的事才和我有关。”

    夜澈却突然难过了起来:“你那个哥哥到底哪里好,值得让你这样对他,旁人真是一点都比不得。”

    风净瑶单手负后,抚了抚挂在腰带上的软鞭手柄,神色如常道:“有些人的好本就无需旁人看到。”

    夜澈转着手上的玉戒,语气有些怅然:“是啊,有些人的好似乎是注定只为那一人而存在的,我看不懂别人的,别人……也看不懂我的。”他再抬眸的时候,目光已变的晶亮犀利起来:“不过,你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

    风净瑶踟蹰片刻,似是不太愿意说出接下来的话,可最后还是答了一句:“怎么说我也是四岛三峰的人,别的地方不知道,四岛三峰的水有多深,我还是清楚的。”

    夜澈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忽的笑了起来,口中念叨着:“如此妙人,可惜了,可惜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裹在风中并不响亮,随着风过,最后几声“可惜了”也彻底被淹没了。

    两人相距约十步距离,相看无言,站立不动,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空气似乎都要凝结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澈把抱着的手臂松开,缓缓探向腰间。风净瑶眸光一闪,负在背后的手渐渐收紧。

    正在夜澈的手刚碰到腰带的时候,一阵疾风刮过,呼啸之声随之响起,衬着衣发翻飞的声音,顿显四周死寂的可怕。

    可下一刻,夜澈和风净瑶却同时抬起了头,都目光惊愕的看着对方。

    旁边不足一丈远的灌木丛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草木摇晃起伏,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靠近。

    二人像是心中洞察了什么,默然对视片刻,一齐缓缓转过头去,只见一片葱郁枝叶后面竟走出了一只虎头狼身,足有五六人高的巨大妖兽!

    “虎狼骑!”

    “虎狼骑!”

    “嗷呜―”

    一声非狼非虎的啸声响起,只见那头妖兽瞪着铜铃大的晶黄色瞳孔,一身硬如刺的暗黄皮毛抖了几抖,身上的一半虎纹随着身体拉伸几度扩展收缩,狼尾轻轻一摆便将身后的灌木拦腰折断了!它先是仰天啸了几声,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踏步向前,凡是被他踩中的东西尽皆华为碎末,那张能盛下六七个人的血盆大口对着夜澈和风净瑶缓缓靠近!

    …………………………………

    山洞内火光昏暗,挂在墙壁上的几簇篝火摇摇摆摆,映的萧寒枫本就黯淡无光的脸更加憔悴了。沈青时拖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蹲守在他身边,眼皮像坠了千斤坠一样,闭闭合合,好不辛苦,就在他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好不容易把眼睁开一条缝的时候,却见萧寒枫的睫毛似乎动了一下。

    他立马打了个机灵,揉了揉快粘在一起的眼皮,趴在他跟前,紧道:“寒枫?你……你醒了?”

    萧寒枫想伸手摸自己的背,可奈何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手僵在半空愣是动不了,眉头拧在一起,痛嚎一声:“痛煞我也!”

    他这一叫唤,洞里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四道目光齐刷刷的朝他投过去。

    顾清灏和沈青时扶着他坐起来,看伤喂水,一番照料,萧寒枫这才缓了口气,恢复了几分生气。

    顾清灏按着他的肩胛骨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伤到筋骨,应该只是皮外伤。”

    萧寒枫蔫蔫的点了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懒得用,只抬头粗略扫了一圈,却没见风净瑶,立刻道:“净瑶呢?她怎么没在?”

    顾清灏道:“她和夜公子出去给你采药了,还没回来。”

    萧寒枫一听就急了:“她和夜澈一起?怎么能让那小子……嘶……”他话刚说到一半,谁知太过兴奋,一时忘了背上还有伤,当即痛的呲牙咧嘴,好似背上的皮肉一寸寸的裂开了似的!

    “怎么能让他们一起去呢!而且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说到这里,顾清灏也觉得有些不妥,懊恼道:“都是我不好,采药这种事本就不该让姑娘家出去冒险,我一个大男人,该陪着的,可是我……既然你醒了,这里应该不用看着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说完他立刻拿起手边的佩剑,步履生风的往外走,段逸尘见状,竟破天荒的开口提醒道:“你若是不想死,最好呆在这别动。”

    顾清灏将将在洞口停住,扭头道:“可风姑娘和夜公子还在外面,我们也不能不管他们呀!”

    段逸尘拨弄着手边一只火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冷气道:“反正他们已经在外面了,是吉是凶我们都改变不了,与其贸然出去,徒增一条人命,还不如能保一个是一个,死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萧寒枫听完实在忍不了了,当即炸毛:“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什么叫死的人越少越好?那是我们的同伴!怎么能轻易放弃!你这人也太冷血了吧,真不知你们段氏的门生是不是眼瞎了,才肯为你们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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