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屋子里该走的人,都已经跑光了,柳轻心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挽起了衣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翎钧的耳朵,带着装得一副可怜模样的他,往沐睿床边走去。
    “娘子,娘子轻点儿,耳朵,耳朵要被揪下来了……”
    翎钧龇牙咧嘴的讨饶,跟着柳轻心到了沐睿床边。
    沐睿醒了,看样子,应该已经没什么危险,这让他原本称重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跟柳轻心说话,自然也多了几分卖乖的讨巧。
    “你俩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嗯?”
    送来翎钧的耳朵,在沐睿床边的凳子上坐了,柳轻心瞪了一眼想顺势在她旁边凳子上坐下的翎钧,扬了扬眉,“我说你能坐下了?”
    “没,没说。”
    原本已经矮下身子去的翎钧抿了下唇瓣,自知做的事儿混账,一准儿少不了被收拾,也不敢跟柳轻心耍赖,只好重又站直起身子,垂着头,拿眼神儿偷偷瞟她,心思急转,琢磨着怎么才能哄了柳轻心高兴,少收拾他一些,至少,也不能在沐睿面前,太丢了面子。
    “你身子本就不好,这许多年积的暗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理好的。”
    “翎钧回来燕京的时候,我特意让人配了药膳的方子,说是等晚些时候,差人送过来,着饕餮煮了给你们两人吃,你却是好本事,不曾等药膳的配料送来,就先从山上滚下去,把之前结了痂的旧伤,也扯裂了开来,这可让我如何说你?”
    柳轻心把目光落在沐睿脸上,语调温软,像是完全没生沐睿的气,“从山上滚下来,磕了几处新伤?”
    许是柳轻心的语气太过温暖,原本还紧绷着身子,想着要如何应对她教训的沐睿,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柳轻心是个好大夫,不,是医道圣手。
    好大夫,总是会对病人多许多包容宽待的。
    这是他娘之前说过的。
    对,一定是因为这个,所以,柳轻心这一准儿是念着他伤的厉害,所以,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沐睿自以为是的想着,已是把自己都劝信了。
    “也,也没什么大事。”
    “横竖不过是在床上多躺些日子,以前,不招人待见的时候,这种事儿多的很,我早已习惯了。”
    想到自己能“逃过一劫”,沐睿的心情不禁有些灿烂,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寻常时,没外人在场的吊儿郎当。
    “以前不招人待见的时候,受的那些伤,也是这么自己滚下山去,诬赖给别人的?”
    柳轻心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沐睿当时滚下山去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看了个一清二楚。
    “额……王妃怎么知道的……”
    自己是怎么滚下山去的,这事儿,沐睿连翎钧都没告诉,若当真说,是有什么人,的的确确知道的,那至多也不会超过三个,他,那个小厮,以及,负责对那小厮刑讯的徐维康。
    柳轻心赶来燕京救他,连城都不曾进过,自然没可能去过三皇子府的刑室,而徐维康……理应,也没可能跟她见过……
    “自己招,还是我严刑逼供?”
    柳轻心扬了扬眉,伸手从床头拈了一瓶糖在手,拔掉塞子,倒了一颗糖出来,丢进自己的嘴里,侧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讶异的翎钧,伸脚把旁边的凳子,往他面前踢了踢,示意他坐下听。
    见柳轻心不再连名带姓的唤自己,也让自己坐了,翎钧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狗腿的拖着凳子,往她身边蹭了蹭。
    “我……自己招……”
    看着柳轻心大大方方的拿自己的糖吃,要给自己一颗的打算都没有,沐睿本能的咽了口唾沫,心虚的抿了下唇瓣,并不敢跟她生气。
    毕竟,这糖本就是柳轻心给的,而且,以后想吃,也还得跟她讨要。
    “嗯,从头儿招,不要只说从山上滚下去的那一节。”
    睨了沐睿一眼,见他已经服软,柳轻心不禁唇角微扬,从瓶子里又倒了一颗糖出来,递到了沐睿的嘴边,“张嘴。”
    圆形的糖果,在嘴里散开了橙子味儿的甜,沐睿心情愉悦的眯起眼睛,刚刚因为被柳轻心“揭穿”,而本能紧绷的身体,也又放松了下来。
    “这庙里的尼姑,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被王氏收买后,日日与我娘为难,我看不过去,就寻了个机会,把她们都烧死了。”
    “烧了这庙之后,我怕那王氏又遣新人过来,继续欺负我娘,便使人接济了一个肚子里有些笔墨的穷文生,又打着传闻的幌子,把这庙里着火的事儿,编纂成了山精鬼怪的故事,说给了他听。”
    “那文生觉得故事有趣,被我遣去的人撺掇,觉得若把故事写成话本儿,定会有利可图,便将其改了,转手卖给了城里的几个说书人。
    “世人皆有畏惧之心,自那故事传开,便除了李妃娘娘和翎钧,再也没人敢来叨扰山神,王氏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上身,便每月只使人给我娘送些用度过去,把念头悉数落到了折腾我身上。”
    沐睿没像之前时候般的,在柳轻心面前,称呼翎钧为三爷。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歪了歪头,看向了坐在他床边的柳轻心和翎钧,“昨日,是每月一次,给我娘送用度的日子。”
    “来送用度的,本该是黔国公府的另一个家生子,跟这个蠢东西是堂兄弟,寻常里,关系亲近,又恰逢昨日休沐。”
    “我使人给那个该来的家生子下了巴豆,他出不了门,又不敢耽误王氏给他吩咐的差事,只能求这个蠢东西帮忙,我掐着时间,乘了马车过去,就刚刚好遇上他,再佯装畏惧后退,不慎踩空滚下山去。”
    “初一送我过来,我滚下山去,他正好能当个人证,而且,我了解翎钧的性子,他就算知道,这是我在赌命,也一定会依着我谋划的来做,以防我还有更恶劣的……”
    说到这里,沐睿稍稍停顿了一下,嘬了两口嘴里的糖,咽下了些许橙子味儿的甜,疑惑地看向柳轻心,“王妃怎么知道,我是自己滚下山去的,不是被那小厮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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