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孛儿只斤氏说话,翎钧便明白,她是在沐睿身上发现了,沐睿并不是被人推下了山去的依据,所以才误会,以为如今情景,是他和沐睿二人为了实现某事的谋划。
    可孛儿只斤氏与他母妃李氏交好,李氏又一向对隆庆皇帝唯命是从,所以,他不可能把柳轻心的下落告知,更不可能让人快马加鞭的把柳轻心从摄天门带来此处,给沐睿诊治。
    这……沐睿定是知道的,也一准儿,将其加入了谋划之中……
    为了不坏沐睿谋划,他只能被其牵着鼻子走。
    这混账!
    翎钧在心里怒骂了沐睿一句,才回转身,看向了孛儿只斤氏。
    “轻心车驾被劫,如今仍下落不明,我去哪里寻她给阿睿医治!”
    “之前,初一拿给你的那金疮药,是她还没出事之前,做给我府里备用的,现如今,总只剩了十瓶!”
    翎钧一边说着,一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捧着一只木盒子的冬至,“已是都在这里了。”
    “你,你说什么?!”
    翎钧的话,瞬间便让孛儿只斤氏从躺椅上弹了起来,连刚刚叼进嘴里的狗尾巴草,都飘然落地,“这,这不是你们商议好的?!”
    “阿睿没跟我商议过。”
    “而且,他的性子,你也当知道,没有万分把握的事儿,怎可能铤而走险。”
    翎钧转身,看向还昏迷着的沐睿,小心的帮他掩了掩薄被,“今日的事,恐当真是个意外……”
    原本以为,这是翎钧与沐睿的谋划,孛儿只斤氏虽有些气他俩胡闹,却也并不怎么担心。
    翎钧重情,不可能让沐睿平白赴死。
    而且,还有那糟老头儿的弟子在旁帮衬。
    可如今,听翎钧说,这事儿并不是他们商议谋划的,孛儿只斤氏怎可能还坐的住!
    “这,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自己的儿子,恐命不将久,孛儿只斤氏便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我瞧他落下的伤,都有刻意避开要害,又伤的多是后背,便以为,以为……”
    说到这里,孛儿只斤氏已是泣不成声。
    她怎就这么爱自以为是。
    她的阿睿,从小儿就是个乖孩子,从不惹她生气担心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
    “我让他来给你送德水轩的点心。”
    “他被人从山上推下去,不舍那盒点心摔坏了,便死命抱在怀里,自然伤的多是后背。”
    翎钧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神色和口气,却是未变。
    “那点心,是德水轩主厨新制的,我跟轻心的兄长说了许多好话,才只求来三盒。”
    “本想着,留两盒给了我母妃和弟妹品尝,一盒让阿睿送来给你,却不料,他竟死赖在我府里不走,软磨硬泡了两天,非让我答应,给他两盒才肯罢休。”
    昏迷着的沐睿,像是于梦中遭受了什么痛苦,泛着苍白的脸,突然拧紧成了一团。
    翎钧想也未想的打开自己腰间的皮口袋,从里面摸出用来存放止疼药丸的粗陶小瓶,倒出一粒,掐着他的下巴,给他塞进嘴里,又伸手往他的喉咙处一点,瞧着他把药丸吞了下去。
    “我本以为,他是在黔国公府过得不好,嘴馋的想吃零嘴儿又不得,便应下了,哪知刚才,听了初一说的才知道,那盒点心,是他想带回黔国公府,给黔国公品尝的。”
    “都道是,儿子的性子会像娘亲。”
    “这混账东西,到底是像极了你这当娘的,黔国公这般薄待他,连每顿餐食,都只给一碗白米饭,他却还是时时刻刻想着对其尽孝。”
    “说出去谁人相信,堂堂黔国公府的嫡少爷,只为了保全两盒点心,竟是会任一个狗也不如的下人折辱,连命和脸皮都不要了!”
    一通怒火骂完,翎钧像是稍稍冷静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的揭了沐睿身上盖的薄被,低头检查起他身上的伤来,“冬至,再点两个火盆进来,阿睿伤的厉害,盖不得厚被子。”
    “是,三爷。”
    冬至领命而去,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只拎了一袋木炭,没有火盆。
    “这庙里,像是已经没旁人住许久了,三爷。”
    “其他屋子里……”
    “就在地上点吧。”
    孛儿只斤氏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沐睿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替冬至把话说了出来,“三年前,这庙起了一场大火,除了我,其他人都烧死了,除了这间我重新拾掇出来的,其他屋子,都只剩了空架子。”
    “我真是想不懂你和阿睿。”
    检查过沐睿身上的伤,确认孛儿只斤氏这不靠谱娘亲,的确都有帮他好好清洗上药,翎钧才稍稍放心了一些,给他把那条旧的给府里地牢的犯人用,都会让他觉得是在薄待犯人的薄被,又盖了回去。
    “一个,见色起意,舍了无量前程不要,放走本该手刃的目标,被囚地窖数载,好容易逃出来,却还要盗了城图,跑来中原找那只会咬人的疯狗。”
    “一个,愚忠蠢孝,被逼着吃自己娘亲手指剁馅儿包的饺子,发了几天高热没人管,险命都没了,醒过来,还想着要兄友弟恭,不给自己爹爹添堵。”
    翎钧一直都知道,沐睿很难。
    他走过的每一步,都伪装在恭顺谦和的假皮之下,入眼皆是泥泞,没有一寸坦途。
    徐维康说他是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以他所处情景,不这般舍了礼义廉耻,哪里能活到今日?
    不知人历苦,莫劝人向善。
    所以,翎钧从不劝沐睿放下妄念,只使人隐在暗处,在必要的时候,对他施以援手。
    “什么见色起意。”
    “休要瞎说。”
    “我与昌祚,是两情相悦,他,他咬我那一口,是,是我让他咬的。”
    听翎钧这晚辈说自己见色起意,孛儿只斤氏这一向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女子,也不可免的红了脸颊,“那时,他中了我兄长秘制的剧毒,只我的血,是那剧毒的解药,以他那弯扭性子,我若不说,是与他定盟起誓,他,他怎可能……”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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