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招娣抬脚就将一堆土踢到了公孙轩身上,她当的是气的直跺脚。公孙轩则不以为然的坐在地上咯咯直笑,半点站起身的意思也没有。

    “南宫姑娘莫要着急上火,你放心,他且跑不了呢!”

    公孙轩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正欲起身时,南宫招娣却一脚飞来,又将他踹到在了地上。

    “你若是不把话讲清楚,今日我就不让你起来了!”

    “好好好,在下说就是。”

    公孙轩轻咳了一声便道:“依在下所看,那人方才施展的可是正宗的少林步法。而且根据咱们在外面偷听到他与吴蘑菇交谈的内容,在下敢肯定,那和尚就是个跑腿的,他上边可还有人呢。而且他上面的那人,极有可能也是少林寺的和尚。”

    “你的意思是,那些面具人跟少林寺脱不了干系?”

    “这倒是还有待商榷,现在咱们只能先顺藤摸瓜,将那藏在泥底下的大鱼捞上来以后,才能下定论。”

    “你说的到好听,要不是你跟这匹马害的,我早就将那和尚给擒住了!”南宫招娣愈发的不快起来。

    “抓他,抓了他有什么用?他所办的可不是什么小事,少林寺的和尚跟数百条人命有关系,这要是传出去的话,那该是多大的罪过!”公孙轩正色道:“那和尚既然被委任出来办事,那他自然是极受信任,必要之时敢于鱼死网破的死士。想要从他嘴里探听些什么消息,当的是要比登天还难。”

    南宫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那人到底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还有待商榷呢。”

    “错不了!”公孙轩颇有自信的说道:“那和尚若不是少林寺的人,他巴不得将别人的注意力引到少林身上呢,哪里会在脑袋上扣顶头发,掩人耳目。而且他刚才在跑路时,之前他落的你远,所以用的并不是少林寺的轻身功夫,直到咱们骑马追上了,他这才逼不得已的放弃施展修炼不熟的轻身功夫,转而施展拿手的少林功夫。在下也是确定了他的身份,这才故意激马,放他条生路。”

    南宫微微垂首,她将眼珠子瞥向一边儿,暗自思忖了片刻后淡淡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你在打什么算盘了,你的意思是,若是咱们一直紧追不舍,他即使不被咱们擒住,也会因为顾及背后之人的安危,而不回少林寺,而是把咱们往别处引。但现在咱们将他一放,他定会回少林寺向背后的人通风报信。”

    “就是这个意思!”

    公孙轩从地上站起来,将身上的土灰拍打干净后继续说道:“南宫姑娘,在下还是要说你一句,方才你将那吴蘑菇一剑斩杀,虽说是痛快,但未免显得过于草率。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剩下的那些朋友现在身在何处?”

    南宫淡淡道:“死去朋友的大仇我已得报,至于生者,无需过问祸福。”

    “姑娘……”公孙轩顿了半晌,搜肠刮肚之下才想起了三字溢美之词:“好魄力。”

    说罢,公孙轩翻身上马:“走吧,咱们得在他之前赶到少林寺。”

    一夜无话,只是赶路。

    那吴蘑菇虽然是个腮帮子长疮,脚底流脓的玩意儿。但他的这匹马可着实神骏,不到一夜奔行近千里,但却连半滴汗都没流。在黎明前夕,这马便来至了少室山下。想要上少林寺,那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犯了戒律所攀登的绝壁,第二条便是通往少林寺山门的那条曲折山路了。

    二人下了马,就地隐蔽了起来。这马也通人性,瞧见公孙轩不用它了,便自己溜达着去远处吃草了。

    公孙轩对南宫招娣说道:“看天色,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少林寺就要开山门迎客烧香了。第一茬来上香的人保准不少,咱们不光要留意和尚,还要留意那些香客。说不定那和尚会乔装打扮成香客,混上少林。”

    公孙轩说完没还没过一个时辰,便见七八十个香客成群结队的朝着少室山而来。这些香客大多是牵着孩童的妇人,跟戴着高帽的乡绅大户。

    这些人刚到山脚,一肥头大耳,长相颇为和善富态的中年男子便上了石阶,他面朝众人笑道:“各位乡邻,今年岁多天灾人祸,但托佛祖的福,咱们的收成还不错。此次来少林寺,是为了向佛祖还愿。所以鄙人特提前告知各位相邻一句话,待上山之时,切莫大声喧哗,以免扰了佛祖清净。”说罢,他又摆手道:“诸位相邻先在此休息片刻,一会儿,咱们一鼓作气上至少林寺。”

    众人听罢,便就地盘坐了起来。

    在暗处的公孙轩往人堆儿里望去,只能瞧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再加上现在天色尚早,他根本就瞧不清那和尚有没有藏在这群人里。他思忖了片刻后,轻声对南宫说道:“南宫姑娘,为了不让那和尚浑水摸鱼,所以咱们必须得有个人跟上去。”

    南宫招娣闻言,登时就将一头青丝披散开来,随后她又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脸上。这一来二去之下,好好个美人儿就成了个疯子模样。公孙轩是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这装扮是成了,但你这身显眼

    的白衣裳,那和尚定还记在心里。”

    “难不成你还要我将衣服脱了?我还没那么不要脸。”

    “这倒是不用。”

    公孙笑笑,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只瞧他这衣衫竟织的是双面,外面是黑锦缎,而反面的颜色却是暗红。为了照顾南宫招娣现在的装扮,公孙轩忍痛将这衣衫撕了成了破烂,又往地上滚了一滚。他道:“披上这个,保险些。”

    南宫刚将破衣裳穿好,就听得那坐在石阶上的富态乡绅开口道:“行了,诸位乡邻,咱们上山吧。”

    他话音一落,坐在地上的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这倒是趁乱混进去的好时机,南宫也不拖泥带水,她将自己的佩剑扔给公孙轩后,便身形连闪,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人群之中。

    等下一拨宾客来,已是天亮。

    公孙轩仔仔细细的在每位香客的脸上过了一遍后,略微失望的摇了摇头,他不禁想到:“难不成那和尚还在路上耽搁着?”一想到这里,公孙轩忽的目光一亮。他只瞧见一遮挡颇为严实的人,从远处走来,旋即快步走上了山路。公孙轩心下一横,暗道:“就是他了!”想罢,他便现身跟了上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南宫随着那群香客往山路上走,这山路还没走过三分之二时,那乡绅就涨红着脸,一边大喘粗气,屁股就跟着落在了石阶上。

    本说是要一鼓作气上了少林寺的他,此时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各位……各位乡邻…都坐下歇歇……”

    当众人一坐,登时便有个人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女人衣裳,脑袋上还包着一块红色头巾。但他那光秃秃的后脑勺,却是露了怯。南宫心中窃笑:“这和尚的心眼儿倒是直的很,这般乔装打扮,岂不是成了一叶障目。”

    此时众人已经坐下,而那假女人却仍直戳戳的站着。富态乡绅笑道:“你是哪家嫂子,快坐下来歇歇。”

    这假女人闻言也没搭理乡绅,一言不发的便抬腿继续行起了路。当他要从乡绅身边走过时,这乡绅倒是动作颇为灵活的站起来拦在了这假女人身前。

    “这位嫂子,咱们是来给镇里还愿的,你这自己闷头走算是怎么回事?”乡绅板着脸,有几分严肃的说道。

    只听这假女人低声回道:“我不是你们镇里的人。”说罢,这假女人便推开乡绅继续朝前走去。

    乡绅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头道:“既然你不是我们镇里的人,那你跟着我们算……”剩下的话还没讲出来,这乡绅便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愣了半晌后,他忽的大喊道:“你这后脑勺上怎么没长头发!”

    那假女人一听,登时就变走为跑。

    南宫见状下意识的一摸腰间,方才想起来,她的剑已交由公孙轩保管了。

    “嘁!”

    南宫啐了口唾沫,正欲纵身跟上那假女人时,却没成想,那大腹便便的乡绅竟先一步攥住了那假女人的手腕。随后,这乡绅一抬头竟将这假女人的头巾给扯了下来。旋即,众香客大眼瞪小眼的瞅了一瞅,便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不得喧哗!成何体统!”

    乡绅骤然厉喝一声后,便将那头巾扔在了石阶上,他嘟囔道:“真是晦气,怎的是个瘌痢头。”

    这时,那假女人猛的一转头,就将南宫吓了一跳。她只见这假女人竟是个真女人,她拿头巾包头,只是为了遮掩自己那寒碜的瘌痢头罢了。

    “诶呦,我不活了!你将我的丑事抖落出去,我今日定要咬死你!”这妇人一抹眼泪,便如同只恶狼般扑到那乡绅身上撕咬抓挠起来。众香客纷纷起哄,有的甚至还上去凑起了热闹。霎时间,这山路便别堵的水泄不通,彻底是乱了起来。

    南宫提着的心虽说沉了下来,但一沉便沉到了谷底的滋味儿却并不好受。突然,南宫只瞧一人从大乱的人群蹿出,飞快的朝山上狂奔而去。

    “这……这是少林身法!”

    南宫登时纵身跟上,她腹诽道:“还真让这和尚浑水摸鱼了。”

    这跟到半路,便瞧在前跑着的那人,一把揪下了头发,扯下了衣衫扔在了山路旁的林子里。

    “果然是个和尚。”

    南宫不敢跟的太近,所以一直悠着步子。但眼看那人前脚进了少林山门,她心中一急,便加快了些速度。但她正要进少林寺时,那看守山门的几个僧人却一搭戒棍,就将她拦了下来。

    一僧人沉声道:“这位施主,为何如此匆忙?”

    南宫瞧这几个僧人的架势,若是她一言不甚,说不定当场就得打起来。她心念一转,登时就有了主意。她压低声音说道:“几位大师,你们可晓得刚才进寺庙的那位大师的法号?”

    “施主问这个做什么?”

    南宫取出几个铜钱让几位僧人看了一眼后说道:“方才那位大师瞧小老儿坐在路边,竟将小老儿我当成了要饭的,便给小老儿我扔了几枚铜钱。你们说,

    小老儿哪里像要饭的了?这些钱,小老儿我自然不能收。于是小老儿我便追着那位大师还钱,但他就是不停下,谁成想,这一追就追到少林寺来了。”

    几位僧人听罢互相瞧瞧,他们听南宫一番言语,又见她的身法超人,当下就将南宫当成了个不出世的高人前辈。一僧人收了戒棍,又作揖道:“小僧多有得罪,前辈所问之人并无法号,他只是在慧德师叔院儿里扫地的一老僧罢了。”

    南宫眼珠儿一转,她哪里认识什么慧德,但此时见这几个僧人上了逃,她也只能就坡下驴,将这出戏唱下去。

    “原来是慧德那小和尚的人,倒是有几分佛性。几位大师请将路让开,小老儿要去会会他。”

    一听南宫招娣将慧德叫做了小和尚,这几个僧人哪里还敢拦路,登时就闪退两旁,恭恭敬敬的将南宫招娣请了进去。南宫压住笑意,她一背手,微微颔首,倒是将派头做的更足了。突然,南宫停住了脚步,她淡淡道:“慧德小和尚如今可还在罗汉堂做事啊?”

    一僧人忙回道:“阿弥陀佛,现在慧德师叔已经是忏悔院的首座了。”

    “这小和尚,倒是有出息了。”

    南宫招娣咯咯一笑,便阔步进了少林寺。她虽咧嘴笑个不听,但心中却是溢出了阴霾。

    “忏悔院首座,少林寺的十部之一竟也掺和进来了。难道真如公孙轩所言,北莽诸多门派被灭,都与那些名门大派有所联系?”

    虽心思沉重,但南宫招娣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在一路旁敲侧击的打听,她离那慧德和尚的禅房是越来越近。

    且说此时,公孙轩是对他发现的那可疑人物穷追不舍着。这一追,便追到了大雄宝殿里。

    只瞧那人一进大殿,便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对着那威严的大佛磕头磕个不停。公孙轩心下一凌,他暗道:“这人也不是个和尚。不好!若是南宫姑娘跟着的那群人里没有那和尚,她定然就在外面等着我了!”

    正当公孙轩想要出去寻南宫招娣时,就听那在大佛前不停磕头的黑衣男子大哭大喊道:“佛祖啊!我不是人,我就是那老肥猪上屠,挨刀的货!我就是鸡窝里的石头,混蛋!佛祖啊,你说我喜欢个什么不好,怎的就喜欢脱光了衣裳,让娘们儿扯我鸟呢!你说我喜欢个什么不好,怎的就喜欢脖子上挂根铁链,让娘们儿当狗牵呢……”

    听得男子的这番污言秽语,几个女香客借是红着脸,捂嘴嗤嗤笑了起来。守在大雄宝殿前的几个和尚,更是脸红脖子粗,他们的模样就像是犯了色戒,偷摸看了几幅春宫图一般臊的厉害。”

    但这佛门之地,总不能将来烧香拜佛的香客给赶出去不是?这男子口中的污言秽语如同燃起来的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这下倒好,这香客们也不烧香了,皆挤进大雄宝殿里看这黑衣男子耍宝。

    两个小和尚窃窃私语,一人道:“快,快去叫几位师伯来,别再让他玷污咱们佛门的清净之地了!”另一个小和尚听罢,登时便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什么东西!”

    公孙轩摇了摇头,三步做两步的就走出了大雄宝殿。但他才刚走出去十来步,便有人叫住了他。公孙轩一回头,当的是惊诧无比,他只瞧叫住他的那人竟是方才还正跪在佛前的那黑衣青年。

    “阁下有事么?”

    黑衣青年将斗笠扣在头上后嘻嘻笑道:“我没事,但……”黑衣青年忽的往身后瞅了瞅,接着说道:但不将那几个老和尚给引来,怕是土护法大人你不好行事。”

    公孙轩先是往前一看,他只见少林寺内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正朝大雄宝殿而来。

    “你是耿小哥的朋友?”

    “废话少说,随我来。”

    待行到一清静之处后,这黑衣青年便笑道:“在下成近秋,受耿跖之托,特来助土护法一臂之力。”

    公孙轩听罢抱拳道:“在下感激不尽,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成少侠见谅。”

    成近秋咧嘴笑道:“土护法这红口白牙一张,感谢的言辞就出来了。在下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若是土护法真想谢在下,不如给在下开张字据,那字据上就写藏香院的姑娘随成近秋玩弄,分文不得取。”

    公孙轩听罢腹诽道:“是你玩儿姑娘,还是姑娘玩儿你。”想罢,他摇头道:“这倒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在此之前,还请成少侠帮在下找一个人出来。”

    “小事一桩。”

    成近秋笑笑,旋即他一甩手,竟从袖口里甩出了一条花斑长虫!这花斑长虫一落在地上,骤然就昂起头,宛如霹雳闪电一般就朝公孙轩的面门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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