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从房间出来后,在楼道口遇见了等待着她的贝克特。

    “我开门见山地说了,因为海潮,西顿餐厅会停业休整几天,等休整完毕吉尔就会正式当任那儿的经理,我想让你阻止他,说服他回到公司来。”贝克特说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卡洛琳问道。

    “因为我的话没有说服力。明知道是什么结果,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我可以试试,但八成会失败。”

    “不是还有两成胜算嘛。”贝克特侧过身来,面相卡洛琳站立,“上次的晚饭我没能赶回去,作为赔罪,下次我请你、伊娜、还有吉尔一起享用晚餐。”说完,他向电梯走去,走的路上把常戴金边圆眼镜摘下来,用一块黑布包好塞进西装内袋。

    卡洛琳拿出手机,开机,然后拨通了吉尔的电话。

    “吉尔,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卡洛琳问道。

    “和诺迪亚在赶往亨利街的路上。啊,是这样的,我们查到一个叫摩奇的阿格利亚人,喜欢在背后挑起争端来获取快感,有些看不下去,想去会一会他。”

    “确切地是抓吧。你把位置发给我,我赶过去跟你们汇合。”“哔”的一声,卡洛琳立马挂断电话,用了10分钟赶到一幢高二十层的尖顶的商用楼前,与他们碰面。

    目标楼层是十五层,根据一楼的指示牌,那是一家名为“黑圈”的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进入公司,吉尔能在各种陈设上见到黑圈的影子,甚者用许多工艺品从近至远地拼凑地摆放成一个黑圈,如果没计算错的话,光站在门口望里看的这一会儿,他便找出了十一二种形式的黑圈,可见摩奇对黑圈是偏爱至极啊。

    偌大的公司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办公。所有的封闭式办公区中只有最左侧的一间拉着百叶窗的屋子锁闭着,通过源生仪,他们知道那是一间放置了许多高规格音乐器材的屋子,摩奇正躺在沙发床上呼呼大睡。

    诺迪亚上前开门,手接触门把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手臂钻进他的身体,导致他本能地把手回抽,向后退开。

    “公司已经破产,不再接待客人……所以,请你们怎么来怎么回去,不要打扰我休息。”摩奇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而在同一时刻,卡洛琳收起源生仪,手握太刀上前将房门交叉着劈开。

    摩奇被产生的动静惊着,立马从沙发床上爬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支黑色的左式手枪,也不吭声,举起它朝站在最前面的卡洛琳射击,那颗子弹也是漆黑的,其达到的飞行速度堪比步枪。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突然,按照子弹的轨迹和速度,它必定会穿进卡洛琳的心脏。

    在危及迫近的刹那间,吉尔向前猛蹬右腿,把卡洛琳扑倒,子弹因此向左上偏离2公分,从她的肩肋骨处穿进。在他们俩倒地那一刻,诺迪亚先朝摩奇沙发的右侧扔去一颗引力炸弹,限制住摩奇的行动,接着用电浆枪朝他胸膛射出一颗电浆子弹。

    电浆子弹结结实实地打在摩奇的心脏处,他原本展开的肢体动作逐渐僵硬下来,摔落在地上。他挣扎着用左脚支撑起身体,但在第二发电浆子弹打在他身上时,他的整个身体猛地软下来,撞击在旁边的电子键盘上,把它撞倒,发出清脆地撞击地面的声音。

    他仍没有放弃,暗暗地摸索到散落在手边的左式手枪,刚要碰到时却一脚被走到跟前的诺迪亚一脚踢开。

    “你们是谁呀?生意上我没有什么仇人,所以不存在有人买凶杀我的事。”摩奇眼睛闭上又睁开,一闭一睁之间目光又瞥向墙角的手枪。

    “不要再装傻了。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也知道你是谁,干了什么事。”诺迪亚向前跨了一步,把摩奇的视线隔断。他又半蹲下身体,一拳挥向摩奇的心脏处,带来的疼痛让摩奇大喊起来。

    “吉尔,你带卡洛琳去医院,剩下的交给我。”诺迪亚边对吉尔说边跨步把墙角的左式手枪捡起来。等吉尔带卡洛琳离开,他先发了一条短信让清理队赶过来,接着搬了一条凳子面对摩奇地坐在房门口,用左手拿着左式手枪而右手握着电浆枪。

    “照理说你们很难找得到我。”摩奇起身,盘膝坐着。

    “说明道高一丈。顺着热敏纸这条线找到你便不难。”诺迪亚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热敏纸?你们居然能看得出纸张的差异!是你?不,应该是一同来的另外一个男的吧?”摩奇摇晃地站起来,转身看向窗外,外面很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楼下不断传来刺耳的汽笛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是为了得到一种快感,把这种快感融入我的音乐中,我的音乐就能得到升华,变得独一无二。”

    “你给我乖乖地坐着,不然……”诺迪亚举起电浆枪对准摩奇。

    “不然就杀了我,对吧?要动手就动手好了。”摩奇继续向落地窗走去。

    “吧”字还没落尽,一颗电浆子弹已经向摩奇的右小腿飞驰而出,而在子弹穿破裤腿落在他皮肉上同一刻,摩奇绷紧的左腿蓄势而发,向前冲去。在前冲的中途,他顺手拎起定音缸鼓顶在身前与玻璃相撞,玻璃碎裂,让整个身体掉出到十五层的高空。

    “没想到我会是第二个被你们地球人干掉的,觉得有些不甘心。”滞空的瞬间,摩奇扭过身看着诺迪亚说道。随着下落,声音也被拉得越长,最后和下面的轰鸣声融在一起。

    诺迪亚站在边缘向下看去,摩奇面容朝上地坠落在一处花圃的边缘……为了不让围观的人发现,立刻退了回去。他从这个房间走出去,随意从开放式办公区域拉过一条椅子坐了一会儿,在松弛和警惕之间找到平衡的同时,慢慢地让自己从一份复杂且有些沉重的情绪中释放出来。

    他在想,难道一个人结束自己的性命真的如此轻而易举吗?6月3日,歌剧院,被刀锋小队围攻、走投无路之下自爆的加布里埃尔如此,博格亦如此,如果换作他自己,又会为了什么义无反顾地迈出这一步?或许永远都不会吧。

    诺迪亚起身,给清理队发了信息,告诉他们这边发生的情况,让他们酌情接着给吉尔打电话,问了医院的地址。他赶到医院时,卡洛琳已经做完手术,正躺在一张病床上等阿尔法凝胶的药效褪去。

    “送卡洛琳的回去的事就交给你了。”吉尔起身,边对诺迪亚说道边向房间外走去。

    “你去哪?”诺迪亚的视线随吉尔的移动而移动着。

    “去谈判。”吉尔转身,身影慢慢地和门框重合在一起。

    在这短短的一秒间,见到吉尔的那双闪光的眼睛时,诺迪亚突然觉得有些羡慕吉尔,因为对方坚定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且至死不悔。他在卡洛琳病床做侧椅子上坐定,听卡洛琳讲述了贝克特托她说服吉尔回到JA公司的事。

    “我认为他一定会拒绝,但没想到刚提一句他就答应了。真的没有想到。”卡洛琳补充道。她闭上眼睛,这会阿尔法凝胶正发挥着它最后的功效。

    在卡洛琳出院20分钟之后,吉尔驾着卡洛琳的机车到达位于皇后区牙买加湾宽通道的JA生物工程技术集团的总部大厦——它共105层,高452米,是纽约时新的地表建筑之一。

    贝克特的办公室位于103层,站在那里能看到整个牙买加湾和大西洋500米内的景象。

    “你依然喜欢站在那儿看风景。”吉尔在那张黑灰色月牙形办公桌前坐下,双手贴着椅子的扶手自然垂放,眼睛微眯着打量背着他靠窗站着的贝克特。其实,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海上也起了雾,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欣赏的。

    “说实话,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贝克特转过身来。

    “希望如此。”吉尔暗想,他等贝克特回到座位上,“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便愿意回到公司来。”

    “说说看。”贝克特隔着镜片用着一双平淡但深邃的眼睛看着吉尔。

    “其一,你也知道,我必须拿回属于我应有的股份。然而,我现在失忆了,很多事情已经不记得,想着有必要和所有的股东们见一面,联络一下感情。这事还得麻烦你。其二,我想搬回斯图雷特住;其三,我打听到了一些我养父母亲事情,总觉得当中有蹊跷,我想重新调查清楚。”

    “股份的事自然不成问题,两天之内就能帮你都落实好。至于股东见面会,其他人都没问题,唯独一个人有些难办,但我可以帮你试着联系。斯图雷特也是你的家,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并不需要刻意打招呼。”贝克特停顿片刻,但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父母发生交通事故离世是2年前定了案的,如果你想查我一定不会拦着,只不过别太勉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跟我联系。”

    贝克特摘下眼镜放在办公桌的中间,接着拿起放在眼镜右侧2公分左右的手机给索朗去了电话。连续打了5次后,他放下手机,转而对诺迪亚说:“最难的一位,没能联系上。”

    下一秒,吉尔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他自称杰尼斯,是索朗的管家,让吉尔在14点整到5号码头E区,到了之后他会进行接待。

    “我知道了。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离开了。”吉尔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回到口袋,起身,在贝克特面前站上3秒才往外走。随着电梯的下降,他的心情也慢慢地随之沉淀,回想几分钟前贝克特的一系列动作,嘴角不自主地上扬——这是赤裸裸对贝克特的讥讽。

    他提出的三个条件,无一不是在对贝克特的进行试探,看对方会如何反应。

    他能断定,贝克特口中的“唯独一个人”指的正是索朗。在贝克特拿出手机给索朗的打电话时,他能清晰地听到贝克特先敲击键盘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然后才打了电话;他猜电话的主人未必是索朗,贝克特所做的拨打电话的动作只不过是在他面前演戏罢了。

    这一点,等他见到索朗便可以得到证实。

    5号码头E区是一块私人的长条形区域。在区域的这一头,一位梳着背头、精神饱满、穿着精致套装西服的杰尼斯十指交叉地背对哈德孙河面站立。他和浩克之间是父子,两人眉宇间的神态惊人的相似,给吉尔一种坚毅且不怒自威的感受。

    他用眨眼的时间把吉尔打量一番,也不说话,转身在前面引路。

    吉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他临时从地摊上买的外套,用右手手背掸去上面一些尘土。他想,出现在这样场合,这样一件外套的确显得有些寒酸,但总比染着血液的衣服要强上一百倍。

    在区域的尽头,吉尔跟随杰尼斯登上一辆白色游轮。

    “今天的天气不尽如意,只能呆在里面,不然能看到不错的风景。请坐。”在简约、奢华的舱室内,有着一头米金色二八偏分发型、一双宝蓝色瞳孔的眼睛、一缕络腮胡的索朗示意吉尔在对面坐下。

    等吉尔坐定,杰尼斯倒好的一杯红酒放到他的面前,然后退开。

    “我们一边喝一边聊。”索朗举起酒杯向吉尔示意。

    吉尔举起酒杯以作回应。

    “迈亚是个纯真又充满热心的孩子,我不想泯灭她的这份天性,因此会尽可能地放任她干她喜欢的事。她很喜欢你,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而我作为她的爷爷,为确保她不被任何人算计、利用,会严格排查跟她接触的人。你是个有趣的人,但如果你利用迈亚来跟我搭上关系,那么,我对你良好印象便会不复存在,也绝对不会有这次碰面。”索朗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请问,你的答案是?”诺迪亚问道。他也举起酒杯,抿上一口。

    “保持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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