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

    漪兰君闻言转过头。

    “诶?”

    就是嘛!我也觉得不是啦,所以一定是捡来的对不对?

    “小九是女孩子啊。”

    “……这不是重点。”

    漪兰君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这做娘的也是可以!十年了连个像样的名字也不曾想得出来!我取好的你偏又看不上。”

    重黎眨眨眼:“其实我刚才就想问,难不成九个娃娃全是按数字排下来的吧?”

    看漪兰君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已猜对了。

    从这不着调的作风来看,大概是自己做下的事没错了。

    “那日我催得紧了,你笑称要以龙九子之名当做娃娃们的大名,之后便一去不返……于是,名字的事就这么着了。”

    漪兰君眼中闪现一丝伤感,重黎见他这样,不免心里一疼,便揽过他的肩,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假意哄道:

    “好咯好咯,要怪都怪你那丧尽天良黑心烂肺的小舅子好咯!改明儿我做个小人儿,写上他的大号,你几时想起来心里恼了,就拿小针扎他可好?”

    漪兰君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墨童却黑着脸:“殿下,您这么说天帝只怕不妥吧。”

    重黎瞪他:“那不扎小人扎你!行了吧!”

    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漪兰君见小崽子们此时正合力搬一段枯木,个个小脸涨得通红显得十分吃力,便将外套脱了,挽起袖子走了过去。

    难以想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漪兰君竟也要亲力亲为,重黎拧着眉头,不由叹道:“这当爹的也是不易啊。”

    墨童这会儿却趁机朝她身边挪了挪,仰起脸央告道:“殿下!您也心疼心疼我吧!”

    重黎看了他一眼,心知他又要提成仙的事,却很是无奈:“不是我不帮你,修仙这事吧,三分靠人为,七分看机缘!若是机缘不到,我也是没法啊!”

    墨童哭丧着脸:“我在世间苦熬了这些时日,也不知哪天才是个头啊!”

    重黎摸摸他的头,安慰道:“诶,你看我那赤焰红莲又待如何?从上古时代便跟随我辗转征战于三界之中,时时受我教化,如今那蠢物化灵也有十数万年了,却仍是魔性难驯化不得人形,一离了我便要生事!如今还是不得自由之身。”

    这些事,墨童倒也听过一些。

    重黎自上古时代便是火神,擅铸造兵器。因洪荒时代战火频仍,所铸神兵多为凶煞之物,如今多半已毁损于战火之中,少量存世的也都封印在无人的蛮荒之地,所化之灵皆为不祥。而点墨星河,原是她闲来随手造化而成,虽是灵物,但众仙皆嫌它器小、难成大用,便被弃之于昆仑。

    在天庭众神看来,本以为它难以成器,却偏在凡间遇到漪兰君这般眼光独到的,竟将其琢磨成一支玉笔,可说这眼光也是相当独到了。

    重黎决定先不把曾遭众仙嫌弃的事告诉他,笑吟吟说道:“我看你资质尚可,跟着漪兰君所修也是正道,早晚必成正果,且静心修行莫要急于一时。”

    但是这种答复未免太过官方,连她自已听来都觉得有点敷衍,就又补了一句:“要不等我几时回去了,找司命府的人替你问问?”

    墨童听了这话,简直是立刻就要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的石榴裙,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唉,修行一万八千年,连普通的草头小仙都差不多能混上九重天当个小官了,他明明受高人点化却还只是在凡间当个没有肉身的笔灵,想想也确实怪憋屈的。

    重黎摸摸他的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岔开话题道:“你主子在那边辛苦,你却只顾缠着我,这像什么话?”

    “他是我主子不假,可您也是吾主啊。”

    噫,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重黎想了想,又道:“那,倘或我跟你主子拌嘴,你要站哪边啊?”

    不想他却扁扁嘴,说道:“那却是没有的事。殿下与吾主成亲以来,事事皆是吾主说了算,从不曾有过生气拌嘴的事!不然我也不能看走了眼,竟早没认出殿下来。”

    什么鬼?这盆栽竟然真是一家之主?我当地仙的时候这么好讲话的吗?竟然事事听由这盆栽做主?夭寿啊,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重黎表情复杂。

    此时,空气中莫名有一丝血腥的味道,似乎是从附近不远处的山林里飘来。然而赤焰红莲被封印了一万多年,如今一嗅到血腥便有些按耐不住。重黎身子一震,心里刚觉得不好,便见着一道红色的火光由掌心飞腾而出,朝山林中去了。

    “孽障!搞毛啊?!”

    重黎咬牙暗骂一声,也顾不得许多,便丢下众人,直追着那团火光往山里去了。

    刚翻过一架山梁,只见一片商队的驮马横七竖八地倒在路边,货物撒了一地,一只毛色光亮的巨大猛虎正叼着半具尸身大吃大嚼,满地鲜红惨不忍睹。

    重黎一皱眉,却见赤焰红莲的剑灵已悄无声息地化身成一只通身火红的小兽,呲着白森森的獠牙寻着血腥气便摸了上去。

    “你给我回来!”

    重黎瞪眼,凶道。

    此灵名为朱厌,嗜血嗜杀,尤爱吃杀孽深重的妖物。因野性难驯始终不得人形,时常化做一匹野狼模样的邪兽,通身燃着红莲之火,所到之处必是尸横遍野。

    朱厌双耳贴在脑后,身子伏于地面已悄悄摸到了那恶虎的身后。那虎虽有所察觉,却并未将体型远小于自己的对手放在眼中,只是沉声闷吼以示威胁。

    “孽障,别逼我修理你啊!”

    重黎却并不想惹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道。

    朱厌咧着嘴,露出地狱饿鬼般邪恶的笑容,馋出的口水顺着獠牙直淌到地上。

    它不安分地甩动着尾巴,哪知地上散落的货物沾着点火星便冒起烟来,不一会火苗便蹿升上来。

    “你就给我惹事吧!”

    重黎皱着眉头,抬手将地上零星火苗收了。

    趁她才一分神的工夫,朱厌看准个时机便猛然扑了上去,一口咬在恶虎的脖子上。别看它的身体比那虎小了数倍,血盆大口张开来竟是毫不逊色,足占了半个身体大小,像只巨大的兽夹死死钳住对方。

    恶虎吃痛地弹跳起来,一回身便与它扭在一处,两只巨兽缠在一处撕咬翻滚,所经之处便有红色的火焰熊熊地烧了起来。

    漪兰君和九小只手上的活计已忙得差不多,见重黎突然抽身走了,不明所以地随后也跟了过来。

    可是眼下这个节目,明显不适合小朋友观赏。

    重黎不想跟它再纠缠下去,几步追上去一把抓住朱厌的尾巴。可那蠢物偏就是死也不肯丢口,任她怎么甩仍是咬定不放,眼看那虎被它钳住喉管已是奄奄一息。

    重黎一时气恼,丢开它的尾巴,上前去一把拧住耳朵,使劲一扭:“非让我跟你动真格的是吗?”

    朱厌这才哀嚎一声,极不情愿地缓缓松了口,把嘴里的猎物一寸一寸吐出来。

    “爹爹,阿娘在干嘛?”

    年纪最小的椒图仰着小脸,扯扯父亲的衣角,满脸稚气地问。

    漪兰君拧着眉,一眼便认出那就是当年在此作乱的虎精,果然世道轮回又被她遇上了,真可说是报应。他心中暗自叹气,弯腰将女儿抱在怀里,柔声哄道:“有人不听话,你阿娘在教训它。”

    又觉画面过于血腥不好给孩子瞧见,便打算哄着他们赶紧离开。

    不料那朱厌竟是恶性难驯,瞧了个空当便猛然张开大嘴,到底还是一口将那虎精整只吞下肚去。

    朱厌这一套 动作见缝插针,完成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重黎都始料未及,直到看它在眼前咂咂嘴,打了个饱嗝,方才回过神来,但是为时已晚。

    所有人都大瞪着两眼,目睹了如此巨大的一只虎精就这样凭空被一只小兽吞掉,这场面,当真是相当震撼。

    安静了片刻,突然听椒图“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漪兰君猛然醒过神,一面轻声安慰她一面领着其余惊恐万状的小炭球们迅速离开了。

    朱厌心满意足地抖了抖毛,化为一团妖火重新又钻回掌心。

    重黎表情有些尴尬,一挥手将地面的火焰尽数收了。虽然那火还没成势,但业火毕竟不是凡火,所到之处瞬间可令一切生灵灰飞烟灭,已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伤疤般的焦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对于桃林那点损失,眼前这被业火烧成死地的山林,只怕是几百年也再难长出花花草草来了。

    重黎叹了口气,抬头瞧见此处地仙正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棵烧了一半的树底下,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惨烈的景象。她上前一步,好心将他胡子上的火按灭,小声安慰道:

    “回头我给地理司打个招呼,花草绿化费用另补给你,就写办公用品——不用走你们地方财政的帐哈,别担心。”

    那地仙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一时间竟是老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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