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估摸着差不多了的时候,便劝众人多吃酒菜。

    洪门达察言观色,将风雷刀依依不舍的交还给了钱进。一桌人继续吃酒喝肉,天字号房里面的气氛也开始活跃起来。

    酒至半酣的时候,金铎已经满脸通红,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只见他端起一杯酒晃悠悠的敬钱进:“钱侍讲……日后发达了可莫要忘记提携……提携兄弟一把啊。”

    “这话说的。金兄你身在皇宫当差,跟陛下的日子比我长,日后应当多照应我才对。”钱进亦举杯回敬。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兄弟……你来京时日尚短,有些规矩可能还不知晓。”金铎一口喝完酒,叹道:“我只是个侍卫,官做得再大……也不过是个侍卫头子,比不得你们这些喝过墨水的文官啊。咱们陈国……武官见了文官总要矮半个头。”

    “金老弟喝的有点多了,切莫胡言乱语。”洪门达是锦衣卫千户,平时谨言慎行,即便喝了酒,他的戒备心还是很重。

    金铎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一屁股跌回椅子上,指着钱进笑了笑,转头对洪门达说道:“洪兄,你以为钱侍讲……不,钱千户跟那些只会磨嘴皮的大臣一样么?就连陛下……那晚……对钱千户也是佩服的紧哩。”

    话还没说完,金铎似体力不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李斌连忙上前服侍。看来,这好酒之人并不一定酒量好。席上总共有五人,唯独金铎一人喝趴下了。钱进摇了摇头,对洪门达说道:“金兄真乃性情中人也。”

    洪门达亦摇头叹道:“他打小便是这样,每次喝酒就数他叫的最凶,结果每次都是倒得最快的一个。”

    金铎醉倒后,钱进和洪门达两人话也多了起来。两人随意聊了些家常,又一同喝了几杯酒,比刚进门那会又熟络了些。

    钱进一直对锦衣卫这个机构很好奇。穿越之前,他经常从影视剧里面看到那些锦衣卫飞扬跋扈,只要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一出现,官员和百姓无不闻风丧胆,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导演瞎编的。他心思一转,问道:“洪千户,咱们锦衣卫现在都做些啥?听人讲,以前锦衣卫可威风了。”

    听得钱进发问,洪门达不吭声,一个人倒了几杯闷酒喝,良久后才叹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先帝在的时候咱锦衣卫别提有多风光了;如今咱虽然也在皇城站班,但主要还是干些饲养虎豹、巡查街道的苦差,有时还得去疏通护城河。就那些养在笼子里的老虎都比我风光些,至少每顿都有肉吃。”

    钱进心中纳罕。若不是听洪门达亲口讲述,他还真不信锦衣卫混的这么凄惨,于是宽慰道:“洪千户跟着陛下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唉……陛下今年才行冠礼,如今宫里头都是太后说了算……先帝在的时候东厂那些番子见了锦衣卫那可是要绕道而行的;如今却是咱锦衣卫见了东厂的人要低声下气。”洪门达虽没明说太后重用东厂,但言语之中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眼下两人谈的事情隐秘,钱进抬头看了李斌和牟青一眼,对他俩说道:“金侍卫酒力不甚,劳烦你二人先送他回去休息,门外头已经有马车候着。对了,给你们一人备了两斤好酒带回去喝。”

    李、牟二人自然是连声道谢,紧接着便一人扶着金铎的一条手臂把他架出去了。这一切洪门达自然是瞧在眼里。

    等李斌他们出门,钱进才凑到洪门达耳边低声说道:“洪千户切莫妄自菲薄。你别忘了太后就这么个儿子,这么大副家当迟早要还给陛下的。”

    “钱老弟莫非是听到什么消息不成?”洪门达奇道。

    “不曾”,钱进高深莫测的笑道,“纯粹是我的一番推测而已。”

    洪门达听了便有些泄气,适才钱进把李斌他们支走的时候,他还以为等下钱进有什么隐秘要道出。虽然老百姓不怎么知道钱进的根底,但洪门达作为一个官二代,多少还是知道他跟首辅与天正公的关系。

    钱进看他大失所望的样子,便哈哈笑道:“洪兄莫非以为小弟那番话是诓骗于你不曾?”

    “不敢……”洪门达不以为然的说道。

    钱进不打算继续吊他胃口,便朝北边拱了下手,正色说道:“洪兄,陛下乃是仁武之君,只是登基时日尚短,心性还欠些沉稳。朝中如王尚书之流欺负陛下年纪尚浅,那是大错特错。要知道陛下可是一国之君,等他掌了大权的时候只消一句话这些人便人头落地了。”

    “话虽然不错,可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掌得了权啊。”

    “莫怪老弟没提醒你,眼下才是洪兄向陛下表忠心的时候。等陛下大权在握,洪兄只怕是排不上号了。”钱进已经打定主意抱皇帝的大腿,自然是希望这根大树越粗壮越好,能够帮皇帝拉拢一些势力肯定是没坏处的。

    洪门达也是久在京城之人,只是因为过于悲观才看不清前路。经钱进一提醒,他豁然开朗,当下便抱拳说道:“得亏钱侍讲提醒,不然鄙人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不敢当。”钱进帮洪门达满上一杯酒,举杯敬道:“洪兄,以后咱俩多走动走动才是。”

    洪门达亦举杯附和:“到时候还要劳烦钱老弟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才行啊。”

    “好说……好说。”

    两人举杯痛饮,又吃了些酒菜,接下来这场酒才开始进入正题。

    一直以来,钱进对外婆的死心存疑惑。舅舅不准他多问,首辅也要他别多管,似乎其中牵扯着一个大秘密。当然,舅舅他们都是一片好心,可这事一天不查清楚他便无法告慰外婆在天之灵。锦衣卫专门替先帝查办要案,而外婆作为左都御史夫人,她的案子或许锦衣卫知道一些。因此,当见到洪门达那一刻起他便盘算着怎么从他嘴里问到些东西。

    眼下时机已经成熟,他略微思忖一番,说道:“洪兄,小弟有件事相求。”

    “老弟这话就说的就见外了。”说话间,洪门达一条手臂已经搭在钱进肩膀上:“我与老弟也算是一见如故,不说两肋插刀,只要洪某办得到的,自然是鼎力相助。”

    “那我就不跟洪兄见外了”,钱进微微笑道,“我外公是天正公想必洪兄是知道的。十八年前他深陷昭狱,我外婆带着我母亲前往广西寻我舅舅,结果路上被贼人劫杀,凶手一直逍遥法外,我这个外孙也是心有愧疚啊。”说罢,钱进瞥了洪门达一眼,看他反应如何。

    洪门达目露沉思之色,几息之后说道:“说起来我比老弟你也就大个五六岁,虽然对那件案子也有所耳闻,但个中详情却不甚清楚。”钱进本以为此事多半没有下文,却听洪门达又说道:“老弟先莫急,我找个机会去镇抚司的案牍库查探一番,看有没有线索。”

    “如此,那就劳烦洪兄了。”钱进端起酒杯起身敬洪门达。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洪门达举杯跟钱进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口中赞道:“真是好酒。我七尺男儿便应该饮此酒方显豪迈之气,普通的黄酒便是喝一桶也不尽兴啊。”

    “洪兄还怕以后没得酒喝?”钱进笑道:“今天来的匆忙,只给兄台备了十来斤带回去喝。日后只要我那酒坊还开着,断不能少了兄台的酒。”

    洪门达哈哈大笑,显然是心情极为畅快:“老弟,不如你求陛下来给你个锦衣卫千户当当,日后我们兄弟也好一同出去喝酒吃肉。”

    钱进嘴里笑着附和,心里却盘算开来。洪门达这个建议虽然是出于私心,对自己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虽然锦衣卫目前地位低下,可毕竟是皇帝的亲军。自己到时候若是出京行走,有个锦衣卫的身份想必能省却许多麻烦。想到这儿,钱进笑道:“我对锦衣卫倒是向往已久,却一直苦于没有门路。”

    “此事不难办。镇抚司的左指挥使与家父乃是世交,到时候我去求他上个折子,你再跟首府美言几句,这事多半能成。”

    “既如此,那我就先承兄台的美意了。”

    “客气……”

    两人又喝了几钟酒。时候已经不早,明日还要准备上早朝,洪门达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仍不忘提醒钱进要多走动走动。钱进自然是连声答应。

    洪门达走后,钱进没多久也出了春风楼。跟来的两辆马车,一辆送金铎回去了,另外一辆送洪门达,他自己则步行回四合院。入秋后的夜晚已经有点凉意,微风拂过,钱进的酒意发散了些,对那充满未知的将来也多了一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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