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练小子你看到没,咱们终于到落剑城啦!你看,城里面最大的那间宫殿就是咱们北辰教!”瑶光正站在船舷边上冲着练辰连连招手。此时,随着飞舟的速度渐渐降下来,周围的景色也从原来的一片白光变得清晰可见。眼前出现一座旷达磅礴的城池,仿佛一尊巨兽雄踞在中州大地上,气势夺人,这就是落剑城,也是大兖朝的帝都。此时一轮红日正从东方升起,暖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让人不由得内心充满了希望。整个城市随着阴影的退散似乎正在逐渐苏醒。

    自从那日异变以后,练辰一直在房中稳定境界,并没有外出,毕竟自己修习秘术时日太短,难免根基不稳,气息轻浮,如果不及时巩固,难免为以后的修炼留下隐患。不过,他倒没告诉瑶光自己是什么资质,只告诉她自己可以修炼了,并且拜了林先生为师,瑶光听说这件事以后一连高兴了好几天,似乎比她自己修炼进步了还开心,直到现在,也就忘了问个究竟,再加上练辰这几天很少露面,瑶光也被林先生要求不得打扰练辰修炼,所以瑶光还不知道曾经的穷小子已经展露了圣人之姿。

    现在,看着瑶光如此开心地招呼自己,练辰不由得一阵愧疚,他实在不忍对她有所隐瞒,他知道瑶光笑的有多开心,心里就有多孤独,因为她说过,只有用笑容才能掩饰自己心里的软弱。但是想起三天前那个晚上,林先生去而复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练辰又只好忍住了心中的冲动。其实本来早几天他们就可以到达帝都的,但林先生说,练辰还需要时间稳固境界,期间不宜让其他事情扰乱心神。他一开始不太明白林先生的意思,可是就在昨晚在跟瑶光闲聊的时候,练辰才缓过神来。

    帝都落剑城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宁静,甚至整个大兖朝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太平。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却是暗流涌动。天下承平日久,大兖朝的开国皇帝也是草根出身,骨子里有着一种大气豪迈,这样的性格倘若是对敌征战当然好,但是用来治理国家却稍显欠妥。皇帝练神阙对于有功之人从来不吝赏赐,对于犯错的大臣只要不是谋逆大罪那都是能放过就放过,顶多罢官了事,不再深究。这就造成了宗室子弟专横跋扈,恃宠而骄,权臣能臣你方唱罢我登场,豪门士族之间互相倾轧,朝野一片乌烟瘴气。自从九州局势稳定后,九州各族就陷入了无尽的内耗之中,这种内耗一直在不停地消耗着九州各族的势力,同时也让人族与其他各族的关系愈发紧张。可以说,这是人性的弱点使然,也是王朝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正常来说,这样的局势如果没有外患,一直持续下去,或许可以多延续几年,但是人族在与各族内斗的过程中却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天魔。其实自从五十年前开始,天魔就很少再有大规模的南下活动,这也使得北方防线兵力逐年削减,毕竟每年的军饷资费对兖朝朝廷来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但直到十年前,有人却发现,居然有魔族易容打扮改头换面来到了九州内部进行破坏活动,甚至于入朝为官,暗中形成了一股势力,好在被天揽苑的奇人异士给发现,一番围剿,偃旗息鼓,然而从此却闹得官场人心惶惶,就连皇帝出宫都不敢暴露行踪,因为你不知道哪一个朝臣就是魔族乔装打扮的,等在暗处要取你性命。甚至从那以后,只要是外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可入城,至于到底检查什么只有帝国少数几个高层知道真相了,毕竟这种事太过骇人听闻,魔族居然也会用计谋了?魔族居然可以假扮成人族做官?如此种种无论哪一件都会对时局对民心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这是一种惊人的变化,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值得深思。

    更何况,练辰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地方来的穷小子,就算因为资质过人被林先生看上收为弟子,能得到的关照也是有限,首先身份这一关就过不去,天揽苑虽说是不拘一格选人才,但是,每年筛选弟子的名额都被帝都皇族贵胄的子弟把控,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几乎毫无机会,就算偶有穷酸落魄之人被选为弟子,也是备受排挤。再一个,自己到这中州来要查明自己的身世也是困难重重,时隔十年,当年的事又有多少人能记得,知情的人又有多少人还在?最后,还有瑶光的婚事,对方也是个大家族,自己若是想横插一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到这儿,练辰倒有些怀念起北地那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自己懵懂未知,但好歹落个清闲,如今,那样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练辰不由得一阵苦笑。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练辰又何惧一搏?

    此时,飞舟已经渐渐停了下来,面前所见是高大巍峨的城墙,每个来落剑城的人照规矩,城内不得纵马狂奔,更不能御使飞舟飞行,就连皇族子弟也不得例外,除非是有紧急军情,这一是为了表示对兖朝先祖的尊敬,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落剑城人流密集,各族杂居,怕引起种族纠纷。所以,练辰他们只能在城门前下船了。可以看见,就在他们一旁也有不少人懒洋洋地从飞舟上走下来,这些都是慑于落剑城的规定,在门口下船的世家大族,其中有一个胖子尤为引人瞩目,倒不是说他有多么的特立独行,只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胖,非常胖!说实话,胖子练辰见过不少,早在北地的时候,隔壁老黄家的二爷那也是个大胖子,来往住店的富人客商也不缺胖子,可是跟眼前这位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只见那个胖子几乎胖成了一个球,尤其是躯干圆滚滚的,肚子挺出老远,头部就这样垛在躯干上,看不出来有脖子。行走之间肥肉颤动,就连大地都仿佛跟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甚至都不能被看成是在走路,就好像一大坨肥肉在地上蠕动,简直胖得令人发指!

    “这是城里柳家的二少爷,开国元老之后,你别看他这么一副蠢笨肥胖的模样,心眼儿可多呢。”正在练辰被眼前胖子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一副温润如水的嗓音却在耳边响起,不同于北地的粗豪嗓音,言语间尽是江南水乡的温柔文雅,又带着中州帝都的奢华大气,只是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嗓音的主人,念头至此,练辰不由得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纶巾,素袍玄衣的年轻人正温和地微微笑着,眉眼中带着几分亲近几分欣喜,静静地看着自己。这是个如水般秀丽文雅的男子,唇边的笑意似潺潺流淌的溪水般不急不缓,静静晕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包容万千星辰,森罗万象。所谓,静水深流,形容眼前之人,恰如其分。

    “师弟你好,初次见面,在下北辰圣教范征长老门下记名弟子范仲同是也。”说着这名自称范仲同的文雅男子双手抱拳伸直一揖到底,做足了礼节,显是一个对礼节执着到了骨子里的雅人。这倒让练辰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北方的汉子见面都是随便招呼一声即止,何曾把礼节二字放在心上,那样只会被那些粗汉当作是矫情,徒增笑柄罢了。

    但面对这样一个人郑重其事的对自己一个初见之人行此大礼,又对自己直言提醒毫无顾忌,生怕自己行差就错,这番言行无疑已是把自己当作自家人了,练辰心间顿时有一丝丝感动,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郑重一礼,学他一般长揖到底,抬头向他望去,也是淡淡一笑,虽第一次如此这般行这大礼,倒也做的似模像样。

    对面范仲同脸上笑意更甚,眼中流露出一分赞赏,言道:“师弟真妙人也!如此这般竟有了几分儒学大家的风范。”说着便过来拍了拍练辰的肩膀,一副师弟此番深得我心的做派。顿了一顿又说道,“原以为师父此番收徒是随性而为,没想竟是这般妙人,真乃我门下幸事。”

    练辰听他如此说,心中不禁为自己的未来的修行生活多了一份担忧,难道这个糟老头子收徒竟这般随便的吗?还好自己中途被林先生截了胡,倒是不必担心了。只不过自己初来乍到,却是不便直言相告,这后续的事情又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便宜师兄诉说了。想到这儿,偷偷望了一眼远处凝立瞩目的林先生,只见他眉头轻舒给了自己一个放心,一切有为师的表情。接着跨步向前,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那架势还真是简单粗暴,神鬼辟易。见此,练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如果说眼前这位“范师兄”是真文雅,那自己这位师傅就只能算是假斯文了:平常一副文雅有礼的样子,真到了要紧关头,什么礼节,什么风雅都只能是被丢到了九霄云外,比如——当有一个邋遢的老鬼派人跟他抢徒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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