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果然不同意忽拙迁都的想法,也实在是因为战争中耗费了太多的国力财力,若是再兴建一个新皇宫于国于民都是负担。

    忽拙点了点头,赞同了大臣们的想法。

    “此事便不再议。”忽拙宣布。

    诸位大臣见忽拙如此容易便妥协了,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却也觉得忽拙实在是个明君,不但是个明君,他自做了大王之后,北胡的疆土又扩展了不少,而且扩展之地的物资与气候都要好于北胡,北胡人很多迁移过去,从南夏那里学到不到先进的纺织以及制造的手艺,还有很多食物上的改进,总的来说,忽拙让北胡更文明繁荣了。

    “等北胡安定了,战争带来的创伤恢复了,迁都之事也还是可以再议的。”于是,大臣们也退了一步。

    忽拙笑了,“就这么定了。”

    在那之前,元京依旧是都城。

    忽拙的阿爹阿妈知道忽拙回到元京,开心地入宫见他,而后便急着见见毅儿。

    “听说你又得了个王子,也一并带过来看看。”忽拙的阿妈急切地说。她如今最想念的可就是自己的这两个孙子。

    听阿妈提起自己的孩子,忽拙的面色沉了下,“毅儿打仗时失踪了。”

    忽拙隐瞒了毅儿的死讯,只说失踪了。

    光是听到失踪两个字,忽拙的阿爹阿妈都是无法接受的。

    “你身为一个大王难道连一个失踪的孩子都找不到吗?还有,那个女人是用来摆设的吗?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好?”忽拙的阿妈说着便气恼地离开大殿,往沈悦兮的寝殿去了,她要去兴师问罪,让她把自己的孙子赔给她。

    忽拙急忙对身边的见山使了个眼色,见山便一溜烟去了。

    见山先一步到沈悦兮的寝殿,关上大门,拦住忽拙的阿爹阿妈,只说王后凤体抱恙,任何人不得惊扰了王后。

    忽拙的阿妈很生气,但是没法子,这些精卫只听忽拙的命令,即便她是忽拙的阿妈也不管用,便只得转身重回大殿,让忽拙传沈悦兮过来。

    “您是要见孙子还是要见悦兮?”忽拙不急不忙地问。

    “当然要见孙子了。”忽拙的阿妈气呼呼地说道。

    “那儿子便命人将灭夏带来见见您二老。”

    而后,忽拙便传命下去,将小王子带到大殿来。

    忽拙的阿妈知道忽拙这是护着那个沈悦兮,怕自己难为她。

    “你这样宠着一个女人,传出去是要被天下人嗤笑的。”忽拙的阿妈痛心疾首地说道。

    忽拙低头看奏折,只当未曾听见阿妈的话。

    不多时,见山便与知翠带着灭夏来到了大殿。

    灭夏生的像沈悦兮,俊逸机灵的样子,他已经会走路,到了大殿便从知翠怀里挣脱出来,往忽拙身边跑过去。

    “阿爹。”跑到忽拙身边,灭夏奶声奶气地喊了忽拙一声。

    忽拙的阿妈和阿爹在一旁都看呆了,好似平白的忽然多出来一个孙子般,忽拙的阿妈走过去,弯身看着灭夏,“乖孙,我是你的祖母,来,祖母抱抱。”

    灭夏未曾见过自己的祖母,有些陌生,他靠在忽拙身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忽拙的阿妈,并未上前。

    忽拙的阿妈便感叹,一家人不住一起,孩子都是生分的,又想起了毅儿,竟抹起了眼泪,直说毅儿命苦,有个不中用的阿妈,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好。

    忽拙微微皱了皱眉,“毅儿失踪,这世间最难过的便是悦兮,您就不要再在她心口划上一刀了,更何况毅儿之事我也有责任。”

    “她不好过是应该的,孩子失踪就是她的责任,你整天带兵打仗哪能顾得来那么多,你让那个女人过来,阿妈有话对她说。”忽拙的阿妈决定当面骂沈悦兮一顿。

    “您有什么话对儿子说,儿子会转告悦兮的。”忽拙平静地说。

    忽拙的阿妈知道这是忽拙的推托之词,气的指着忽拙,“你啊你啊,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灭夏看着自己的祖母,他虽然很小,但看着祖母的表情也知道她不是个和气的人,便黏在忽拙身上,怎么都不肯让她抱一下。

    忽拙的阿爹阿妈最后待了会儿,便离开了。像从前任何一次离开一样,余怒未消。

    沈悦兮坐在自己的寝殿里,预料到大殿里会有一番对自己的讨伐,但是有忽拙在,她并不担心什么,只是想到毅儿,她的心依旧是无法释怀的痛。

    等忽拙回到寝殿后,沈悦兮跟他提起毅儿。

    “从来没有过毅儿的消息吗?”沈悦兮问。

    忽拙点了点头,回避了沈悦兮的视线。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沈悦兮又问。

    她总觉得这件事里有蹊跷,按理,秋儿带着毅儿,不管去了哪里,只要与人群有接触,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会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忽拙摇了摇头,仍是没有看沈悦兮的眼睛,他从未对沈悦兮说过谎,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悦兮将忽拙的脸扳正,盯着他,“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能挺得住,我只想知道真相。”

    忽拙想了会儿,而后沉声道:“毅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哦。沈悦兮虽然预计过这个结果,但是真的听到,仍是整个人被击中,无法淡定。

    忽拙将她扶住,拥在怀里,他想安慰沈悦兮,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抱着沈悦兮,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那么悲伤。

    他以为沈悦兮会狠狠哭一场,但是没有,沈悦兮的眼睛干干的,没有眼泪,她只是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都瘫软了。

    原来真正的悲伤是哭不出来的。

    “毅儿葬在哪里?”良久,沈悦兮问道。

    “百里城外。”

    “我兄长也葬在那里。”

    “嗯,离的不算远。”

    沈奕葬在百里城北,毅儿葬在百里城南。

    “把他们都迁回幽州城,与沈家人安葬在一起如何?”沈悦兮问。

    嗯。忽拙答应了,原本他也是这样打算的,“等年后,按照你们汉人的规矩,清明的时候一并移过来。”

    “你还记得毅儿的样子吗?”沉默了会儿,沈悦兮问道。

    “自然记得,”忽拙哽咽了下,“永远都会记得的。”

    “嗯,我们都不要忘了毅儿的样子,他那么可爱,或许以后他还会回来做我们的孩子。”沈悦兮说着,眼角一滴泪毫无防备地落了下来。

    那眼泪越流越多,沈悦兮埋在忽拙怀里呜咽起来。

    沈悦兮终于哭了出来,忽拙松了口气,哭了好,哭比忍着要好的多。

    “会的,毅儿会回来的。”忽拙在沈悦兮耳边轻声说道。

    **

    清明前,忽拙带着沈悦兮和灭夏回到了幽州城,将军府变成了行宫,奏折都送到这里,有几个心思灵活的大臣也跟了过来,其中包括丞相格新。

    大臣们在幽州城购置了宅子,准备追随着忽拙,他在元京,他们便在元京,他在幽州城,他们便在幽州城。

    清明节前,忽拙派人去了百里城,让他们将沈奕和毅儿的遗体运回幽州城。

    清明那日,天气阴沉,沈悦兮去了墓地,沈家的墓地已经被修葺成一个陵园了,她站在那么多的墓中间,看着沈奕的棺木入土,又看着毅儿的棺木入土,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她虽然悲伤,却更多的是感慨,活到22岁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她都经历过了。

    离开墓地的时候,细细的丝雨落了下来,清明时节的雨最温柔,仿佛是对那些逝去的人奏的一曲挽歌。

    在南夏,赵正也去这日去祭奠了皇陵。

    离开皇陵后,他遣散了身边的随从,带着小路子去了岳溪的墓地。

    这么多年来,除了悦兮在他身边的那两年之外,每年清明,他都会来岳溪的墓前上一炷香,在心里对岳溪说几句话。

    赵正到了岳溪的墓地,看到岳感时从墓地上下来,见到赵正,岳感时急忙问了安,而后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赵正看了看岳感时,只说了句“回吧”,而后继续往墓地走去。

    岳感时回头看了看赵正的背影,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叹了口气,兀自下山去了。

    岳溪的墓地很规整,也很孤单,墓碑上没有旁的多余的字眼,只有岳溪之墓四个字。

    赵正亲手为岳溪的坟上填了土,又燃了香,而后伸手摸了摸冰冷的墓碑,沉默着。

    小路子识趣地走出老远,墓地上只剩赵正一个人了。

    “这地方还不错吧,等我百年之后不如也葬在这里吧,我陪你做个伴。”过了好一会儿,赵正四处看了看,而后扭头对着岳溪的墓碑说道,“这世间除了你,没有人再真心对我了,他们都在利用我,利用我的权势利用我的感情,然后便抛弃了我。”

    说到这里,赵正心里想的是沈悦兮,他为她起名岳溪,可她终究不是岳溪,她的心里爱的是忽拙。

    对于沈悦兮的离去,赵正至今无法释怀,一想起来,胸口就闷闷地痛,如今在岳溪的墓前,他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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