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和尚吗?和尚为何还有头发?”赵倾又问了一遍。

    赵印成仍是没有说话。

    “你不会说话吗?”赵倾歪着头看赵印成。

    赵印成仍是不语,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和尚。

    赵倾叹了口气,觉得赵印成傻里傻气的,但是她难得遇上玩伴,便又问道:“我叫赵倾,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赵倾与自己同姓,赵印成不由多打量了赵倾几眼,他虽然小,却也知道赵这个姓氏在京城一代非富则贵,大多是皇室族人。

    “你爹爹是?”赵印成问。

    “我爹爹不就是南夏的摄政王七王爷喽。”提起自己的爹爹,赵倾是带着自豪感的,她年纪虽小,却是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的。

    听闻赵倾是赵正的女儿,赵印成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寒意,赵正那日在朝堂杀了大臣的画面又浮现脑海,他看了看福贵,福贵当即会意,推说还要去大殿前清扫落叶,带着赵印成离开了。

    赵倾见他们要离开,便在后面跟着。

    “你为何跟着朕?”赵印成问。

    他刚离开皇宫不久,对自己的称呼还未曾改过来。

    “朕?”赵倾歪着脑袋,“只有皇上才自称朕,你是皇上?”

    赵印成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此刻他算不算皇上,便索性不回答,转身继续走着。

    赵倾一路在后面小跑跟着,一直跟着他们去了云游寺最高处的殿前,看着赵印成和福贵在大殿前的平台上打扫落叶。

    赵印成拿着扫帚,在云游寺这些日子,他唯一学会的便是清扫庭院。

    岳湖拿了几本经书出来,见不到赵倾,便与慧能一道在寺里找了起来,最后来到大殿前,看到赵倾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岳湖的视线看向赵印成。

    “那位便是皇上吧。”岳湖问慧能。

    “进了云游寺,他只是慧空。”慧能回道。

    岳湖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看着打扫落叶的赵印成,他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岳湖觉得很神奇,这个原本只有在朝堂之上才看得到的人,南夏最尊贵的人,此刻竟然就在她面前,打扫落叶,往后呢?他的命运又会如何呢?是在寺庙里待一辈子,还是长大后继续做皇帝?

    全看赵正要如何做了。

    想到这里,岳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而后喊了一声倾儿,赵倾扭头,见是岳湖,便一路从台阶上飞奔下来。

    “当心点。”岳湖提醒了句。

    刚提醒完,赵倾在下最后一个台阶时一脚踏空,摔了一跤。

    岳湖上前将赵倾扶起,“摔到哪里没有?”

    赵倾摇了摇头,回头去看赵印成,赵印成也正在看她。

    “那个人自称是朕,他是皇帝吗?”赵倾问岳湖。

    岳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就知道他不是,”见岳湖没有说话,赵倾便又说:“南夏我父王最厉害,父王才是皇帝,对吧娘?”

    岳湖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对赵倾道:“不许胡说,这话往后再也不许说了,知道吗?”

    赵倾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看到岳湖严肃的脸色,急忙点了点头。

    岳湖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慧能:“大师,今日多有叨扰,这几本经书我会认真阅读,等读完了便会还给您。”

    慧能微微笑了笑。

    岳湖便带着赵倾离开云游寺。

    赵倾一步三回头,但是赵印成并未看她。

    **

    边疆。百里城。

    北胡大军在城外驻扎,沈悦兮带着毅儿一直住在那栋宅子里。

    沈悦兮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是神情较之从前更加淡了,无休止的战事与迁移让她感觉日子每个安稳的时候。

    忽拙太忙,白日里常常见不到人,晚上也要深更半夜才回来,回来,已经很疲惫,沾床便睡。

    沈悦兮能做的,便是常常熬些滋补的汤给忽拙喝。

    这样的日子,让沈悦兮想起从前,赵正初初执掌南夏政务时,也是如此,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沟通也越来越少,而后渐渐变成陌生人。

    沈悦兮很怕旧事重演。

    “现在在你心里,政务与我哪个重要?”某晚忽拙回来,沈悦兮问他。

    听了这个话,忽拙便知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有些疏忽沈悦兮了,他搂住她,柔声道:“自然是你,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沈悦兮搂住忽拙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男人往往权力越大越容易改变,虽然我知道我很没道理,可是我真的有些怕。”

    “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感情经受了那么多的考验,你该有信心才对。”忽拙真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沈悦兮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情绪低落,忍不住胡思乱想。”

    忽拙低头看着沈悦兮,“要不要瞧瞧郎中?”

    沈悦兮摇头,“情绪低落这种病,郎中如何能瞧得好呢。”

    忽拙便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忽拙醒来,沈悦兮还在睡着,他好生看了看沈悦兮的脸色,有些苍白,也有些消瘦了。

    忽拙到底不放心,午膳时抽了空回来,带了军医来。

    沈悦兮虽然不愿意,但军医已经来了,不好推辞,便让军医把了脉。

    军医的脸色由严肃忽而变得开心,“禀大王,王后有喜了。”

    这消息太过意外,忽拙愣了几秒之后才狂喜起来,他想抱住沈悦兮转几个圈,又怕弄坏了她的身子,便原地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悦兮倒不似忽拙那般开心,此时战乱,各处都在动荡,她若是大着身子,该多么不便利。

    忽拙开心之后,也想到了这些问题,可是他不能将沈悦兮送走,他不放心,就算苦点简陋点,他也要她跟在身边。

    “只是委屈了你了,怀着身孕,还要跟着我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忽拙的语气有些愧疚。

    “无妨,我都忍得。”事已至此,沈悦兮还能说什么呢。

    “如今你有了身孕,知翠照顾你还要照顾毅儿,只怕忙不过来,等我再寻两个婢女来伺候你。”忽拙又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忽拙却主意已定,隔日便带了两个婢女进来,都是汉人,百里城原本的居民。

    两个婢女,一个叫微凉,一个叫秋儿,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手脚也勤快,尤其是秋儿,做得一手好菜。

    沈悦兮因有孕,胃口不佳,但是秋儿做的饭菜倒是能吃的进去。

    忽拙很高兴,便赏了秋儿。

    过了些日子,微凉,秋儿,和知翠也熟悉了,相处的很融洽。有了这两个婢女,许多事便不用沈悦兮动手了,她常常觉得乏累,觉得困,白日里也动辄睡过去。

    这一点跟怀毅儿的时候不大一样,所以沈悦兮猜测,这一胎应该是女儿。

    “女儿好,女儿跟爹娘亲。”忽拙对沈悦兮如是说。

    沈悦兮的身量还不大显,忽拙便每日都用大手抚摸在沈悦兮腹部,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沈悦兮觉得他有些孩子气,但这样的忽拙又让她觉得可爱,便随他去了。

    **

    在百里城待了一个多月后,沈悦兮便又要随着大军迁移。

    迁移之前,沈悦兮想到微凉和秋儿都是百里城人,未必愿意跟她一道儿过动荡的军营生活,便唤来她们两个,询问她们的意见,她们可以选择跟着她走,也可以选择留下。

    微凉有些犹豫,而秋儿立刻便做了决定。

    “小的家人都死于战乱,已经无家可归,小的愿意跟着王后。”秋儿说。

    听秋儿这样说,沈悦兮对她不由多了愧疚,若非战乱,秋儿该与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之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怎会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场。

    “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沈悦兮对秋儿说道。

    秋儿急忙谢过。

    微凉想了想,也答应跟着沈悦兮一道儿离开百里城。毕竟百里城已不再是从前的百里城,她留在这里没有营生,战乱之时,壮丁都去当了兵,连嫁人都不知嫁给谁。

    何况,如今百里城许多的北胡人,留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如此,微凉与秋儿跟着沈悦兮一道儿离开了百里城。

    出了百里城不多远,知翠发现秋儿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毅儿。

    起初,知翠以为秋儿带毅儿玩了,这么多日子了,毅儿与秋儿和微凉也都熟了,平时,在知翠忙的时候,秋儿也会带带毅儿。

    可是找了好久,都未曾见到秋儿,知翠便有些慌了,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悦兮。

    沈悦兮在马车里,因为颠簸而有些不适,听了知翠的话也没往心里去,“会不会走在后面?你再找找。”

    知翠便往队伍后面跑去,可是后面跟着的都是北胡的士兵,哪里有秋儿和毅儿的影子呢。

    知翠又回来跟沈悦兮禀报,急的快要哭了。

    沈悦兮这才有些不安了,问知翠:“大王呢?”

    “在队伍后面呢。”

    “去请大王过来。”沈悦兮对知翠急忙说道。

    是。知翠应了,又往队伍后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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