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开始进行,这个过程既缓慢又费时,为了节省时间,周念索性带着甘子墨暂时走出了屋子,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毒药的种类尚未明确,解毒更不能操之过急,想要彻底医好薛钗,总得先搞清楚事情的经过才行。

    锐利的目光在屋外的一众女弟子身上扫了几眼,周念最终又定格在了甘子墨身上,小声问道,“甘掌门,此次为剑冢购买木料,但不知薛钗是与哪些人同行?你把她们都叫过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当面问她们一下。”

    “是是。”眼珠微转,甘子墨顿时心领神会,知道周念是想从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寻找突破口,也不敢懈怠,连忙面向了自己的弟子,喊出了一个名字,“那个,戈冰,你出来一下。”

    除了薛钗,戈冰算是同行中人第二个比较有话语权的人物,问她比问任何人都要管用。

    “是,师傅。”戈冰闻言走出人群,来到周念身边时一脸恭敬地朝他抱了抱拳,“见过周大师。”

    周念抱拳回礼道,“戈姑娘客气了,对了戈姑娘,此次购买木料,可是你与薛钗一起去的?”

    “是的。”

    “那你可知是何人对她下毒?”

    “这……”黛眉微皱,戈冰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抹为难之色,好像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沉默几秒钟,只好如实相告道,“大师,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此次购买木料,薛师姐与我几乎是如影随形,同吃同住,她冷不丁中毒,我也是始料未及,并不是她何时中了毒。”

    “同吃同住?”这个词一出,周念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稍微转换了一下思路,继续问道,“那你们一路上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或是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没错,事无巨细,你说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可以告诉我。”

    “嗯……”听到这话,戈冰突然拉了个长音,食指点着下巴仔细回想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缓缓言道,“大师若是这么问的话,我倒真想起一个人来。”

    “什么人?快说来听听。”眉头略微舒展,周念似乎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急忙问道。

    戈冰刮了刮脸颊,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抱猫的女人罢了。”

    “抱猫的女人?”周念好奇了,“那她长什么样子?”

    “嗯……她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长的还挺漂亮的,穿的衣服有些普通,看不出所属的门派,怀里抱着一只身体全黑的猫,举手投足间略显富态,整体给人的感觉阴柔奸邪,与人交流时脸上总是带着一副耐人寻味的笑模样,更让我比较在意的,就是她在离开的时候说了一番话,让人有些生气。”

    “一番话?什么话?”

    “嗯……我记得她是边笑边说的,那番话好像是专门对薛姐姐说的,原话是——莫要行力所不能及之事,莫要得罪触不可及之人,好心帮忙未必落下什么好下场,蝇头小事,门规束缚,违心也要为之,你还年轻,犯了错也不打紧,下辈子注意就是了。”

    “下辈子?”周念闻言突然皱起眉头,认真道,“她这不是威胁薛钗么?”

    戈冰赞同道,“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一说那话我就来气了,有心想要讨个说法,但薛姐姐却不让,毫不在意地选择了息事宁人,放了她一马,临走的时候她还夸薛姐姐为人大度,有女将之风,正奉承的时候,她怀里的那只看似温顺的黑猫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控制,窜出来扑上去就咬了薛姐姐的手臂一口,被她好一顿训斥,骂那畜生记吃不记打,调皮捣蛋,连赔礼带道歉,薛姐姐却没有怪罪,她便一脸微笑地扬长而去了。”

    “什么?薛钗被咬了?”

    “是,就是那只该死的黑猫咬的。”

    “嘶……”倒吸一口凉气,周念低头略有沉思,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想,但却揣着不说,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与那抱猫的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那女人的黑猫不太听话,跑到堆积起来的木料顶上去了,负责接待的小伙计发现后担心那猫会咬断捆绑木材的绳子,掉下来砸到人,所以就大声吓唬了它一下,可没想到那黑猫竟如此怕生,被小伙计突然一吓,竟从很高的木材顶上摔了下来,身体倒是没啥大事,就是掉下来的时候偏偏被前来找猫的女子给看到了,她对那猫十分宠溺,平时连教训一句都舍不得,何曾见过自己的宠物被人吓摔到地上?死活都要小伙计给猫赔礼道歉,可那小伙计也是个脾气偏执的犟种,死活不依,说什么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给一个畜生道歉岂不是很没面子?就因为这种小事,那女子把小伙计好一顿臭揍,都差点撕烂了他的嘴,打得连爹妈都快认不出了,好在这个时候薛姐姐站了出来,好心给小伙计求了一下情,好说歹说了老半天,许是她也认出了我们是神兵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才就此罢手。”

    “哦?薛钗只是求了下情?”

    “对,就当了一下和事佬,其他再无瓜葛。”

    “嘶……看样子那女子的报复心理倒是挺强嘛,这番秉性,倒是与万花坊的人极为相似。”周念目视远方,低低嘟囔道。

    “大师你说什么?”戈冰没太听清,凝视着少年好奇问道。

    周念回过神来,旋即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罢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体清楚了,若是我的猜想没错,薛钗姑娘估计有救了。”

    “啊?大师你说的是真的?”闻听此言,身旁的甘子墨忽然凑近了一点,老脸之上满是激动。

    周念轻笑道,“呵呵,真真假假,还得等我接下来验证一下才行,如今我有了一个大体的思路,还请甘掌门能竭力配合我。”

    “是是,大师请讲。”

    “那个,你先去客房把我的两个朋友晓春和知夏请过来,我有事找她们商议。”

    “是是。”抱拳拱手,甘子墨虽不知周念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有行动总比没行动的好,毕竟周念是他目前唯一的指望,万万怠慢不得。

    朝着戈冰递去了一个眼色,甘子墨实在是不想再跑了,一来体力不支,二来浪费时间,索性就让自己的弟子代劳。

    戈冰见状心领神会,脚尖轻点地面,直奔客房而去。

    大约五分钟之后,三人同时到来。

    “周念,听这位姑娘说你找我们,但不知所为何事?”晓春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周念转身推门,只丢给对方一个背影,“外面说话不太方便,进屋详谈吧。”

    晓春和知夏听罢相视一眼,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跟了进去。

    “大师,那我们……”甘子墨也很想跟进去听听口风,但周念嘴里“不太方便”那四个字多少让他有些迟疑,凭他现在的能力,即便是进去了也只有卖呆儿的份儿,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是他心中存有一丝侥幸,索性就多问了一句。

    “啪!”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周念反手关上的房门,显然是不想让他进去。

    “啊?”

    甘子墨的鼻子差点被门板给撞到,急忙后撤几步,有惊无险地顺了顺胸口,回过头来时,看到的却是戈冰站在不远处掩嘴偷笑。

    “咳咳……”

    碰了一鼻子灰,甘子墨的老脸顿时一红,心中说不上来的尬尴,被周念拒绝又被自己的弟子嘲笑,堂堂神兵营西院大掌门的面子说折就折了,当下只好干咳一声,挥袖负手离远了房门。

    房间之内,周念的目光在两名少女身上认真扫视了一眼,旋即指了指床边,开门见山道,“此次请两位过来,我是有事相求,两位先看看那位姑娘所中之毒吧,看有没有办法解毒。”

    “中毒?她中毒了?”晓春一愣,迈动脚步迅速走到床边,初见薛钗身上的症状时神情立马大变,不过还没有完全确定,赶紧坐下来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开始为其诊脉。

    知夏站在旁边一脸凝重,看了看病床上的薛钗,又看了看走过来的周念,连忙朝他摆手示意,示意他暂时不要靠近。

    白皙细长的葱指慢慢挑动,晓春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沉思片刻,她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玉手搭上薛钗的左肩用力往下一扯,竟生生扯断了对方的衣袖。

    “滋啦!”

    衣袖扯破,露出薛钗白皙修长的玉臂,自手腕到肘关节的位置有三条又细又长的黑线,两深一浅,浅的那条正逐渐暗淡,长度缓慢地缩短,深的两条毫无动静,想来便是连冰蚕都难以吞噬的另外两种毒。

    “嘶……”

    紧盯着三条黑线,薛钗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精致的俏脸之上爬满了数不尽的愁云与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惊愕叹道,“这……这居然是花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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