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府的西贼守军从来没跟梁山军打过交道,也不曾听说梁山军三千余骑大败十万辽军,一日之内攻克汴京城的战绩,自然不会被梁山军的话吓倒,生出别的心思来。

    甚至于这些话在李乾顺和一众西贼将领听来,简直是十分可笑的。

    原因很很简单,本来西军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投降,梁山军却还要赶尽杀绝,此举已经一下激起了城内守军的同仇敌忾之心,所有人的怒气一下被点燃,士气重新达到空前高涨的地步。

    而另一方面,李乾顺、李仁忠、李仁礼等人也把大夏国现在的处境向全军将士说的很清楚了。

    事已至此,大夏灭国已经是肯定的了,但依然还有死中求生的一线希望,那就是利用宋人内斗的机会,成为赵宋朝廷的忠犬,帮着宋朝打梁山叛军,说不定大夏还有复国的机会。

    之前的时候,大家是看不到一点希望,万分绝望沮丧之下这才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而现在有了死中求活的希望,党项人又向来上午,民风勇悍,自然所有党项将士骨子里的野蛮血气一下就被激发出来,嗷嗷叫的只是要与梁山宋猪拼个你死我活,又有谁会生出二心,想着对同袍战友下手呢?

    这样的想法,不仅城内的西贼将士是这样的想的,城外的西军众将同样的这样的,所有人都有些看不懂林冲的做法——难道林冲真的以为光靠几句喊话就能瓦解城内西贼的斗志,让他们自相残杀么?

    不过毕竟梁山军不到一个时辰就攻克汴京外城墙,仅凭两万骑兵就全歼西贼“二十万主力”的主力的战绩就摆在那里,而且一直以来也是战必胜攻必克,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是以整个下午还有晚上,围城西军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想第二天梁山军到底会用甚么办法攻破兴庆府,生擒李乾顺。

    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注意这次回来梁山军好像少了一些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但也没多想,毕竟梁山军连李察哥的人头都砍了,自己这边总不能没有战损吧,去的时候两万人,回来一万多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会不会是火药武器,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梁山军只靠着两万多(兴庆府城下之前留了一万骑兵)人如何能攻下兴庆府这么大一座城。”

    “只是就算梁山军问我们借了投石车,可以像攻破汴京城那样凭借投石车发射新式霹雳弹攻占兴庆府城墙,可接下来的巷战呢?也用火药么?”

    “我也想也是,要不梁山军怎么可能以两万兵马反倒把二十万西贼主力杀的全军覆没?”

    “若真是如此,只怕以后的战场上,火药武器的运用将起到至关重要,甚至直接决定胜负的关键作用……”

    “想这么多做甚么,且安心等到明日看梁山军如何破敌就是……”

    “说的是没错,只是若梁山军真的这么强,说句掏心窝子放胆的话,有朝一日朝廷若是命令我们西军与梁山军放对,又当如何……”

    西军内部一众中下层军将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自然也议论不出什么结果来,而在西军的高层同样也是心思各异,刘延庆早就被童贯分化收买,自然是要时刻抱紧童贯这根粗大腿了。

    而其他西军将门,譬如泾源军经略使种师道(老种经略相公)、秦凤军经略使种师中(小种相公,两人其实是兄弟,并非《水浒传》上写的父子关系)、环庆军经略使姚古、熙河经略使刘法等人却多多少少有了其他的心思。

    比如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作为世受国恩,近乎陕西藩镇的将门而言,其实是很厌恶甚至排斥梁山军的,只不过种家军三代为国守边,故旧满关西,种师道两兄弟却也不得不为麾下军将多做考虑。

    是以面对西夏覆灭在即,梁山军异军突起这样的剧烈变故,种家兄弟的态度还是待价而沽,希望朝廷能更倚重他们这些西军将门一些。

    别的不说,至少原来朝廷对陕西四路每年数千万贯(虽然雁过拔毛到手的只有一半)的军费投入,当不再削减,着为永例;最好再少一些提防、分化、掣肘,让他们多一些心思用在战场上。

    若能如此,两兄弟还是愿意一心一意为朝廷卖命,哪怕与梁山军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在话下。

    而同为关西将门的姚古、姚平仲、姚友仲父子想的却更多。

    因为姚家与种家同为关西将门,但姚家却一直被种家压一头,陕西四路所有军将从来都是以种家军马首是瞻,是以姚古父子这时除了待价而沽,更多的还是想着能取代种家,博取更大的功名富贵。

    所以消耗平白实力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作为西军新兴将门,刘法却是完全靠着自己从下级军官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不像种师道、姚古、折家军那样在关西根深蒂固,关系网盘根错节。

    因此自从童贯掌管西军以来,刘法便成了最好“欺负”的对象,不但待遇甚么的相对最差,每每有苦战,危险的事情还总派刘法去打先锋。

    不过也难怪童贯会这么做,毕竟刘延庆的军队军纪是出了名的散漫,无论是行军还是打仗都是拖拖拉拉,刘延庆本人更是胆小如鼠,这种军队如何打得了硬仗?

    而种师道、折家军、姚古这样的世代将门,童贯又有些指挥不动。

    比如种师道就总喜欢向他进谏,教他如何打仗才对,让童贯恨的牙痒痒却暂时拿他没办法。

    也在这天晚上,刘法找到了自己的心腹谋士桓逸,说起了心中的焦虑。

    “桓先生,如今西夏灭国在即,梁山军异军突起,战力强悍无匹,一旦日后翻脸,朝廷命我部熙河军攻打梁山军,某实在有些担心。”

    原来桓逸一开始本来是跟着童贯的,只是童贯身边早已有了心腹谋士赵良嗣,后来两人有了矛盾。

    赵良嗣每每与桓逸明争暗斗不休,多次排挤陷害桓逸,于是桓逸也就将计就计离开了童贯身边,被“发配”到刘法军中做了刘法的谋士。

    这时桓逸不禁笑着问道:“相公就相信梁山军?万一明日梁山军入城巷战,林节度就殁于城中呢?”

    刘法微微沉吟一下,摇头道:“不会的,某虽不知道梁山军到底有何倚仗,但自梁山军崛起以来从来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何曾打过无准备之仗?”

    桓逸心中大喜,略作思考状,道:“如此说来,倒是让人头大!只是一旦真到了那天,相公却要多为自身考虑,更要多为天下苍生考虑才是。”

    刘法想了想桓逸最大的担心就是女真人,道:“你是说女真人的威胁?可是朝廷不是与梁山军达成协议,梁山军接受朝廷招安,双方暂时合作,搁置矛盾和平共处;等收复了燕云,消灭了女真蛮子,再看这气数,看天命到底在谁的身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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