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宫中仅存的人之中,也只有瓷妃能够和案件保留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虽然瓷妃已经半疯半癫,但宁云莜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获得真相的机会的。

    宁云莜沉下心思,准备了一些吃食后便朝着瓷妃所居住的冷宫而去。

    黄昏的日头将宁云莜的身影拉得纤长,她闷头在宫道上飞快地行走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已在他人的监视之中了。

    冷宫依旧残破不堪,宁云莜来到宫殿门前,发现那里静谧得可怕,周遭别说守卫,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瓷妃真的是居住在这里么?宁云莜定了定心神,轻轻一推冷宫的大门,那木门年久失修,已经腐坏,故而她一推就开了。

    宁云莜举步走了进去,发现目之所及尽是荒芜,院落里的杂草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被修剪过那般,已经长到半人多高了。

    纵使是冷宫,这里的破败程度也已远远超出了宁云莜的想象。

    四周仍然没有声响,只有宁云莜的脚步踏过枯枝败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一种阴冷侵袭而来,宁云莜周身一缩,下一秒,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冲了出来!

    “皇上!你来了!”宁云莜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见瓷妃一脸狂喜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身上仍旧穿着自己上次见她时候的衣裳,只是更显得脏兮兮的,看来自从穿上身就没有脱下来过。

    宁云莜和她面面相觑,发现她蓬乱的鬓发之下,一张脸并没有苍老的迹象,只是有些狼狈而已,可以看得出,她也曾是个美人。

    “你不是皇上!”瓷妃的眼睛陡然睁大,脸上开始浮现出很扭曲的表情:“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

    说罢,她竟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那样,转身朝院落的尽头跑去,找了一根最粗的柱子躲在它的身后,露出半张脸来:“你是谁的人?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宁云莜细细打量着她,思索着,看她的眼神涣散,毫无生气,看上去应该是疯了,而且已经疯了很多年的样子。

    可根据庞嬷嬷所言,瓷妃娘娘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乱,说不定等到她清醒的时候,自己可以提取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她轻吐出一口气,缓缓举步朝着瓷妃走了过去,走到距离柱子一步之遥的时候才轻声细语地说道:“瓷妃娘娘别怕,我是这内廷的侍女,是来送食物给娘娘的。”

    说罢,她抬起手中的食盒,朝着瓷妃娘娘晃了晃,示意她自己没有骗人。

    瓷妃将信将疑地看着宁云莜,却也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一点点从柱子后面挪了出来。

    宁云莜拉过瓷妃冰凉的手,拉着她坐在中庭之中,打开食盒的盖子,一股饭菜的香气便溢满了四周。

    瓷妃愣了一愣,紧接着便伸出手,抓住一只卤鸡翅,放入口中大嚼特嚼了起来。

    宁云莜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想必自从瓷妃疯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关心吧。

    瓷妃很快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又瞄上了宁云莜带来的银丝卷,但当她伸出手要抓的时候,宁云莜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瓷妃娘娘,你跟皇贵妃和南后究竟有什么关系?”

    瓷妃的手,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半空,在听到宁云莜的问题后,她似乎是十分错愕,在偏着头想了很久后,瓷妃突然又变得疯癫起来,拼命地挣扎着,试图要挣脱开宁云莜的束缚:“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和我的孩子不行吗?”

    说着,她便又开始狂吼乱叫,口中絮叨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来。

    宁云莜的手臂被瓷妃抓得生疼,看来一个疯子的力气真的是不可估量的,她忍受着手臂的剧痛,却还不肯放开瓷妃,她大声地安慰着她:“都过去了,瓷妃娘娘,你冷静一点啊!”

    而此时的瓷妃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她不断地挣扎着,见挣脱不了,索性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不要来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别害我的孩子行吗?我给你们跪下了!”

    说罢她竟真的摇摇晃晃得就要跪倒在地,宁云莜心底一惊,连忙伸手去拉。

    “这好好的,是谁在这里吵嚷!”正当宁云莜在和瓷妃拉扯来拉扯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宁云莜手上动作一僵,循声转过脸去,只见公主正一脸戏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二人。

    看着宁云莜突然愣住,公主反倒洋洋得意起来:“你最近行踪这么诡异,没想到竟然是跟一个疯子混在了一起。”

    宁云莜无言以对,陡然间感到加诸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量一松,她下意识回头一看,瓷妃正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公主的方向,苍白皲裂的嘴唇正无声开合着。

    公主嫌恶地看了瓷妃一眼,仿佛瓷妃的注视都会给她带去污秽一般:“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宁云莜站直身子,看着公主,心底惋叹一声:“公主,你以后都会明白的……”

    公主唇角轻勾,冷笑着说道:“本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和一个疯子来管。”

    宁云莜沉默一瞬,却突然听到瓷妃在自己的身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略带诧异地回过头看着瓷妃,却见她还是那般疯癫的模样,一时之间她也无法确定,刚才的叹息声是不是由她发出的。

    她细细打量着瓷妃,只见她那张暗黄憔悴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丝落寞,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

    公主见宁云莜一副沉默木讷的样子,心中顿时觉得无趣,她轻哼一声:“你最好不要再搞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来,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有下次,我一定把你抓起来。”

    说罢,她充满嘲讽地盯着宁云莜的脸笑了笑,袍袖一甩便走出了冷宫。

    宁云莜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瓷妃,总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对劲,但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试着将瓷妃从地上扶起来,瓷妃却低垂着头,口中呢喃着一些含混的字句,再也不理会宁云莜了。

    见瓷妃如此状况,想必今天已经受了刺激,从她的口中再问不出什么了,宁云莜决定不再去惊扰她,回去在作打算。

    夜幕深沉,宁云莜回到自己房中,发现这一天除了一身疲惫,自己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了,再接下去,应当如何查起呢?

    宁云莜坐在灯下,面前铺开了一张白纸,她以手托着下颌,凝神细细思索着。

    瓷妃和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呢?为什么瓷妃失心疯后忘了所有人,却好像记得公主一样?

    宁云莜脑海中充斥着一团乱麻,索性凭借着自己的印象在白纸上描绘起今天看到瓷妃的场景来。

    画到一半,宁云莜突然停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笔下的瓷妃。

    不知为何,瓷妃的模样,竟然和公主有着三分相像!

    宁云莜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今天白天的情景,陡然发现公主的长相,竟然真的和瓷妃的长相有着几分相似!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宁云莜的脑海!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证明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宁云莜眉间神色一沉,披上一件玄黑色的斗篷便走出房间,径直朝着南后的宫殿中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庞嬷嬷正在偏殿之中,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庞嬷嬷见来人是她,神色一沉:“宁姑娘,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宁云莜眉间掩饰不住的焦急:“庞嬷嬷,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庞嬷嬷是何等聪明,立即从宁云莜脸上看出她的意图来,她轻叹一声:“宁姑娘,这些事情跟你没有相干,跟老奴更没有相干,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查下去了。”

    说着,她便要将门合住。

    宁云莜伸出胳膊,将半个身子卡在门框上,阻止了庞嬷嬷的动作:“庞嬷嬷,这是我要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若是不让我说,我可就在这里说了。”

    “你这丫头……”庞嬷嬷抬眼,无奈地看了看宁云莜,终于拗不过她的脾气,轻叹一声给宁云莜让出了一个空隙:“有什么话你还是进来说吧。”

    宁云莜走进房中,等到庞嬷嬷将门关好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瓷妃和公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这老奴怎么知道。”庞嬷嬷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说道。

    宁云莜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端倪:“我今天去找瓷妃,被公主看到了,我竟然发现她们两人的眉眼竟然有点相像!”

    庞嬷嬷无奈地看了宁云莜一眼,叹了一口气:“宁姑娘,这其中的事情,老奴是真不知道,老奴只能告诉你,当年公主生母进宫的时候,跟瓷妃娘娘是不大对盘的,明里暗里瓷妃可真是没少给她碰钉子。”

    “然后呢?”宁云莜不甘心,又继续问道。

    庞嬷嬷面色凝重,陷入了回忆之中,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也奇怪得很,说瓷妃害她吧,可从来都没有伤及她的性命,也未曾波及到公主,无非就是不让她见皇上,克扣她的吃穿用度之类的。”

    她顿了一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老奴想起来,就在公主生母快要死的那几个月里,瓷妃对她可是处处维护,甚至将她接到自己宫里去住,可还是没能……哎,公主生母死后,也是只有瓷妃,在冒着大不韪的情况下坚持查着她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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