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队!”

    碎石砸下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要跑上去,可刚跨上石碓,贺骁就沉着嗓子,嘶哑的低吼了句:“别过来!”

    余震还在持续,危楼随时都会垮下来。

    小女孩被刚刚这危险的突发状况吓坏了,紧紧的攥着贺骁的衣角不松手,大哭了起来。

    她眼泪模糊的望着贺骁,一滴滴鲜红粘稠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她吓得瑟瑟发抖,可也没有说话,似乎是懵住了,定定的看着贺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因为她看见贺骁的颈后不停在淌血,粘稠的血迹顺着脖颈滑进了雨衣里,血从雨衣袖口流出,一滴一滴砸在了石碓上。贺骁即使面上满是灰土,脏得面容模糊,只隐隐可见分明的面部轮廓,可他英气的剑眉却皱成了“川”字,浓黑的瞳孔如墨,剧烈收缩后又急剧扩张,眼角隐隐抽搐,似乎隐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但他却没有吭一声,抱着小女孩跳下了石碓,迅速逃离了危险区域。

    他跑过的地方,都蔓延着斑斑血迹。

    其他战士一拥而上,接过了他怀中的小女孩,放在担架上,然后被送去了医疗区。

    “贺队,你没事儿吧?”

    “贺队,你流血了!”

    已经不止袖口在滴血,雨衣衣摆也在不停的滴着血,贺骁的脚边满是浓稠的血渍,战士们紧张的扶着贺骁,想把他往医疗区,“贺队,去找医生看看吧!”

    贺骁挣了挣,想甩甩胳膊示意不用,可是胳膊刚抬到一半就牵扯到背上的伤,疼得他额头渗满了冷汗,他咬着后槽牙,暗自深呼吸,隐忍着剧痛,声线哑得厉害,故作随意又自然的口吻:“屁大点事儿,别大惊小怪!”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抬抬下巴,指了指废墟的方向,肃然命令:“去,都给我该干嘛干嘛去,甭管我。”

    他装得太过若无其事泰然自若,脸上的灰土掩盖住了他苍白的脸色,下颚线条僵硬的紧绷着。

    战士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十分为难和不放心,但现在这状况紧急,又耽搁不了,所以他们也就快速奔赴战场,援救更多受困之人。

    在他们走后,贺骁强撑着的那根神经这才彻底松懈下来,疼痛感传遍了四肢百骸,他的双膝忽然无力的一跪,高大挺拔的身躯朝地面栽去,单膝跪在地上,胳膊眼疾手快撑着地面,垂着脑袋,太阳穴突突直跳,眸子里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呼吸粗重紊乱。

    想起身,可头忽然发沉,有那么一瞬间视线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贺骁闭上眼睛,猛甩了甩头,再次睁开眼,视线稍微清晰了些。

    正打算重新站起身,就有战士直接朝医疗帐篷的方向跑,边跑边喊:“贺队受伤了!”

    战士跑进帐篷,急得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喊:“贺队刚被砸伤了,快,快来个人跟我去看看!”

    帐篷里有三个军医,其他两个正在手忙脚乱的给伤员缝针输液,还有一个在给许心意处理伤口。

    闻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心意,她心下猛的一个咯噔,瞬间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猛的站起身,也不管是不是在包扎伤口,直接跑了出去,纱布拖在地上,沾满了泥泞。

    随着奔跑的动作,心脏更是怦怦直跳,心率乱得一塌糊涂。

    好似感受不到腿的疼痛,许心意疯了似的跟着战士的方向跑,在看到半跪在地上的贺骁时,她的呼吸瞬间一滞,他的脚边全是血水.....

    许心意吓得腿一软,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下去,而后又立马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贺骁的身前,弯下双膝,瘫软的跪在泥泞中,她捧起他的脸,眼睛里是无处安放的担忧恐慌,一开口,声线颤抖得听不清:“贺骁.....”

    手触上他的肌肤,手心磨砺着他脸上的沙泥,可纤细的手指触到了他的耳后,感受到的却是粘稠温热的液体,她一怔,下意识摊开手一看,红艳艳的血。

    他的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她扒开他的身上的雨衣,军装也被鲜血渗透。

    “跑出来干什么?”许心意正吓得大脑空白时,贺骁咬牙忍着痛,将她拉起了身,她白莹莹的腿闯入了视线,一开始她的腿全是泥泞,掩盖住了伤口,可现在腿已经清洗过,没了脏脏的泥灰,大大小小的青紫块还有擦伤划痕,在她雪白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凄惨,贺骁蹙紧眉头,语气不由凌厉起来:“让你别乱跑,你听不懂话是不是?”

    许心意二话没说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往帐篷的方向拽,“去处理伤口。”

    “这点儿伤屁都不是,你能不能别有事儿没事儿瞎担心?”贺骁有些无奈,雨势虽然小了点,可是她浑身本就湿透了,这会儿再淋雨,指定感冒,他语气软下来了点,轻哄道:“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去,成不?”

    许心意就故意跟贺骁作对似的,站着一动不动,像是他不走她也不走。

    她就是吃准了贺骁拿她没辙,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贺骁百般无奈,最后抓着她的胳膊,往帐篷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她伤痕累累的腿,“来,我抱你。”

    许心意往后退了一步,阴着脸,眼睛红红的,瞪着他,一着急起来就口无遮拦:“你自己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儿了!你能不能别什么都一个人死撑?你真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全世界的人都需要你救?你就这么一条命,你稍微为你自己想一想不行吗?!”

    她其实不是生气,就是害怕,害怕贺骁出事,他这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自己扛,哪怕天塌下来了,也咬牙替所有人顶着,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不说,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强势刚硬,他的责任心太强了,一丁点的私欲都不曾有,这条生命就像是从来都不是他的,她敬佩崇拜他的责任心,可现在,却突然反感痛恨他的责任心。

    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很无耻,可她只是想要他平安而已。

    贺骁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将她眼中所有百感交集的情绪全都尽收眼底,他清楚她的埋怨恐惧是作为一个女人对于心爱的男人的关心,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些话,就是无理取闹,是不理解,是不成熟。

    他知道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总会有这些个小情绪,是不会百分百理解他的职责,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张惶失措的向他抱怨他的职责,他还真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心里蠢蠢欲动的那些个冲破所有顾虑而选择义无反顾和她在一起的私欲也因为她这番话,迟疑了犹豫了。

    或许她真的该跟一个能给她百分百安全感的男人在一起,而他,给不了。

    “我是个军人,军人本来就是祖国与人民的保卫者。”贺骁敛下眼帘,迅速调整了眸内复杂交错的情绪,而后掀起眼皮,目光幽幽凛凛,声线淡无起伏,但却是那般铿锵有力,坚定决绝:“军队因使命而存在,军人为使命而献身。”

    许心意与他对视,被他眼睛里沉重的使命感而震撼惊愕,心里也发酸。

    “贺队长,我看看你的伤!”军医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着急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诡谲僵硬的气氛。

    许心意立马回过神来,别开了眼,紧抿着唇瓣,眨着眼睛,调整情绪。

    走进帐篷,贺骁脱下了雨衣,许心意看了眼他的后背,鼻子更是酸得厉害。

    军装已经被血渗透,毫不夸张的说,他浑身都是血。

    他解开军装扣子,脱掉了上衣,上半身缠着纱布,白色的纱布已经被彻底染成了红色。

    军医一圈圈小心翼翼的解开湿漉漉的纱布,他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许心意惊得捂住了嘴巴,一股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心脏,浑身颤抖。

    就连军医看了都吓了一大跳,“贺队长,你伤这么严重还......”

    “行了,重新缝吧。”贺骁不想听那些个废话,他虽然没有直视许心意,但是余光却一直跟随着她,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都没有错过,一开始强撑着不医治就是不想让许心意知道,现在就更加不想军医再说什么严重的话刺激许心意,就更加让她担心了,于是连忙打断。

    军医给贺骁清理了伤口,取出了原来缝过的线,然后再重新给他缝合,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出过声,若不是他的眉紧皱着,还真以为他没有任何知觉,感受不到痛。

    他的背,除了这个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疤。

    许心意不是第一次看了,他身上哪有伤她最清楚,可现在,实在没勇气再多看一眼,她死死的咬着唇瓣,压抑着堵闷心酸的情绪,转身躲到了帐篷最角落。

    除了心痛,就是心疼。

    她闭着眼睛,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回想着,反思着,刚才与贺骁的对话。

    就在这时,一个战士跑了进来,火急火燎的说:“贺队,班长跟人打起来了!快把人给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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