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借口回屋搬酒,其实不过从空间中取出存在竹筒中的酒。她恐烈酒老康尼喝不惯,还忍痛取出了在摩洛克山脉中酿的山葡萄酒。

    唯有被灵泉浇灌长大的植物才能被收入莲池空间,刘慈曾用老竹做了许多大小不同的桶用来储物,她出山时将大部分存货都留给了狼神,随身携带的山葡萄酒实在不多了,此时又被教廷追捕,她若找不到一处地方定居无法种植就得不到酿酒的原料,补充存货的日子看起来也遥遥无期。

    选了最小的一个竹筒,去掉木塞子,满满的一筒酒挥发了三分之一,虽然总量变少,颜色和香味却更加纯正。

    琥珀色的酒液,山葡萄的微酸酒味,老康尼仔细品尝完面前的一杯酒,味道出乎他意料,就算是大陆那些有名酒庄所酿造的葡萄酒也不过如此了。非要挑出点缺点,和名酒庄的珍品比起来也是年头不足而已。

    再说,味道也不是最重要的一点,而是……老康尼酒水下肚,忍不住赞了句“不错”。

    刘慈顿时很有成就感。她再要为老康尼续杯,对方却摆手制止,“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一次喝完,人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才会有更大的福气。”

    特别简单的一句话,出自老康尼口中就别有意味,刘慈不过一走神,等她醒味过来对方已经离开了小院。

    老康尼神出鬼没,刘慈也不是很忸怩的人,任他来去随心,自己收拾了餐具见天色已暗,她连蜡烛都懒得去寻,自去房间中打坐修炼。

    这一夜,杜阿拉城气氛严肃,城主不知道教廷要抓什么样的凶犯,但那恶徒在杜阿拉城中光天化日不加掩饰就杀了个大贵族,兔死狐悲,虽因靠近圣地港教区杜阿拉城城主的权利被压制得极低,城主仍旧和副官们商议了许久。

    驻守在杜阿拉城中的光明祭司也没能睡着,光明骑士和黑衣僧侣都出动了,若是在城里抓不到刘慈,杜阿拉城的光明祭司也很难向教皇交待。让祭司睡不着的原因还有,来自圣地港的光明骑士们和黑衣僧侣们,显然不会接受他这个杜阿拉城光明祭司的指挥,双方现在不能及时交流信息,祭司认为这对抓捕行动很不利——不管如何,明日清晨,他一定要解决这个首要问题。

    除了这些人,睡不着的还有许多人……光明骑士们,裁缝店老板,部分胆小的城市居民,还有几乎就不睡觉的黑衣僧侣们。

    十几个黑衣僧侣盘席地而坐,这是杜阿拉城中最大的教堂。夜半无人,不会有信徒前来做祷告,黑衣僧侣们暂时占据了这一地方。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让他们能保持清醒的思维,他们是苦行僧,却不是神,到了特定的时刻每个人同样会产生睡意,但他们的修炼要旨就是克服人的本能欲望。

    只有在夜半无人时,城中大部分都进入梦乡,街上没有行人也不会有牲畜。那种白日里复杂的混合气息也渐渐消散于天地间,刘慈那种不同于常人的勃勃生机就会显露,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她。

    教堂的钟声敲了三下,夜半三点,露水打湿了黑衣僧侣们的袍子,当钟声骤停,他们一起睁开了眼睛:“找到了。”

    十几个僧侣一起站了起来,没错,虽然断断续续,然而他们的确是察觉到了刘慈留下的痕迹。

    与农贸集市隔了一条街开始,那让人难以忽视的气息终于重现。断断续续,十几个僧人落脚无音,飞快穿过杜阿拉城的大街小巷。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街前。换了其他神职人员,一眼就能认出这地方,但黑衣僧侣们常年将自己幽闭,这条在教廷内部都颇有名气的街道他们却毫无印象。

    就算有印象,大概也不会让他们有所顾忌,毕竟刘慈的气息的的确确止步于这条街的入口。长达几百米的街道两旁林立了无数商铺,某一间或许不起眼的店铺中就藏着他们狡猾的对手。

    黑衣僧侣们行事直接,他们守住了街头和街尾,剩下的僧侣便开始敲门。从睡眠中被吵醒,没有人能愉快笑对,店主们带着睡意抱怨,大部分却在看清黑压压的来人后痛快闭嘴。

    黑衣僧侣也不多言,径直进入店铺搜查,他们不谙俗事,时不时引得那些脱衣而睡的女眷们惊叫连连。

    店主们无不叫苦连天,却要安抚受惊的女眷,替她们向神僧们致歉。当然,也有丝毫不给黑衣僧侣们面子的店主,这种态度强悍的店主很少很少,老康尼绝对是其中罕见的特例。

    “滚!”

    黑衣僧侣敲门,只得到了这个字。

    两个僧人对视一眼,双拳如铁锤,并排砸下,用上好楠木制成的木板门就碎出个大窟窿。两个黑衣僧侣再用力一推,整个门板都往里倒去。

    他们迈开腿往里走去,没有点灯相迎的店铺黑乎乎一片,两位僧人走进去,最里面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然后他们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砸中胸口,摔出了店铺。

    几个僧人迅速围了上来,他们的两名同伴面朝着地面俯卧,黑袍下甚至没有半点外伤,但内脏却已经被震碎,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让城里的光明祭司前来医治,你们守在这里,我会迅速返回圣地港。”

    杜阿拉城里还隐居着一个绝世强者,一拳能将苦行僧打得半死,这样的人物不是他们以人多围攻就能取胜的。

    这僧人已经认定刘慈定藏在这店中,看来她的仰仗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强者了。

    黑衣僧侣走了,光明祭司才匆匆赶来。祭司顾不上说话,一串长长的咒语,他胸前的橄榄木圣器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笼罩了地上受伤的僧侣,将他们震碎的内脏粘合在一起。直到严重的内伤不再继续出血,祭司才停了下来。从来修复都要比破坏难,这么严重的伤势让祭司消耗了不少法力,他脸色有点发白,在微微的晨曦中并不明显。

    “咦,这里是老康尼先生的店铺,神僧们怎么会和他产生冲突?”

    光明魔法中的治疗术并不是无所不能,这样严重的肉体损伤最起码要治疗两三次才会彻底痊愈,将两位僧人的伤势控制住,光明祭司才有余力开始关注事件发生的原因。

    “你认识他?陛下追捕的对象可能被他藏匿,拒绝我们进入,又,伤人。”

    黑衣僧侣们不习惯与人交流,光明祭司还是听懂,他的神情也不禁严肃起来。

    “老康尼先生在杜阿拉城很有名,虽然没人见过他出手,也不知道他从哪年开始定居在这里,但他的确活得够久……”

    人类的寿命很短,只有强者才会获得够久。光明祭司是说老康尼是个强者,黑衣僧侣们也赞同——不赞同的人躺在地上尚未苏醒,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橘红色的朝阳在远处的地平线露出端倪,微亮的天色带着暖暖的橙黄,清晨的寒气会慢慢褪去,很快杜阿拉又会迎来热闹的清晨。

    光明祭司和黑衣僧侣们谁也没有动弹,整条街各种店铺也没有动静。

    刘慈藏身的小院只与他们隔了一条街,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老康尼那门板碎成一块块的店铺吸引了,反而没有人发现刘慈。

    她所藏身的小院,本身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荒芜场所。

    光明神宫内,教皇被吵醒。

    黑衣僧侣言语简洁将老康尼店铺中的异样说完,教皇不禁神色古怪道:“你们怎么会到哪里去。”

    去就去,又怎么会和老康尼对抗呢?

    教皇本想让黑衣僧侣们赶紧撤走,他脑中灵光一闪,却又想起了老康尼对待刘慈格外看中的态度。他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们先退到街外,不要再惊动老康尼,但要盯紧了从那条街出来的每个人。”

    教皇知道自己的决定代表了什么。

    就算只是远远监视,老康尼也绝对知道黑衣僧侣们的目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位老人的实力。可正如他之前拒绝老康尼所说,于公,那是教义至高,他必须以教廷的利益为自身利益;于私,他已经不是当年需要老康尼教导的青年,老康尼已垂垂暮年,而他执掌教廷却最少还有近百年,是到了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黑衣僧侣再返回杜阿拉城时,天色终于大明。僧人和祭司静静离开,几个店主探头探脑查看一番,在金币的驱使下还是没有歇业。

    老康尼没有开店。

    他请的店员来到店里也吓了一跳,老康尼说自己要修店门赶走了伙计,自己又窝在了后院。

    就算不动用精神力,他都能知道哪些黑衣僧侣们没有走远,他们一向直接听从教皇命令,显然,那位手握至高权利的教皇陛下已经不打算再为他这个老家伙妥协……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领导者,早些年他是如此教导教皇,现在看来教皇陛下学习成果很卓越。

    但老康尼却不太满意,今时不同往日,从前觉得寿元将至,现在似乎又有了生机。将死之人总会看淡权利,但他现在或许又不会死了。

    在老康尼消失在自己房间的同一时间,不敢耽搁片刻,日夜赶路的波塞冬在策马奔腾三天三夜后,终于满脸尘土来到了戒严的杜阿拉城城门前。

    他并不知道刘慈就在一墙之隔的城中,但前往圣地港,杜阿拉城是必经之塞。

    见城门一派森严,波塞冬皱起了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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