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后的街市经过几个月的养息,正在缓缓恢复着生机,虽然街上的人都面带国破的苦涩与寥落,但活着,生活就要继续。

    街边的茶棚生意萧索,有几个喝茶的人,茶小二顶着被掌柜的骂的风险,又一次给客人添了茶,那人声音清淡的道了声多谢,茶小二却觉得春天的花都开了……

    那位客人明明有着稀淡的胡须,他却觉那双眼睛美而媚,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想要再看。那一声多谢,让他简直飘飘欲仙了。

    晕头晕脑的茶小二完全没注意到,或者说是直接忽略了掌柜的想掐死他的目光,也没注意到这几个客人的不寻常。

    那个美目的年轻人神情有些紧张,又略带痛苦犹豫。他努力掩住,看了看身侧的其他几个年轻人目光里忍不住又多了担忧,最后目光落在右手边的一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略显苍老的人身上。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未开口他便知道答案,于是抿了抿嘴唇,用茶水堵上自己的嘴。

    那头发花白的长者,一边观察街上,一边也在注意那美目年轻人,看到那年轻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皱的愈深了。

    “你若想走,现在还来得及。”长者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徒儿没有。”年轻人垂头。

    长者劝道:“想想那个老东西!想想那些百姓,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徒儿分得清。徒儿一定听师父的。”年轻人将其他的话全咽了下去。

    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几人立即警觉起来。

    云树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北上,在尧关城外找到了师父和仅剩几个身上带伤的小云云。师父要做的事,简直是让这些小云云去送死,云树与四朵云顶上,让小云云好好养伤,若是等不到他们回来,就自行离开,回村子里。

    为了义父,云树并不吝惜自己的命,可是四朵云与那几个小云云的命一样,也是命啊!她出京城没带那几十朵云,只带了他们四个,已是风险中挣出一条命,如今却要再度带他们送死……她心里不是味儿。

    “爷,我们可以做到的!”云岭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师父明确的让她去杀了那人,她没有半分退路。他是主帅,尧关被破前,尧关外的锦城全城被屠,就连尧关城,也是生灵涂炭。她不得不下手了……

    一队铠甲勇士护卫着一辆形制庄严的马车,缓缓而来,云树不给自己再犹豫的机会,越出茶棚,从铠甲勇士手中夺过刀,翻身而起,踩着勇士们的肩头,向马车冲去,在将要落到马车上时,却被车内出来的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真国将军给压回去。

    辛坦之与四朵云也冲出茶棚,夺刀,砍杀。

    云树看清那人的脸,不再有担忧,还要再与那将军过招,辛坦之却已将那人给牵制住,同时吼道:“快去!”

    云树稍送一口气的心给钳制的生疼,她砍过几个铠甲勇士,再度登上马车,撩起车帘,就要一刀捅进

    去……车中之人,惨白着一张脸,目光定定看着她……她手中的刀再也无法进一分……万千情绪搅得她头痛又要发作,她宁愿去死,也不想去面对。

    然而没等她再多犹豫一分,那与辛坦之缠斗的年轻将军拼了命撇开辛坦之一分,一脚将她踹下马车,她手中的刀也“咣啷”一声落在车厢之中。

    那年轻将军想要一刀将失魂落魄的云树先结果了,辛坦之趁着间隙揭过车帘,“噗”的一声,他手中的刀已经电光火石投入车中人的体内。

    那年轻将军心道:不好!回身就是一刀。

    而辛坦之在刀入那人体内后,整个人都变了。他如云树一般僵在了马车上,那将军的刀眼看刺入他体内,车中人中刀,气息不足,难以发声阻止,拼力想要抓住那刀柄,刀尖只差两分就要进入辛坦之的胸口,持刀之人却被云树抓住铠甲向后拖,而后矮身一用力,那身量膀大,甲胄在身的年轻将军生生被她摔出去,落入那些铠甲勇士中。

    “师父,快走!”云树瞥到车中人中刀,她不敢再看,只催促师父快走。

    辛坦之忽然发起疯来,他不仅没走,而是伸手将自己的刀从那人身上抽出,落着眼泪还要再给他一刀,让他死彻底了,然而没等他的刀再落下,一只箭羽飞来,将他射个透,他的眼泪滑到微弯的唇角死,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连射而来的第二箭被云树挡住,她立不住的身子与辛坦之一道栽下马车……

    “爷!”

    四朵云被缠住,谁也帮不了谁……

    前些日子的刺杀行动让王府,乃至整个尧关城都戒严了。为了顺利入城,云树他们不仅舍弃了甲胄,而且兵器也没带,一场刺杀活动从空手夺白刃开始,以云树与辛坦之跌落马车而迅速终结……

    “宏哥哥~”

    娇俏可爱的小丫头一身白衣,张着手,卖着乖让他抱。他禁不住弯了眉眼,将小不点儿抱起来,转了个圈,又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心被温柔填满。

    开始,他也觉得奇怪,她个子小的不像个九岁的孩子,而且最初相见的那一年,她几乎没长个子,其后却像柳条遇见春风,被风吹着长。三年时间里,身形长成了聘聘婷婷的少女!

    “眉儿啊~”昏迷的人含糊道。

    守在床前的人忽然清醒,“王爷!王爷!”

    床上的人费力睁开眼睛,床前人狂喜唤道:“大夫!大夫!王爷醒了!快!快!”

    大夫守了大半夜,几乎要睡着,被一脚踹醒,揉着眼睛,跌跌撞撞的扑到床前按脉。

    “醒过来就好,就好!把药,药端上来!”大夫急慌道。

    完颜沧月,这个在真国销声匿迹十来年的二皇子,竟然会再次出现在国主面前,而且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国主信了他。

    数年间,带领真**队摧毁卓敬亭在尧关外搭建的掎角之势的防线,连连破城,直打到尧关城下,日益得到国主的倚重。

    就连国主听从他的建议,进入赵国,最后重伤而归,都没有怪他,只让他用心攻打尧关。

    这份信任与倚重让其他皇子红了眼!京城被破的当日,刺杀二皇子完颜沧月的消息,被一只信鸽带入了尧关。

    完颜沧月虽知道他的几个兄弟对他并不服气,却也没想到,他们会这般迫不及待要清理了他。忙着处理尧关、锦城的善后事宜的他,遭到刺杀,受了重伤。多亏了那个被劫来的赵国老大夫,王爷才好不容易挣回一条命。还没养息好,今日又是重重一刀,大夫几乎回天乏术,好在他醒了过来。

    用过药,缓了一会儿,完颜沧月的脑子才理清思绪。

    “那些人呢?”

    “什么人?”

    “行刺的人。”

    “王爷,放心,我这就去严刑拷打,必让他们吐出身后主使!我绝不会放过那些混蛋!”

    年轻将军狠狠说着,就要立即去执行。

    “带我去。”

    年轻将军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

    “您要好好养伤!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我的话,不管用了?”完颜沧月有些生气了。

    年轻将军就是那个与他一起逃出真国的小家伙,真正的完颜宏。完颜宏的母亲才是赵国的公主赵青雨。也就是说,他对辛坦之说的其实是完颜宏的故事。

    完颜是真国正儿八经的王位继承者,但是被完颜澈给清理掉了老爹,失去了继承者的地位,他原本娶的赵国的和亲公主,就如每日在提醒他失去了什么,因此,完颜宏母子非常不受他待见,在家中受尽欺凌。

    完颜沧月的母亲其实是一个身份普通,容颜姣好的赵国女子绿衣,在被完颜澈掳走后,死心塌地,病态的爱上了那个男人。那时完颜澈刚夺下王位不久,正需要众多的子嗣来帮助他稳定血统与地位,他的后宫也因此添了许多女人。绿衣没有母家权势,又是一个外族人,在后宫没什么地位,也是受尽欺凌,好在她再最好的时间给完颜澈生了个儿子。

    那段时间完颜澈简直对她关怀备至!完颜沧月的名字甚至是她取的。她枕在完颜澈腿上,抱怨他为了宫中众美人儿忘了她的时候,宫中月色都变得沧桑了,她要给儿子取名字叫沧月,让王上能时时想起儿子,想起她。小王子自出生眉眼就极像他,完颜澈喜欢的不行,竟然同意给儿子取名叫沧月!

    但宠爱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随着时间的增长,完颜澈有些厌烦被宠坏了的绿衣,而她还不知收敛,每每他在别的妃嫔那里快活时,绿衣就派人去请他他的宝贝儿子出现各种情况。开始时,看在儿子的份儿上,完颜澈还会去再看,当这招被用的次数过多,而且他的子嗣越来越多后,就不灵了。

    一般的磕伤、碰伤、受凉、起热已经不算什么了,留不住完颜澈的心的绿衣有些疯了,略懂一些草药的她竟然给幼小的儿子下一些毒,说是完颜澈正宠爱的妃子对她儿子下手的!万般折腾只是想留住完颜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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