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火是你们放的!哼,你们这‘声北击南’的小伎俩可骗不了我!”郑胜恶狠狠的说道。

    这人摇头狡辩,“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夜行的赶路人。小少爷,你身为地主,这样做可不是待客之道。”

    郑胜冷笑:“夜行的赶路人?那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们居然走到了我家里。走到我家里,却不认识我?你不说实话,那我就继续打!打你到说出实情!”

    “我说,我说,我说实话。”这人浑身一颤,猛然抱头痛喊道,“我们是颍阴荀氏的人啊,你们不能伤害我们。我们……我们是来带走文小娘子的。”

    郑胜突然领悟:“原来是这样,是你们这伙。带他们回去,我要好好问话。”

    一路顺利,郑胜带着六个少年轻易地将五个不停哀嚎、早已顺服不敢逃跑的青年男子“押”回了书院。

    郑胜向万云等说清了大致的情形,然后开始“审问”抓住的这几个人。

    同样顺利,已经被郑胜问出话的那人,一边哭着一边说明了事情的真相。

    但郑胜拿到这份事实后,却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虽然这是荀树根哭天喊地说出来的实话。

    郑胜仔细地审视了一遍。

    文种、荀在民、荀树根,以及一个神秘的葛先生,共有四个主要的角色。文种的来历,不必多提。

    而荀在民、荀树根的身份,着实令郑胜惊讶。

    荀树根说,文小婷的联姻对象——那位荀在民其实并不算是所谓的荀氏子弟。他和荀树根一样,都住在颍阴乡下一个叫颍川渡的村子,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虽然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姓荀,但却都是颍阴荀氏的佃户。

    荀树根说,上月中旬,一个姓葛的人突然找到了他们,说是要给他们当中一人做媒,是娶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娇娘!甚至,事后还会再给他一笔百万钱的横财作为贺礼。荀在民是他们中最不安分的那个,在大家还在怀疑、犹豫之际,他一口答应了此事。

    于是,葛先生带着他们这几个不愿再朝耕晚息忙活农活的青年离开了颍阴。

    然后,他们见到了所谓的亲家,文氏之人文种。

    荀氏众人原以为荀在民会很快抱着美人,返回家乡。不曾料想,这位娇娘还身在荆州,被人拘禁起来。

    荀在民等义愤填膺,准备前往荆州去把人“救”出来。

    但葛先生却选择“以理服人”,请亲家文种花钱将文小婷赎出来。

    可文种无功而返。于是,荀氏众人暗地里计划了“声东击西”、将人夺出来的计策。

    荀在民并没有参与行动,因为头脑最活泛的他要负责留下来应付葛先生等人的盘问。

    然后,事情的经过就是:他们在行动中被前往探查情况的郑胜撞上,全部被抓。

    郑胜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将手里的纸扔进了火盆。这真是一件奇葩事。

    荀氏的佃户民、谯郡文氏、还有那个葛先生,他们联合上演了一出滑稽剧。

    不说文种,荀氏这几个就是妥妥的小民,见财失智、贪生怕死、毫无骨气,真是侮辱荀这个姓了。

    至于那位葛先生就更奇怪了。毫无疑问,他是这件事的主谋。但他的目的是什么?确实是对他或对文小婷的阴谋,但他和荀树根他们合谋,不免太草率了。

    葛先生从中牵线,做月老就算了,自己还要花一笔大钱给荀氏人做贺礼。难道天上真会掉馅饼?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郑胜已经得知他们的落脚点。他决定,去抓人!抓住葛先生,真相自然大白。

    天快亮了,但郑胜急不可耐地准备出发。不过,葛先生的情况不明。郑胜也不敢单枪匹马地跑到冠军县去。他准备集合书院的学生先行出发,再通知郑汶召集一些家丁随后跟上,以壮声势。

    正集合时,一阵马鸣声突然传来。秃发鄂何力带着他的同伴骑着马来这边查看情况。

    秃发鄂何力望见郑胜平安无事,笑道:“郑世子安心,我们带着马队的小伙子们先去了营地,那边除了烧毁了几座营房、仓库,并没其他损失。”

    郑胜走过来,“秃发兄,你来的正是时候。马队在营地?走,我们去营地。”

    鄂何力无奈地安抚下突然又承受了郑胜体重的马儿,对身后的郑胜道:“郑世子,你……”

    “真有急事,走了!路上对你详说。”郑胜催促道。

    众人搭乘马匹,很快到了营地。马队的少年们正忙着和家丁们一起整理营地。郑胜召集大家上马,向冠军县进发。

    到冠军城外时,天色才刚刚大亮。鱼肚白色的天际下,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这时,郑胜他们穿过薄如轻纱的雾霭来到了冠军城外。守门的兵丁刚刚打开城门,放早行的人们出城、入城。

    这一队骑兵的到来,俨然震慑住了他们。鄂何力当先按辔徐行,冲着兵丁们点头示意,带队缓缓入城。他看向身后,“郑世子,我们去哪里抓人?”

    “东湍里的安家舍。”郑胜抖擞下疏散的精神,回答道。

    这一路,他们纵马疾行,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赶到了冠军县城。他虽然没有第一次骑马时的窘状,但一夜未眠,又快马加鞭地赶路后,同样感觉很难受。回顾身后的骑队,大家也多有不堪之色。

    郑胜打定主意,看起来以后只圈在马场练习骑术也不行,要多在外面跑跑马、让大家适应了才好。

    他们打听了安家舍的位置,直奔那里。

    安家舍,顾名思义,大概就是安姓的人经营的一家私人客栈。

    安家舍转瞬已至,郑胜分派好任务,带着突蓝、郑于等闯进客舍。

    安家舍的主事或说店主撵开众小厮,心惊胆战地走上来:“小爷,您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我找文种。这两天一直住在你家的客人。”郑胜直截了当的说。

    “在,那几位住在后院。”店主答道。

    郑胜点点头,“带我们去。”

    “是。”店主苦着脸答道。

    郑胜颇有种做了电影里大恶人的感觉。来到后院,店主指着几间房:“王先生、葛先生一共是十个人,都住在了那几间。”

    他犹豫片刻继续道:“昨天,有几位似乎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郑胜点点头,示意大家动手。

    突蓝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房门。很快,依旧睡意十足的文种被他拖了出来。

    而郑于等人检查了其他的房屋,结果却空无一人。

    郑胜心情很是不爽,他冷笑着对文种道:“文种,别来无恙啊?”

    ……

    司马玮意气风发地站在洛阳南城门——宣阳门的城墙上。

    他手按女墙,俯视着整座都城,心中豪情万丈。

    此时,天色刚亮。公孙宏、岐盛两名心腹终还是上来回禀“战果”了。

    司马玮心情愉悦地听完。

    岐盛再次献策道:“如今洛阳,尽在大王之握。不如趁此绝佳时机,诛杀贾、郭,以绝后患。”

    司马玮颇为意动,但他的目光掠过神采飞扬、极为得意的岐盛时,他突然产生一种自己是个傀儡大王的感觉。

    若非岐盛、公孙宏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他解释了局势,司马玮可能真的会以为罢免司马亮、卫瓘是皇帝的主意。

    岐盛、公孙宏不经他的同意,直接和李肇密谋,联络皇后,制造诏书,一举而定洛阳局势。虽说,岐盛解释过了整件事的经过,包括他在独步居的遭遇。

    这是事态紧急的便宜之举。但司马玮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岐盛这么做,真的没有私心吗?

    “此事,缓行吧。”司马玮轻声道。

    岐盛、公孙宏诧异地对视一眼,两人离开了城墙。

    岐盛闷闷不乐地说:“公孙兄,昨日我们已将尽早除去贾氏的利弊,与大王说的一清二楚了,他也同意了。怎么今天?”

    公孙宏同样疑惑,他不由地叹息:“君心难测啊。”

    ……

    洛阳宫城,太极殿。

    皇帝司马衷坐立不安地看着殿下众臣争论不休的场面。

    这时,一名老臣健步出列,他站在阶下,恭声道:“陛下,老臣听闻:楚王司马玮在夜间擅自杀害了太宰、太保,他已经犯下了不可赦免之罪。请陛下下诏,以国法处置了他。”

    张华的铿锵之声,瞬时令大殿寂静无声。

    一名官员不由发声问道:“楚王手握的中军,如何应对呢?”

    张华微笑道:“此事,易耳。”

    ……

    天色大亮,士兵们沿着铜驼街慢慢汇聚起来,他们要整队,返回军营了。

    这时,紧闭的宫城大门突然打开,一匹浑身雪白无暇的大马缓缓地走了出来,马儿脚步优雅地沿着大道往南而来。

    骑者,是一名身材魁梧、浓眉阔脸,身穿华美金甲的大汉,他一手持缰,另一只手高举着一面旗帜,那面旗上绣了只虎躯猊首、白毛黑纹、尾长过身的猛兽。

    士兵们注视着他,也注视着那面大旗,突然有士兵认出它来,不由惊呼道:“驺虞旗,这是天子旗啊!陛下万岁!”

    士兵们纷纷跪倒,高呼万岁。

    骑者,殿中将军王宫按捺住心中的紧张与恐惧,高声道:“楚王司马玮矫诏,谋逆反叛,杀害大臣,诸军将士不得再听从他的命令了!”

    军士们纷纷从命离开。

    王宫沿着铜驼大街,一路向南。终于找到了那个,失神、窘迫、无助的司马玮。

    此刻,司马玮正孤独地站在街上。

    仿佛,这整个世界,已都是他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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