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汶激动的说,“更何况,这是顺阳大农啊!由此可见,大王对我们郑氏可不薄!”

    郑胜不禁笑了:“兄长算算我们去年给大王赚回了多少钱吧!他不给我们点好处。万一我跑了,生意黄了,他不得哭死?”

    郑汶了然地点头,“不过,顺阳大农令与你现在做的事正好相应,明泽做了大农令,王国内部对领地将再无干涉。由此可见,大王此番任命可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克吴,你看到了吧。只要我们做好了,是能赢得大王的欣赏和青睐的。”

    郑胜不以为然,虽然郑清一直跟随着郑坦,但他对郑家的态度,郑胜真不敢确定。万一和郑汉一样,他做大农令,就不是帮助,而是掣肘了!

    “所以,为了文小婷,我们真的不至于与一个郡王作对。”

    怎么又转回这个上了?郑胜诧异的问,“与郡王作对?你想多了吧。只要司马繇不来招惹我,我不会和他过不去。”

    郑汶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也了解你。”

    郑胜同样摇头,“我不会赶走她的!就算她真的走了,如果我打定主意,为文氏复仇,或者帮助文小婷复仇,她走或不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郑汶哑口无言,他叹了口气,“好吧,我了解你。克吴,这件事我只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的基业。”

    郑汶看向南边,喃喃道,“我从来没想过,我手里的生意能做成现在这样子。”

    夜渐深,郑胜和他告别。到了半路,他想了想,决定去看看文小婷。

    现在,需要照顾的人除了文小婷,还有青儿。这个责任,几乎全担在了刘嗅儿的头上。

    不过,她们两个其实也不需要多用心。文小婷一直在床上躺着,但关键是,她不吃不喝实在是个大问题。

    快三天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绝食而死吗?

    不过,他不会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到了最后,他肯定会让人给她灌食的!

    而青儿则是担心受怕过度,担心不吃不喝的文小婷出事。看到文小婷,青儿自己就忍不住开始落泪。然后,郑胜不许她去见文小婷了。所以,青儿就在自己屋子里憋闷气、哭。

    刘嗅儿一直在默默照顾着文小婷。大概是极为同情,早年的遭遇令刘嗅儿对文小婷的悲伤感同身受。不过,刘嗅儿没有用语言劝说过她什么,但有她的照料和陪伴,文小婷终将慢慢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到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郑胜听到文小婷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话:“你不用每天陪着我了,让我……就这样死去吧!”

    刘嗅儿却没有答话。

    “你出去啊,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让我……死吧!”文小婷又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哭吧,哭完了,要吃饭哦!这是我刚从厨房拿过来的,还热着呢!”刘嗅儿把食物摆在了她面前。

    文小婷停下了哭泣,她梗着脖子硬声道,“我不吃!你端走吧!”

    刘嗅儿沉默片刻,“你也知道我之前的一些事。但我没有告诉你们,我家里是出了什么事。”

    刘嗅儿眼里露出追忆的神色,“我家,也是被人……,然后是一个大哥哥带着我逃出来的。”

    文小婷停止了哭泣,她没想到刘嗅儿也经过这样的事,“原来……”

    “当时,我们是跟着那年大旱,逃出家乡的人一路向南乞讨,到的荆州。除了我,他还把我家的另一个孩子带出来了。那是个男孩子,年纪比我大一些,对大哥哥带我们‘逃走’的事很生气、很伤心。其实,我和他是一样的想法,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以不吃饭的举动来威胁他。”

    “但大哥哥只对我们说了一句话:‘留下只能死,你们现在能活着,就吃饭。不吃饭,只能饿死……’。那一路上真的很苦,食物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能得到。后来我才明白:不吃饭,真的会饿死。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刘嗅儿轻声道,“虽然,亲人们死了,确实会很伤心。但我们既然还活着,就要坚强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文小婷再次沉默。

    郑胜悄悄离去,有刘嗅儿在,他其实不用担心了。

    三月,晋国的朝堂上风云变幻。

    初九那天夜里的刀声刚刚沉寂,新任的最高执政官员,汝南王司马亮下达了封赏令,以平定杨骏叛乱的名义封赏了上千个侯爵。

    这位去年被杨骏赶走的宗室老前辈儿,使出了和他的前任完全一样的招数。

    郑胜想想自己这个世子的价值,到底还值不值钱。当初,平定吴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们受封爵位的也不过一两百人。

    但到今天,亭侯、关内侯、关外侯该有多少个了?几千个?

    郑胜本来觉得他作为一个总数只在几百的亭侯世子,也确实算得上是贵族子弟了。但现在好了,“爵位大膨胀”,他这世子的地位也直线下降了!

    郑胜很不爽,不爽杨骏、司马允的做法。他们这样做,考虑过之前那些将士们的感受吗?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司马繇在初九夜里是杀人杀爽了,但当政的汝南王似乎都看不过去了,已经免去了他的官职。

    但这件事并不没有给郁郁寡欢的文小婷带来什么快乐。虽然她不再绝食,但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般,整天留在房间里,不复往日活泼的模样。

    四月初,李木匠终于做完了一套活字。

    拿到用活字术印刷的书经,郑胜突然思考起来,他要用印刷术做什么事。

    印出书卷、再卖出去?

    他以前确实这样想,但现在,郑胜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要想个更好的主意。

    邱夫子已经到了领地,同时,他写信邀约的前来会面的诸多老友也到了。

    在负午山最南麓的山脚下,郑氏家丁们两个月来修建的书院已然成形,按照郑胜的意思,学舍是照着西山大营的卫士宿舍所建,学堂自然也是同大营的学堂一般,是宽阔、能容纳数十学子的大教室。

    不过,博望来的孙尚老夫子直摇头,“老夫虽然也赞同有教无类,可在这样的地方教学,老夫没那副嗓子啊。”

    邱夫子看到其他人也都有推脱之意,不由急了,“无需如此,这只是南院的教授小儿的小学罢了。诸位如果有意留下,自然可以在北院的大学。”

    孙尚依然摇头,“算了,算了。”

    “是啊,我等年老体衰,还是不来这里凑热闹了!”

    “走吧,走吧!”

    邱夫子无奈地送走了众人,然后脚步飞快地离开南院,到了后院。跨过一道匾牌上书写着“北书院”的大门后,他到了一处满眼望去尽是青翠竹林的地方。

    一肚子埋怨的邱夫子找到了郑胜。

    不过,这时候郑胜正和一个老头说着话。邱夫子也不意外,房邕是和大家一起来的,不过他刚到,就让郑胜邀请来了北书院。

    邱夫子进来后发现,房邕一脸纠结的模样。

    邱夫子奇怪的问,“你们在说什么?”邱夫子并不觉得房邕会留在书院,房氏是南阳大族,自家族学,总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但他邀约了其他人,总不能漏了房邕。而房邕来时明确说过了,他只是来见识一番,绝无留下的意思。

    可是,现在明显的是,郑胜说了什么,令房邕极难取舍。

    他进来的动静,到底令眉头紧锁的房夫子回过神来,他叹息一声,“郑世子,这件事老夫也做不得主,我回去南阳后,会和家主仔细商议。”

    郑胜点点头,“好!”

    送走房邕后,邱夫子只好再问郑胜,“你又出了什么歪主意?”

    郑胜喝着茶,还没来得及说话,家丁又进来,“世子,南阳隆氏隆景求见。”

    郑胜笑道,“夫子,你拭目以待吧!一定要仔细地听哦!”邱夫子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隆景,是当年邀请郑胜出门游玩的人。今天,郑胜邀请他来,是有正事。

    隆景是一个年纪二十有余的青年,长相嘛,用晋国人的话说叫:容仪俊爽、风神雅致,说后世的话说,就是个小白脸,一个娘炮!

    这也是郑胜排斥魏晋士族的另一个原因。权贵氏族、举国上下,竟然皆以长相秀眉为荣。最典型的人物,还是莫过于之前提过那位“看杀卫玠”的主人公卫玠了。

    不过,为了正事,他忍了。

    和隆景见了礼。郑胜不等他说话,便递给他一本书。

    隆景接过,颇为惊讶地翻看起来,随后他抬头道,“郑世子,此书是何人所抄?竟然如此的工整、干净?”

    郑胜又递给他两本书,“兄长可以对比一下。”

    隆景狐疑地翻看起来,他更加惊讶,“这?居然完全一致?”就算是同一人抄写,但他下笔的每一字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啊?

    “这是我郑氏研究出来的一项新技术,名叫印刷术。不需人去抄写,只要工匠熟练,一部书经三天内可以做出上万本来。”

    隆景、邱夫子都竦然一惊。

    隆景很快冷静下来,“世子,是打算和我们隆氏合作做生意?”

    郑胜摇头笑道:“非也。请兄长来,我是特意打算送你一份礼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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